071：一見如故
曲一鳴離開之後，裴南季一個人在包廂里呆了很久。
她靠在椅子，閉着眼睛，回憶着他們認識的點點滴滴。
離別，才是這個世界的常態。
不久以後，她也要離開。
想到以後在公司都見不到曲驚人之後，她很難過，心裏空蕩。
可是，以後她要是再也見不得阿晏，她痛車心扉，彷彿連靈魂也在痛。
她不知道自己的選擇是不是正確，她為了自己不留遺憾，所以答應跟那個可望不可即及的他在一起，這個選擇對他而言真的公平嗎？
倘若自己以後從這個世上消失，那他怎麼辦？帶給他的傷害又該如何彌補？
她很為難，一滴清淚不自覺的從眼尾滑落。
她也一直面臨兩難的抉擇，只是她一直沒看清楚另一個選擇。
如今，真的看清楚之後，發現真的好難。
謝晏眼瞅着曲一鳴出了餐廳之後，裴南季卻遲遲沒有出來，心裏難免焦急。
十分鐘后，他就下樓去了對面的餐廳。
裴南季在三樓的包廂，包廂門上畫著竹子，門未關嚴，輕輕一推，就開了。
謝晏見她正陷入一個人的情緒里，也沒有開口打擾她。
尋了一個角落處的位置坐下，擔心坐得太久若是她突然清醒會嚇到她。
他不知道她在經歷什麼，只覺得她好難過，眼尾濕潤。
他一定是還有很多地方沒有做好，沒有得到她全部的信任與託付，所以她才寧願一個人在這裏難過，也不願意告訴他。
裴南季再次睜開眼睛，發現已經過了一個小時。
她扶着椅子把手站了起來，眼神愈發堅定。
可是在看到謝晏的那一刻，她又有些遲疑了。
可是，長痛不如短痛。
與其日後再讓他陷入無限的痛苦之中，現在就是最好的時機。
難過、心痛的事情還是一塊兒發生比較好，這樣就可少難過一次了。
只是這疊加到威力有點大。
她根本不敢抬眼看他，就怕自己心軟，狠不下心來。
“阿……謝……晏，我有話要對你說。”她一直低着頭，說話聲音也小小的，還不如一隻貓的聲音大。
謝晏雖然不知道她要說什麼，但是心裏突然來了一股不好的預感，一定不能給她先開口的機會。
他大步走到她面前，把她拉到懷裏，“如意，對不起，是我惹你難過了，你有什麼不開心的事情儘管發泄，我保證打不還手，罵不還口。”
雖然不清楚她為什麼難過，但是先道歉准沒錯。
女朋友就是拿來哄的，雖然他還不太會哄，但是他會一直努力。
裴南季的眼淚嘩嘩，就如壞了水龍頭，根本收不住。
謝晏一直輕拍着她的後背，直至她停止了哭泣，他身上的白襯衫都被哭出一團明顯的印跡。
她拉了一張椅子給他，“你先坐下。”
而她則像犯了錯的學生，站在她面前，“對不起……”
“先別說對不起，我不是很想聽。”謝晏心情七上八下。
她糾結一番，“如果，有一個人為了自己的一己私慾騙了你，雖然當下還算美好，但是以後會帶給你無窮的痛苦，那麼你希望她是一開始就不要騙你還是趁早告訴你真相？”
他仔細想了想，才回她，“如果是合作夥伴，那以後就不會再次合作，如果是公司的員工就做辭退處理，如果是競爭對手，會被拉入謝氏的黑名單。如果……”
裴南季心都涼了一截，果然她跟曲一鳴是難兄難弟，唯一區別在於他是主動離職，而她即將被辭退。
謝晏沒給她過多的思考時間，“如果是你，騙我，我也樂意。”
裴南季猝不及防，喃喃道，“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他越是對她好，她越是貪戀，捨不得。
他把她拉坐到自己懷裏，颳了刮她的小鼻子，“自然是，因為你是我未來的老婆啊。”
“如果你要騙我，就騙久一點，好不好？”
裴南季這一時刻真的覺得自己是個徹頭徹尾的壞人，渣女。
“如果，我們在一起之後，未來的某一天我會突然消失，你會怎麼辦？”
“這是什麼玄幻片嗎？”謝晏開玩笑道。
裴南季很執拗，“那如果是真的呢？”
謝晏看着她的眼睛，認真道，“如果是真的，我會提前預防阻止它的發生。如果沒辦法預防，不能改變，我會好好珍惜現在的每一天，然後等你回來。”
