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民

十八、

“……”盛暘看着自己盤裏淺淺一層的餃子，以及對面堆得快冒出來的一大陶瓷盆。

你這分法真得好公平。

周虞淵一直吃了小20個餃子，肚子裏才稍稍-恢復了些許知覺，接下來就是填飽肚子了。

黑衣人大哥剛帶着小弟們從另一頭巡視過來，就一眼看到周虞淵捧着個大盆坐在攤位后大快朵頤。

他震驚瞪大眼：“你幹什麼呢？”

周虞淵將餃子咽下后，才和善微笑道：“吃餃子呢！”

黑衣大哥面色一點點往下沉去：“好，很好，讓你們給我掙錢還債，結果你在這給我玩監守自盜。”

周虞淵只笑：“大哥還會成語呢，我就說光收賬耽誤大哥人生了，大哥平時讀不讀《孫子兵法》？”

黑衣人大哥臉上升起一絲不安之色：“你又想胡言亂語、挑撥離間什麼？”

周虞淵挑眉：“大哥原來自己也已經想到這一層了。”

“休得胡言，你……你有客人來了，我們走。”黑衣人大哥直接打斷，然後帶着兄弟們迅速向著下一處攤點進發。

攤子前站着一對父女模樣的客人，看着先前那幫黑衣人面上有些猶疑之色，總感覺這個餃子攤不太正經。

盛暘卻已經站起了身，開口問道：“你們好，請問要些什麼？”

就算是擺攤，他的攤子也不能輸給其他隊。

那父親猶豫片刻，給自己和女兒都要了豬肉芹菜餡的餃子，大份干撈。

a城地處淮河以南地區，不比北方飯菜什麼的份量恐怖，就算大份的餃子也就20來個。

若是放在以往，這本沒什麼好計較的。

但此時跟周虞淵的那大盆對比起來，就顯得有些寒酸的可怕。

那父女中的小姑娘長得頗有福相，扎着兩個小辮，腦袋上還戴着瓜皮小黃帽，更顯得圓潤可愛，一看就是平日胃口很不錯的。

再加上小朋友這個年紀，是攀比心最強烈的時候。

坐下來后，她一雙圓溜溜的眼睛就直勾勾盯着周虞淵和他面前巨大的盆，有幾分羨慕崇拜和嫉妒。

旁邊父親拍了拍她的腦袋：“快點吃，不吃的話，那個哥哥就要來搶你的了。”

那小女孩眼睛頓時瞪圓了，更加死死盯着周虞淵，幾乎是把他當成了下飯菜。

周虞淵吃一個餃子，她也緊跟着塞一個到嘴裏。

不過。

這個世界上，還沒幾個正常人能跟周虞淵比吃東西的節奏，而周虞淵也完全沒有愛幼謙讓的心思。

到最後，那小女孩整個臉頰塞得圓鼓鼓幾乎要撐破，艱難的想咀嚼，卻滿得連腮幫子都動不了了。

見狀，周虞淵得意地挑了挑眉。

小女孩越發氣成了個紅蘋果臉，要不是她父親及時摸頭安慰，估計下一刻就要直接癟嘴哭出來。

盛暘看着這一幕，默默點頭。

周虞淵表現不錯，很有奮鬥上進心，連跟小朋友的比拼都用盡全力。

就要如此才對。

今天是大集，來這邊的人主要以逛吃為主，逛是最重要的。

像水餃這種得花好長時間煮熟、然後坐下來慢慢吃的食攤，生意着實不怎麼樣。

周虞淵那一大盆餃子吃完了，那父女兩也離開了，之後就一直沒什麼客人光顧了。

四個相連的攤子，客人最多的是煎餅攤。

而且不是那麼兩個、三個客人，這會兒就有七八個小年輕男孩大概是附近的中學生，直接排成了一條小小隊，隊尾的幾個人甚至貼到了他們攤位旁。

盛暘雙手抱胸靠在自家攤位上，目光卻止不住得在隔壁那一小小隊上流連。

不難看出，裏面儘是野望和嚮往。

周虞淵覻他一眼，勾了勾唇。

這不管什麼時候，都一點也不願落後的心思，實在是太過明顯。

“別太羨慕，待會有熱鬧看。”

“嗯？”盛暘微疑抬眸。

差不多就是下一刻，幾道頗響亮的聲音在那小隊伍中炸響，隔壁煎餅攤子前發生了一場不出意外的顧客糾紛。

“我去，你到底會不會攤煎餅啊，怎麼能做成這個鬼樣。”

“恭喜，全世界最丑的煎餅果子就在這個攤子上誕生了。”

“要不是親眼看着他煎出來的，我還以為面前擺着一坨屎呢。”

盛暘眨了眨眼，轉頭看周虞淵。

周虞淵卻已經離了原地，悠悠然湊到那幾人小隊中去看熱鬧了。

他隨手拉過一個小少年，假模假樣問道：“兄弟，發生什麼了？”

那少年似乎攢了一肚子的話，當即噴涌而出：“現在這生意都這麼好做了嗎，餅攤成這個屎樣也敢跑出來學人家擺攤啊？這輩子沒見過這麼丑的煎餅。”

“攤成個屎就算了，還態度差勁，帶個黑色口罩不說話裝冷酷，裝什麼啊，說不定口罩下面那張臉長得就跟煎餅一樣難看。”

這小少年對着一臉高貴冷傲樣的唐邵鈞就直接開噴。

中學時期的男孩子，不服天不服地，尤其最恨人家在他面前裝逼。

唐邵鈞臉色卻是直接沉到了底。

這個綜藝真是讓他開了臉了，這輩子沒經受過的一切都在這了。

楊曉萱見狀，趕緊摘下臉上口罩：“同學，不好意思，我們第一次出攤確實做得不怎麼好，不過，你也別搞人身攻擊啊。”

