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經病
二十、
a城到京的航班很多，秘書幫周虞淵買的是下午時間最早的機票。
走出京城機場時，太陽還囂張地懸挂在西方天空。
“周總。”
旁邊停着的黑色商務車上下來一道高大身影，從機場工作人員手中接過周虞淵的行禮。
這是他在公司慣用的司機。
周虞淵：“辛苦了。”
上車后，司機回頭問道：“周總，現在去公司還是回家？”
周虞淵看了眼手機，抬眸笑道：“都不去，我們去京郊別墅。”
“好。”
司機頓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
京郊別墅是周家主宅，也是原身父親周捷才的居所。
不過，為了上班方便，也為了逃避父親的高壓政策。
原身畢業開始工作后，便很少再回那裏，大部分時間都獨自住在市中心的高級公寓之中。
周虞淵來到這個世界后，時間尚短，目前也並未有機會去京郊看一眼。
但剛剛，他一下飛機聯上網，便接連收到了幾條來自原身父親周捷才的召喚信息。
行蹤拿捏地十分精準。
不管從原著，還是回憶里，原身父親周捷才都是個掌控欲極強的人。
當初跟東來影視的會議上，他未經商量便自行決定買下群力娛樂，這是極為挑戰周捷才權威的事。
原本以為，當天就該找他的麻煩了。
沒想，一直等到如今才發作。
深黑色的車身如鴻雁一般滑行出去，匯進道路連綿不絕的川行車流中。
機場和周家所在的別墅園區都在京郊，相距並不算遠。
大約二十來分鐘后，便見滿眼碧綠青翠，屬於春天的氣息撲面而來，車子直接駛進了別墅園，沿途防護欄見到熟悉車牌自動抬起。
地下車庫，周虞淵按指紋進了家庭電梯，去往別墅一樓。
電梯門開時，大廳里的幾道人影聽着動靜齊齊看了過來。
“阿淵回來了？”歐式沙發上那位盤着頭髮、保養極好的美麗中年女性，率先開口道。
坐在她身邊的英俊青年，則對着周虞淵喚了一聲：“哥。”
“崔阿姨，下午好。”周虞淵點頭致意，又看了那青年一眼：“知遠也在家？”
崔曼說：“他上個月不是剛從那個電影《青梅酸甜》劇組殺青，這段時間沒什麼工作，你爸爸就讓他回來待幾天。”
“媽，其實我是想你們了才回來的。”周知遠立刻笑嘻嘻接話。
崔曼笑着搖頭：“你這孩子。”
周虞淵淡淡道：“知遠一向懂事，爸見了他也會開心。”
崔曼頓了頓，笑言：“你們都該多回來。”
周知遠興高采烈看向周虞淵道：“哥，我覺得這次拍得電影真不錯，公司計劃暑假上映嗎，你讓他們把剪輯什麼做好點，到時候再多用點心宣傳，嗯……配角也不要吝惜，票房肯定不會差的。”
“是嗎？”周虞淵勾了勾嘴角，神色不驚。
穿越過來后，他從記憶得知，由於從小周父的逼迫比較，原身幾乎將主角攻唐邵鈞視為一生之敵。
但其實在原著中，原身作為大反派，除了不時跳出來給主角攻、受製造點麻煩，然後又自食惡果之外，存在感並不算太高。
真正跟主角諸多糾葛的，反而是他這個同父異母的弟弟——周知遠。
周知遠在書里的定位是深情男二，主角受宋庭晚的痴情追求者。
周知遠母親崔曼曾經是歌壇知名玉女天後，後來封喉嫁給了周捷才，周知遠遺傳了母親的容貌和天賦，大學直接讀的音樂學院，早早就出道發專輯了。
不過，21世紀以來樂壇漸漸不景氣，周知遠便一邊唱歌一邊進組演戲，如今是圈內有才有顏的頂流雙棲男星。
在拍攝青春電影《青梅酸甜》時，他跟宋庭晚因戲結緣，從此情根深種。
不過，宋庭晚卻只拿他朋友。
尤其，宋庭晚的周遭總是圍繞着諸多爭議矛盾。
剛開始時，周知遠還能伸手幫忙解決掉；
後來，隨着宋庭晚越來越火、越走越高，問題越來越大，就變得難辦。
恰在這時，周知遠發現了唐邵鈞和宋庭晚的關係。
這幾年，唐邵鈞越來越多參與幕後工作，還在他自家的東來影視擔任要職，唐邵鈞是唐家獨子、東來唯一少董，圈內能量很大，不僅能幫宋庭晚處理麻煩，還能帶來很多影視資源。
而周知遠一直喜歡唱歌當明星，不喜公司事務，天行傳媒一直把持在他兄長、也就是原身手中，他想動用公司資源幫宋庭晚也做不到。
甚至，他還意外得知，兄長和自家公司居然也在宋庭晚的不少麻煩里推波助瀾。
情場失意。
周知遠終於想通了，決定回公司跟兄長爭權，他也要成為宋庭晚能夠依靠的男人。