裴南季又想哭了，他見狀輕輕吻去她眼角的淚，“別哭，我希望我們在一起每一天都是開心的。”
裴南季埋進他懷裏，決定告訴他一個好消息。
“我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九月份我們就能領證結婚了。”
謝晏沒有反應，裴南季探出小腦袋，抬手在他眼前揮了揮，“你怎麼了？”
謝晏把她抱起來，“你說真的？”
裴南季鄭重的點頭，“嗯。”
如果是這種騙，麻煩以後多騙騙我，就是假的也能成了真。
你說會等我回來，那我就算丟掉性命也要回來，我捨不得你的夢落空。
門檐下掛的風鈴響起，屋裏的兩人這才從各自的世界回了神。
有人在敲門，“客人，打擾一下，請問您需要續菜嗎？”
謝晏抽空回了一句，“續。”
兩人停下來，相視一笑。
她的口紅卸了妝，他的嘴巴上了妝。
……
七月中旬，正值最熱的時候，部門裏新進了員工。
裴南季想起她去年來這裏報到的場景了。
許願去了國外參加一項研討會，把帶新人的活臨時交給了她。
她從無菌實驗室出來，發現該來報道的那個女孩還沒出現。
她四處看了看，無意中碰到何菲菲。
何菲菲已經看到她那萬年不用朋友圈的表哥暗戳戳發了一條暗示意味很明顯的朋友圈。
“九月，會有好事發生，期盼。”
配圖是一張雙手十指相扣的照片。
“小表嫂，你怎麼來這裏了？巡查？”
裴南季捂着她的嘴，“你小聲點兒，別亂說。”
何菲菲掙脫開來，“我可沒胡說，不信你看---”
裴南季看着何菲菲手上的朋友圈，她怎麼沒看到？
難不成謝晏屏蔽她了？
“把截圖發我一下，菲菲。”
何菲菲見她面色沉重，這手該不會不是南季的吧？
她立馬拿回自己的手機，偷偷按了關機，隨後一臉焦急，“南季，不好意思啊，手機突然關機了，最近老是莫名其妙黑屏，不知道哪裏有Bug了，到時候我去手機店好好修修。”
裴南季一臉失望，“那修好了，記得發我。”
自從曲一鳴離開之後，她好像也很久沒見過她了，“你們這裏怎麼這麼安靜？任瑤呢？”
何菲菲把她拉到角落處，小聲道，“那個大小姐，離職了。特別有骨氣，早上提的離職，下午就不來了，晚上人家家裏的傭人就過來收拾她的個人用品了。”
“速度真快。”
“可不是嘛？怪不得人家有底氣，誰讓人家家世好，羨慕不來。不過……”
她壓低了語氣，“有小道消息，說她是為情所困，為了公司其他部門的一個人，因為那人離職，所以她也不幹了。叫什麼來着，很熟悉的一個名字，就是到了嘴邊叫不起來了？”
裴南季遲疑道，“曲一鳴？”
何菲菲點頭，“對對對，就是他。不過，那群人也真是，人家都離職了，還對人家的私生活討論得沸沸揚揚，我這不聽說的多了，就記到了。”
“那以後別說了，她們一個是我好朋友，一個是我同學。”
何菲菲攬着她，“是是是，不說了。只有別人願意展現出來的，那才叫八卦，否則那不跟狗仔一樣了嗎？”
裴南季準備離開，聽到這麼一個消息，她的心情也很複雜。
何菲菲拉着她，“南季，先別走啊，最近城東新開了一家私房菜，吃過的都說好，咱們一塊兒去吃？不遠，就三站地鐵，很快就到了，我已經訂好位置了，你要是不去，我會難受。”
裴南季不知道該怎麼拒絕她，她說得這麼可憐。
正猶豫期間呢，何菲菲推着她就進了電梯，“走嘛走嘛，我請客。”
到達私房菜館，何菲菲借口上衛生間開始對謝晏一頓輸出。
“哥，你朋友圈裏發的那個女人是誰？”
“我跟你說，追女孩子就不能半途而廢，堅持不要臉，肯定能成功。”
“反正，那個女人我不喜歡，我只愛我們家小南季。”
“如果最後還是她，結婚的時候一定別叫我，我怕我當場就哭，搶了你的風頭。”
“反正，你要做一個渣男，我也管不着，反正表哥也不是親的，沒了就沒了吧？”
謝晏：……
“你在胡說些什麼？那個人就是裴南季。”
