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你也滾 “對對對,我造謠。”……
苟安吃過早餐坐在賀津行的辦公室發了一會兒呆,沒過多久,劉秘書神通廣大,把她昨晚弄丟的手機找來了。
手機充上電開機,先看見的就是賀然打的幾十個未接來電……
想到昨晚這哥們抓着陸晚頭也不回地逃難,把“夫妻(嘔)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這句話做得標準到標點符號,苟安扯了扯唇角,在心裏罵了聲“傻逼”。
微信里,跳過賀然,給所有給她留言的親朋好友報了平安,忙忙碌碌了一陣子她才放下手機,耐着性子坐着,等着賀津行回來就把礙事的她清走。
結果男人回來之後看都沒看她一眼,坐回辦公桌后就繼續處理他的工作。
…………………………哈嘍?
這裏還有一個人。
如果可以的話,請把我扔出去。
苟安幾次欲言又止,卻還是沒敢”不識抬舉”,於是傻坐在賀氏大樓最高層的沙發上玩了一上午手機……
三個小時后,辦公桌后的男人終於扣上了電腦。
“啪”地一聲,沙發上坐着的人已經ptsd,此時抬起頭,顯得迷糊又茫然地望着他。
“走吧,”賀津行完全沒露出“你怎麼還在這”的表情,理所當然道,“送你回家。”
“……”
“不走嗎?”
“……走。”
我“走”是沒毛病。
您這幅也要一起的架勢是怎麼回事啊?
惡毒女配向來都是不太聰明的——苟安並不知道她自己有多膚淺——膚淺在這裏的意思並不算特別貶義,特指是她在想什麼基本都寫在臉上。
對於她滿臉的抗拒,賀津行並未表現出對她不識抬舉的不悅,鬆了領帶,他淡淡瞥了她一眼:“午休時間門……在你眼裏我是不是不用吃飯?”
“當然不是。”
撒謊的。
當然是。
畢竟閻王老爺負責被人供着吃香火就好了。
坐回因為過於嶄新所以散發著皮革氣息的車後座,苟安還是忍不住瘋狂用餘光打量身邊的人。
身邊的男人好像早上忙了一上午很累,全程一個字沒說,大概半小時的車程,原本他是靠在車門上放空,等苟安第十五次偷看他時,發現後者已經瞌眼陷入了淺眠……
或者是單純的閉目養神。
高挺的鼻樑在半降的車窗外射入的陽光下顯得近乎透明,他半張臉融進了陽光里,眉頭只是習慣性因為刺眼的陽光微蹙,唇角的放鬆顯示了他的安然。
苟安有些恍惚,這才遲鈍地想起雖然差了一個輩分,但其實賀津行並沒有比賀然大太多歲,厚着臉皮說,大家都是二十來歲同齡人。
他打瞌睡的時候,頭也會輕微晃動,一點一點的。
到了最後苟安連手機都不玩了,雖然開了打字靜音但是好像怕指尖敲擊屏幕的聲音也會把他驚醒——
等車駛入小區,狗膽包天地用一根手指戳了戳男人的手肘。
賀津行立刻睜開眼。
這個人的情緒真的很穩定,剛醒來時候不會發脾氣也不會不耐煩,只是漆黑的瞳眸比往日瞳色更深,沒有焦距地望向她。
“小叔,到家了。”苟安輕飄飄的,為今天早上一系列的事做了個總結,“今早的事,謝謝你。”
賀津行像是還沒完全從瞌睡中清醒過來,所以回答她的還是一個簡單的單音節。
“嗯。”
毫無攻擊性的樣子。
白色勞斯萊斯輕車熟路地停下了苟在門口,苟安彎腰下車的時候聽見身後的男人叫了她的名字,她扶着車門,奇怪地回頭。
“下次有事的話,可以叫我,不要再把自己搞得那麼狼狽。”
“?”
苟安呆了幾秒。
然後發出一個更呆的疑惑。
“但我沒有你的電話,怎麼叫?”
賀津行愣了愣,隨後揉着鼻樑低聲笑起來。
苟安的臉在飛快的升溫,反應過來對方可能只是客套一下……
來自長輩的關愛什麼的。
淦。
“那怎麼辦,忘帶名片了。”
他帶着笑意緩緩道,是那種矯揉造作、興味濃郁的遺憾語氣。
好的,再見。
賀津行頭頂上的友好度閃爍着跳到”27”這個數字的過程中,苟安的一張臉漲紅成番茄,她爬下車落荒而逃。
……
家裏人已經都在家了,午餐剛剛要做好,阿德端着一煲冬瓜排骨湯正要擺桌。
此時苟安換上了新的衣服和鞋子,臉蛋也乾乾淨淨的,全然沒了今天早上從齋普區落荒而逃的狼狽。
永遠不會再有人知道這件事,關於她一顆真心餵了黑心眼保鏢的黑歷史——
永久封印(x)。
【蕉蕉:確實真的好慘。】
苟安:閉上你的貓嘴。
“安安吶,你回來啦,來看弟弟是不是又長高啦?”
