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一塊麵包的背刺
韓爍將外賣遞過去的時候，趁機碰了碰她的手，軟軟的，很有彈性。
是熱的。
女孩迫不及待地從包裝袋裏取出巧克力，就着水囫圇吞下，顯然是餓壞了。
韓爍耐心等待着，雖然有很多問題要問，但倒也不急於一時。
他以前沒有和律師打過交道，印象中，律師職業就意味着高學歷、高收入，享受着一定的社會地位和尊重。
電視劇里的律師們，無一不是西裝革履，風度翩翩，能言善辯，由內而外散發著自信且精明的氣場。
但面前在地板上盤腿坐着的女孩子，此刻正因為喝水太快嗆着拚命咳嗽，很難將她和那些精英律師的形象重合起來。
韓爍偷偷翻動了兩下桌子上散落的材料，見女孩沒有阻攔，便仔細查看起來：“這是你最近在忙的案子？”
“你叫羅顏？”
這是一份關於名譽權糾紛的答辯狀，代理律師的部分寫着羅顏律師的名字和執業證號。
“嗯嗯。”女孩補充了一些食物和水，精神恢復了不少，“您好，請問您貴姓？”
“額，我姓韓。”
“韓先生……”叫作羅顏的女律師似乎這時候才反應過來，她指指韓爍手中的文書材料，小聲道，“不好意思，這是不能看的，裏面有當事人的個人私隱。”
“奇怪，奇怪……”
韓爍盯着文書末尾喃喃自語，又看向桌子上盛開着的海棠花，迷惑不已。
“韓先生？”羅顏站起身，伸手扯了扯文書，發現被韓爍拽的死死的，又不敢太用力，頓時有些手足無措起來。
“哦哦抱歉。”韓爍很快回過神，將文書放回桌子，他並沒有忘記自己來到14樓的首要目的。
但在那之前……
“羅律，這麼稱呼你可以吧？”
“嗯嗯。”
“能告訴我你在這棟大樓困了有多久嗎，到目前為止，你都是怎麼活下來的？”
韓爍故意向她靠近，狹小的工位里，兩個人幾乎緊貼在一起，羅顏像是受驚的小鹿一般退到牆角。
伴隨着羅顏胸部的快速起伏，韓爍甚至能聽到她不斷加重的喘息聲。
“不記得了，我只是在律所加班寫答辯狀……”
“不對！這份材料末尾日期是202X年5月18日，現在已經是11月末了！”
“海棠花也早該凋謝了……”
羅顏眼中閃過一瞬迷茫，但很快被濃重的恐懼填滿，她捂住嘴，渾身戰慄起來。
“不可能，不可能的！”
韓爍驚異於羅顏的反應，他第一眼見到羅顏時，就對她的穿着有些在意，這明顯是天氣未涼時的着裝。
但現在有些女孩子寒冬臘月還會穿超短裙，露着大白腿出門逛街溜達，那在辦公場所為了接待需要，穿着稍微清涼一些也沒什麼奇怪的。
花沒細看，可能是假花，也可能是四季海棠。
可那份答辯狀上的落款時間，就和羅顏所述完全相悖了。
等等……
韓爍回憶起某些電影中的鬼魂設定，他想到了一個極為驚悚的可能。
羅顏其實已經死了，只是她自己不知道。
他趕緊掏出手機，瘋狂操作。
接着，他竟看見羅顏的雙眼中溢出血淚，絕美的臉上露出哀怨痛絕的神情！
“為什麼，為什麼要告訴我……”
“啪嗒……”
與此同時，身後傳來了小偷鬼那沉重而緩慢的腳步聲！
禍不單行！
“啪嗒。”
下一秒，韓爍就感覺自己化身成了一艘在狂風驟雨的大海上艱難航行的小船，前後左右都是凌冽的刮骨寒風。
羅顏向他伸出了手……
“等等！我騙你的啦！”