“第一次，第一次跟我有什麼關……”那小少年很是不屑，卻在下一刻眸子一亮，臉蛋微紅：“……小姐姐，你長得可真漂亮，跟明星一樣。”

楊曉萱沒好氣笑了：“不是長得跟煎餅一樣嗎？”

小少年完全不認慫，指了指唐邵鈞：“是說他，不是說你，小姐姐，我們一碼歸一碼啊，把我的煎餅做成這個鬼樣，浪費我們這麼長時間，是你們的錯吧。”

楊曉萱：“……”

這小孩真難搞定。

她賠笑道：“那要不我們不收你錢，再多賠你一份。”

小少年鄙視：“就你們那技術，再多賠我一份屎是吧？”

楊曉萱實在沒辦法了。

她抬手指了指他旁邊的周虞淵：“他也跟我們一夥的，你要不是不想吃煎餅，就去他那吃碗餃子算補償行吧？”

楊曉萱合掌：“芋圓兄，感謝，回頭給你攤煎餅。”

周虞淵：“……”

盛暘看他一眼，眸中見不可見閃過一絲笑意。

這對周虞淵來說，可算是巨大損失了。

午夜夢回，估計都要想起xxx年xxx月，因為看別人熱鬧太積極而痛失餃子一碗。

這時，卻見周虞淵抬手拍拍那少年的肩膀：“你覺得他們攤餅技術都差得這麼人神共憤了，但是卻還敢出來擺攤是為什麼？”

少年一臉單純：“因為厚顏無恥唄。”

“……”楊曉萱和唐邵鈞。

“不能這麼說話的。”周虞淵搖頭，一本正經道：“關於這個事情呢，背後的原因很複雜。”

“攤煎餅有什麼複雜的？”少年不信。

一臉你不要哄我的表情。

周虞淵神色淡淡：“你看他們兩這樣像是普通人嗎，這技術是人類能達到的差勁嗎，到這集市上真的只是為了單純的攤煎餅嗎，你要考慮這背後的深層次原因？你已經是個成熟的少年人了，想事情不能再這麼單純。”

少年人最喜歡聽人誇自己長大成熟，當即沒再懟人，反而微皺眉頭思索起來。

周虞淵又給他示意不遠處走來的一隊黑衣人馬：“看，那幫人，看出來都是什麼身份了嗎？”

少年不經猶豫：“□□，打手，不是好人。”

周虞淵點頭：“嗯，沒錯，就是因為那幫人，所以他們兩，當然也包括我才不得不在這裏偽裝，並從事自己並不擅長的職業……”

少年人正處於中二魂爆炸時期，雙眸中忽有亮光閃過，似懂非懂道：“我……好像有點知道什麼意思了。”

周虞淵點了點頭，語帶引導：“我就知道，你肯定能理解的，總之呢，事情就是這麼個事情，你明白的吧？”

少年斬釘截鐵：“我完全明白了，那我不干擾你們了。”

說完，帶着他那幾個好兄弟們一鬨而散，直接跑開了。

楊曉萱、盛暘、唐邵鈞：“……”

你到底明白什麼了？

我們這些個當事人都不明白。

周虞淵看向楊曉萱和唐邵鈞：“煎餅呢？我自己動手可以吧？”

“啊？”楊曉萱懵。

周虞淵：“雖然沒用上餃子，但也幫你們把事故解決了，說好的煎餅感謝？”

行吧。

楊曉萱：“……”

周虞淵走到煎餅攤后，示意唐邵鈞讓開位置。

隨後，以極快的速度為自己做了一個雞蛋、裏脊肉、雞排、火腿、香腸等等全滿貫雜糧煎餅，並且友情為自己的搭檔盛暘也提供了一個。

兩人剛咬下第一口，就看到那一幫黑衣人又逛了回來。

看着周虞淵時，一臉的難以置信。

“你監守自盜也就算了，你居然還盜別人的，是可忍，孰不可忍？我今日豈能再容你！”黑衣人大哥終於爆發，從腰間掏出那把道具斧子。

“砰！”

卻在這時，一道驚天巨響在隔壁的隔壁攤位響起。

黑衣人動作微頓。

隨後，就是數不清的棕黃色、褐色不明小圓球飛了過來，澆了他們一頭一身。

周虞淵抬手接住即將落到到自己身上的不明襲擊物，往嘴裏一塞，咀嚼兩下。

“有點甜。”

一天的擺攤生活結束，雖然賺的錢連100兩銀子的零頭都沒有，但八人還是再次回到大梅園破爛老家。

不過，由於今天周虞淵在四個攤子都蹭飯了的過分行為，以及陸恆炸了爆米花機的弱智行為，他們兩人被節目組安排了額外懲罰。

等任務結束，已經過了凌晨了。

其他人基本都已上床休息。

陸恆看着夜空的淺淺一彎月牙，感慨：“這麼好的月光，可惜只有我們兩個，這些沒眼光、不講義氣的。”

周虞淵看他一眼，緩緩道：“著名文學家蘇軾寫了一篇很著名的文章，我記得其中有幾句是這樣，‘月色入戶，欣然起行，念無與為樂者，遂至承天寺尋張懷民，懷民亦未寢……’”

於是，就在這天深夜凌晨時分，不論是紅磚主人房，還是破爛鐵皮房，還是牆角破帳篷里正在甜蜜睡覺的人們，都迎來了熱情邀請賞月的朋友的呼喚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