江願的聲音永遠聽上去那麼柔軟,此時正站在沙發,盛情邀請苟安一塊兒來對她的兒子評頭論足(?)。
苟安的弟弟苟旬今年十八歲,留着一頭刺蝟頭,一米八幾的個子又壯又長,正是討人嫌的青春躁動年紀。
此時少年正坐在沙發上打遊戲,身上穿着一件純白的短袖t恤和黑色的運動短褲,因為完美遺傳了父母的優點,長得倒是挺好看的……
可惜智商直接跳出苟家可商定範圍外,是個蠢蛋。
此時聽見苟安的腳步聲,沒禮貌的小孩也就掀了掀眼皮子,“嘁”了一聲。
正好回應了苟安同時翻起的白眼。
苟旬在江城最好的高中讀書,長期住校,所以之前基本都沒有回家。
前幾年不學無術導致成績穩定墊底,聽說這一次開學考試進步飛速,往前竄了幾十名——
對此,苟安只是覺得見怪不怪,畢竟一般這種重點高中都會有大概一到兩個班分配給腦幹缺失卻很有錢的二世祖們,苟旬的進步名次大概也就是從“只填了名字的空白卷”變成“填完名字后還填了幾個選擇題並且狗屎運不錯選對了”的進步空間門。
但父母非常滿意,江願對着科科掛紅的成績單甚至感動的就要落淚。
“媽媽,你這樣會讓我覺得,你前兩天對着我考第一的成績單哭是一種很冒犯的行為,你對子女的要求就這點嗎?早說我就不那麼用力學習了。”苟安在沙發上坐下來,撿了一顆葡萄,“別哭了好嗎?”
全程她把坐在另一張沙發上的苟旬當成空氣。
他們姐弟向來不太對付,大多數情況下見面就吵架。
苟旬剛結束一盤遊戲,掀起眼皮子冷漠地撩了她一眼,“昨晚夜不歸宿的人有什麼資格對我說三道四,你才多大,就學會蹦迪完不回家了?”
開麥狗叫的少年頭頂上並沒有“我看見他的愛意潮起潮落”,看來系統的三觀很正,顯然是綠晉江出品,骨科什麼的當然不可以,應該純純就是個為了討人嫌的存在。
他的話讓苟安咀嚼葡萄的動作一頓,突然想到了網上活躍的“帶節奏黨”,三言兩語用離譜的字眼概括一下事實,聽上去就完全變成了另一回事。
“我昨晚夜不歸宿你沿街拿着喇叭喊我名字找我了怎麼的?”苟安問,“怨氣那麼大?”
苟旬又“嘁”了一聲,翻了個身,開啟下一局遊戲。
“都少說兩句。”苟聿拿着茶杯從客廳經過,“苟旬,你不能用這種語氣跟姐姐說話,昨晚夜未央出了大亂子,你姐姐沒事已經是萬幸。”
苟旬聞言,打遊戲的手頓了頓,扭過頭看了苟安一眼。
看她完好無損、一臉嘲諷地坐在那,他又慢吞吞收回目光。
江願坐到苟旬身邊,伸手拍拍他:“說說成績怎麼進步的?”
苟安閑着沒事翻他的物理考試試卷——這會兒就在茶几上攤着——是寫出來一點東西,還真不全是猜的……
大概就是,一本書有十個知識點,然後苟旬掌握了其中二三個,再然後只要是相關的題目都答對了的水平。
她捏着試卷,語出驚人:“你談戀愛了?”
苟旬的手機從手上掉下來。
苟安才懶得理他的震驚臉,甩了甩手中的卷子:“你答對的知識點和題型都有明確偏向性,明顯是有人給你補課了。”
大概沒想帶苟安還有這種偵查能力,苟旬臉上的傲慢收斂了一些,也顧不上在打遊戲了,縮了縮隨意掛在沙發邊的長腿,他耳尖有點泛紅:“不是,沒戀愛,你別瞎說。”
苟安嗤笑一聲。
苟旬看她這個高高在上的鬼樣子就討厭。
“真沒有,”少年蹙眉,“是有人給我介紹了個小老師,她教的挺好,也有耐心。”
“小老師。”苟安跟着重複。
苟旬像被人打了膝蓋似的跳了起來:“你、你少陰陽怪氣啊!一會兒我請她到我們家來的,說好的今天還要補物理!你最好客氣點!”