書里最後，在宋庭晚、唐邵鈞的幫助支持下，周知遠經過激烈的內部鬥爭、拼着公司元氣大傷代價打敗了原身，搶得了天行傳媒的權力。
而原身窮途末路之下，居然讓人綁架宋庭晚想要藉此挾周知遠，結果卻被唐邵鈞帶着警察在追捕過程中開車掉下了山崖。
……
周虞淵眯了眯眼。
難怪周知遠剛剛頻頻在他面前提起、出了奇的在乎這部電影。
擱在以往，他一向都是只喜歡唱歌，演戲那是為了維持熱度沒辦法，從來都只仗着張俊臉和背景應付了事。
崔曼拍了自己兒子一下：“你哥剛回來，還沒坐下呢，你在這扯些什麼東西？”
“媽，嗷~~”周知遠立時慘叫一聲，撲倒在沙發上。
崔曼不管他的撒嬌，抬頭笑道：“阿淵，別聽你弟亂說話，今天送了新鮮的海產過來，待會留下來吃晚飯吧？”
“好。”
周虞淵點頭，換了家居鞋走過來，又對着周知遠道：“等電影的大致成片出來，公司會有相應決定，你參演的影視作品，如果質量真的好，公司肯定配套給最高層級的後期和宣傳。”
這部青春愛情電影《青梅酸甜》是天行傳媒主投，周知遠男一毫無疑問，宋庭晚出演男二則是由唐邵鈞推薦。
當時天行、東來兩家公司正在合作期間，宋庭晚又是選秀高位出道不久，流量正大的時候，一個普通成本青春電影的男二角色倒不過分。
“質量肯定沒問題，你放心，大家演技都很好的，導演和編劇也很好。”周知遠立刻一躍而起，坐直了身子打包票。
周虞淵勾了勾唇角：“希望如此。”
周知遠看他一眼，想再說什麼，還是忍住了。
不知道為什麼，他哥今天雖然不像以往那樣笑着也讓人後背發涼，但是莫名其妙地卻更有壓迫力了。
“我上去看看爸。”周虞淵對兩人點了點頭，轉身往樓梯走去。
常年卧病在床的人住的地方，一般都會有一股散不去的病氣，和那種遮也遮不去的腐爛發霉壞死味道。
但周虞淵踏上二樓之後，卻只聞到一股溫厚的松木熏香味，長廊窗戶開了條縫，初春傍晚微涼的晚風徐徐而入，中和了暖香，既乾淨也不膩人。
這是金錢的味道。
二樓一整層，基本都是周捷才一人的活動區域。
但他最常呆的地方，還是那間帶着巨大陽台的書房，方便他看風景，同時遠程遙控公司的事務。
周虞淵走到半開的書房前，輕敲了敲門。
“進來。”周捷才坐在輪椅上，看着推門而入的那道高大身影，雙眸慢慢深了起來。
這麼年輕，這麼強壯，擁有最好的時光，擁有他最渴望的身體條件，卻是個沒用的廢物。
周虞淵對上他的目光，眨了眨眼，沒說話。
等走到一旁沙發上坐下后，才隨口說了一句：“爸，你這麼看着我，搞得我越發害怕了。”
周捷才愣了愣。
一瞬間，他感覺自己似乎被這個不成器的兒子看透了。
他收回目光，淡聲道：“你這麼有本事，在公司自作主張，還會害怕什麼？怕我這個馬上要入土的老頭子嗎？”
“爸，你言重了。”周虞淵攤手，“我要是不害怕，怎麼會一下飛機，水都沒喝一口就立刻跑回來負荊請罪呢？”
周捷才：“你母親留給你的基金，這麼多年才攢了十來億，這次你就用去一大半？你母親要是地下有知，恐怕不能安眠。”
周虞淵真誠道：“我只是不想讓唐東父子就此稱心如意，更不想讓爸您失望啊。”
沉默片刻。
周捷才方抬頭看向他，目光深深，似乎飽含無限希冀與感情。
周虞淵暗道：來了，來了，pua大師第一步。
“這樣的話你說過不止一次了，但是……每次的結果呢，甚至這次你一意孤行去參加節目錄製，當時也說是要打擊唐邵鈞的氣焰，我不知道你跟唐邵鈞這回錄製情況怎麼樣，只希望你到時真能夠說到做到。”周捷才長嘆一口氣。
周虞淵沒有出聲，只微微垂下了眼皮。
周捷才看着自己兒子這副表情，心下更加確定。
他兒子是什麼性格，沒人比他更清楚，那樣看似寬和，實則狹隘、彆扭的性子，最不適合的就是真人騷綜藝。
他當時沒有太過反對，只是想藉此給他個教訓，孩子大了，不像小時候服管了，只有讓他磕個頭破血流才知道乖乖回來任他擺佈。
周捷才繼續道：“你是我的兒子，為了培養你我付出無數心血，不管發生什麼、過去如何，我總是一直希望也相信你能更好的，你不要讓我一次又一次失望。”
“今天知遠也回來了，待會你留下，我們一家人一起吃個飯吧。”
周虞淵立刻點頭：“好。”
嗯，知道你馬上要開始pua大師第二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