韓爍舉起手機屏幕，上面是剛被他修改的日期頁面。
“今天是5月19號！”
此話一出，羅顏眼中滲出的血淚都凝固了，連同她身上散發出來的，那宛如實質的寒意。
“啪嗒！”
等會兒再跟你掰扯……
已經不是第一次面對小偷鬼了，韓爍冷靜地閉上眼，他這次有個想法要嘗試。
“先帝創業未半而中道崩殂……”算了，這個就不勉強自己了。
“一去二三里，煙村四五家。”
“亭台六七座，八九十枝花。”
來了！
韓爍能感覺到一隻冰冷的手順着自己的腰，伸進口袋抓住一摞錢，即將抽離。
他伸手握了過去！
“抓到你了！”韓爍睜開眼。
可就在他握住那隻冰冷鬼手時，那隻手又瞬間消失了！
就和之前每次出現和離開一樣，沒有任何辦法阻攔。
寒意消失了，一切恢復正常……
只有羅顏還維持着似人非鬼的狀態，愣愣地看着韓爍那完全不似人的操作。
不對嗎？韓爍有些懊惱。
沐茉告訴過他，鬼魂想要和現實物質進行交互，會有一瞬間的實體化。
雖然還是鬼體，但至少是可以接觸的。
在這之後，他就在想能不能利用這條規則去做些什麼。
小偷鬼偷取物品的瞬間，至少那隻手一定會實體化。
既然是小偷鬼，那麼如果在偷東西的時候被抓住，會不會就此破解這輪迴不止的死局？
不，不一定完全失敗了，如果五分鐘后，鬼手再次出現那才算是失敗。
偷取順序應該是，羅顏——我——沐茉——白慕卿，五分鐘後去樓梯口聯繫沐茉試試。
主要是這14樓，一個傳媒廣告公司，一個律師事務所，都不太像會存有大量現金的地方。
用現金買活這個方法純屬治標不治本，一開始他就沒有特別放在心上。
韓爍不斷思考着，同時也沒放鬆對眼前女孩，或者說是女鬼羅顏的戒備……
羅顏此刻眼神獃滯，思維好像陷入了混亂之中。
自己剛剛好像又作死了，這種想到了什麼立刻就要說出來的錯已經犯了不止一次，每次都是險之又險，靠急智僥倖得活。
韓爍在內心暗罵自己幾句，這急性子必須得改。
之前，他是靠白慕卿、沐茉的同伴，用命換的情報和自身一丟丟運氣才得以存活。
現在，面對完全未知的14樓，他必須得小心再小心，不然真不知道會因為什麼行為突然死掉。
“韓先生？”
羅顏疑惑地搖搖頭，眼神完全恢復了清明，但臉上遺留下來的血跡讓她顯得更加滲人。
“你看你，吃巧克力都吃到臉上去了。”韓爍從背包里掏出一包濕紙巾，替她溫柔擦拭着血痕，倒惹得羅顏羞紅了臉，接受也不是，拒絕也不是。
很快，一張楚楚可憐的俏臉又重新展露出來。
看來只要不讓她意識到自己已經死了，就暫時不會有生命危險的樣子。
至於羅顏怎麼死的，和小偷鬼有什麼聯繫，為什麼死了還迷失在這棟大樓里等等一大堆問題，目前一概不知。
至於小偷鬼的身份，他隱隱有些猜測，但還不確定。
是時候祭出自己壓箱底的絕技了。
雖然一向低調，但韓爍對自己的顏值相當有信心，人稱快遞阿祖，經常有少婦富婆事後加微信，都被自己以會影響跑單賺錢，委婉拒絕了。
當韓爍一番整理表情醞釀情緒構思話術，剛要開口時。
就見羅顏從袋子裏尋出一塊早餐麵包，正拆着包裝呢，好像突然看見什麼，整個人定格住了。
哦，生產日期……
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