何菲菲發現自己錯了之後，能屈能伸，立馬道歉，“表哥，我錯了，對不起。不過，你是不是把表嫂屏蔽了？她看到之後很震驚，像是第一次看見這圖一樣。”
不得不說，何菲菲你真相了。
謝晏立馬叫來陳助理，這事兒全是他幫着辦的。
“陳助理，我的朋友圈為什麼要屏蔽裴如意？”
陳助理一腦門冷汗，這該怎麼辦？
“對不起，總裁，是我搞錯了。”
“陳特助，這麼簡單的事情你都做不好？你……”
陳助理立馬搶答，“總裁，我一定會改，再給我一次機會？”
謝晏：……你話太快了。
菜都已經上齊，何菲菲在衛生間還沒出來，裴南季去敲了門，“菲菲，你沒事吧？”
何菲菲坐在樁子上，“馬上好。”
出了衛生間，她不好意思道，“表嫂，讓你久等了，不好意思。我先干一杯。”
她喝了一杯藍莓味酸奶，喝的嘴巴一圈都染了色。
裴南季遞給她濕巾，“快擦擦。”
何菲菲一臉滿意，“謝謝小表嫂咯。”
兩人正吃着，聽到門外有吵鬧聲。
兩人開了窗戶，端着碗，邊吃邊看。
這家館子的營銷做得很好，不少人都是慕名而來。
眼下，一樓大廳突然吵鬧起來，一時間，哪裏都是探出的腦袋。
O國人最大的特點，除了團結，就是愛看熱鬧。
一個一身天藍色短袖短褲套裝，綁着兩根捲起來的麻花辮。
明明是一身甜美的打扮，可是這吵架的氣勢看起來一點都不輸對面那位中年婦女。
何菲菲看得津津有味，“這姑娘簡直是我輩楷模，這性子我喜歡，等會兒咱們去交個朋友。”
裴南季點頭。
兩人趴在窗口看，一抬頭，樓上一溜的腦袋。
那個藍色套裝姑娘豪不怯場，“我說，阿姨，明明是你撞到我們，不但不道歉，反而怪我們擋了路，這是哪個世紀的壞思想？”
對面精緻的中年女人捂着鼻子道，“你這個小姑娘喲，怎麼這麼不講道理？你爸媽都是怎麼教你的？”
那個女孩後面的一對中年夫妻，眼看就要坐不住了，那女孩轉頭先安慰了他們，“爸媽，你們看着就行，我來解決。”
轉過頭來，就是一頓輸出，“你家住海邊啊？管這麼寬！我爸媽怎麼教我的你想知道？那我就好心告訴你，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如犯我……”
她一步一步逼近，那個女人跌坐在一張椅子上，指着她道“你……”
那女孩揮開她的手指，“你什麼你？這麼大年紀還這麼沒禮貌？你爸爸媽媽又是怎樣教出你這樣的壞女人？”
中年女人簡直被氣壞，捂着胸口說不出話來。
那女孩立馬拿出手機，先拍視頻后報警，只是被店家給攔着了。
經過店家在最後關頭的一番勸說，那中年女人憤憤離去，“今天算我倒霉，我不跟你一般見識，下次你可就沒這麼好運了。”
女孩見她離開，還衝她揮手，“大媽，你人還怪好的嘞，那我就不謝你了。”
中年女人腳一崴，狠狠瞪了她一眼，然後疾步離去，高跟鞋踩得噔噔響。
藍衣女孩抱拳道，“感謝各位看官捧場，飯菜要涼了……”
見還是有人在看她，她又補了一句，“飯菜涼了就不好吃了，不要浪費糧食，浪費可恥。”
人群鬨笑，有不少人在說，“這姑娘真有意思，來這吃飯，不虧不虧。”
那對夫妻給她夾了滿滿一碗飯菜，中年男人還是擔憂“囡囡，你一個人來這A市上班，我跟你媽還是不放心，要不然，咱還是回家吧？這裏的人不好相處。”
藍衣女孩搖了搖頭，“不要，來都來了，還是試試看吧，我還真的挺喜歡謝氏這個公司的。你們就讓我試一下，我要是受委屈了，立馬就捲鋪蓋回家，行不行？”
那位保養很好的女人嘆了一口氣，“老沈，你就依她吧，這丫頭不撞南牆不回頭，讓她吃點苦頭就好了。”
老沈最終還是鬆了口。
裴南季和何菲菲吃完飯見那一家人還在一樓的雅座上，結果一下樓他們就不見了。
臨走前，何菲菲還有些惆悵，“真後悔沒能交個朋友。”
裴南季拉着她的手，隨後一愣，笑眯眯道，“有緣自會相見。”
何菲菲自我安慰道，“沒關係，遇見已是上上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