苟安看他叉着腰站在沙發上炸毛的樣子就好笑,一上午醞釀在胸腔里的抑鬱散去一點點,她抬手撩了撩頭髮:“我都沒說什麼你這麼激動做什麼……還讓我客氣點,無冤無仇的我能把你的小老師怎麼著啊?”
“……”
苟旬盯着她,欲言又止。
苟安壓根沒注意到他臉上的遲疑,自顧自站起來往餐桌邊走:“而且到底是誰不客氣,都這個點了你為什麼不邀請你的小老師來家裏吃飯?願意給你這個四捨五入約等於文盲的傻子上課應該挺缺錢的否則能來遭這個罪嗎?你讓她來吃個便飯和我們聊一聊,媽媽一定會給她發一個大紅包的——”
她噼里啪啦說了一大堆,餐桌邊坐下,苟聿像是怕她嘴巴累着了,順手給她遞了一碗湯。
苟安接了湯,喝了一口,甜滋滋地說:“謝謝爸爸。”
苟聿轉過頭對兒子說:“安安說得對。”
苟旬:“……”
苟旬:“爸!”
江願牽着暴躁的兒子在桌邊落座,一邊溫柔地說:“你姐姐說的是沒毛病,既然帶給你那麼大進步的老師,是應該好好感謝人家,吃個便飯也是應該的。”
“……不是的。”
苟旬看了眼苟安。
“?”苟安莫名其妙,“你看我幹嘛?”
“……沒事。”
苟旬低下頭扒飯。
苟旬在學校很久沒回來,一家四口好不容易坐下一起吃飯,除了姐弟兩嘴巴停不下來的爭吵,氣氛勉強也算的上是其樂融融。
期間門苟聿問了苟安昨天在夜未央的事,聽她言簡意賅、避重就輕的描述,卻還是聽得直蹙眉。
“那種地方就該少去。”江願拍了丈夫的手背一下,“我都跟你說了賀家那小子不靠譜,帶安安去那種地方……還好平安無事把她帶出來了,否則我可饒不了他。”
“我平安無事出來了跟他也沒關係,當時他都不知道在哪,”苟安平靜地糾正,“我自己出來的。”
江願一聽,有些驚訝,好像在說:那種場合,他不管你么?
苟旬原本在喝湯,聞言也皺眉:“然哥不是這種人。”
苟安再一次覺得自己可太他媽慘了。
“對對對,我造謠。”苟安說,“我可沒真的看見他當時急着牽着別人的手往外走,也沒看見他把她抱上一輛摩托車,還貼心的給她戴上頭盔……”
苟安停頓了下:“頭盔是我買的,送他的生日禮物。”
這是什麼虐心橋段?
桌子上陷入短暫的安靜。
苟安看了一眼桌邊僵住的所有人,翹起唇角:“看,本來不想跟你們說這件事的,本來撒謊頂替別人的功勞就是我的不對啦,結果東窗事發自己兜不住,丟臉不算,搞不定婚約未婚夫被別人撬牆角,大難臨頭未婚夫牽着別人的手跑了,這些事又不光榮……”
“別人是誰?”江願很會抓重點。
“還能有誰?媽媽你不好明知故問的。”苟安想了想說,“我之前沒說就是因為跟覺得咱們自己的事,自己想辦法解決就算了,跟父母告狀說出來好像有點羞恥……你們非要問,現在尷尬了嗎?”
她語氣裏帶着調侃。
其實也確實是不難過了——
被什麼人背叛一次還想着原諒已經是看在認識很多年的份兒上才有的好事,所以賀然第一次在群里說“沒女朋友”打她臉她才忍了……
但不代表事情可以一而再、再而三。
她又不是忍者神龜。
這會兒要再不坦白,全世界都以為是那王八犢子給她從夜未央救出來的呢?
……………………雖然救她的是另一隻王八犢子就對了。
苟安話語中信息量過大,導致桌邊一時半會沒人說話,大家都在消化這極大的信息量。
過了一會兒,苟旬突然問:“你說賀然牽着那人是你同學?”
“喲,不叫‘然哥‘啦?”
“問你話。”苟旬嘟囔,“廢話是真的多。”
“非要把她名字說出來你才能聽明白嗎!”苟安面無表情地說,“陸晚,記得不,上個月害蕉蕉英年早逝,提前閻王爺報道,被我用紅酒洗了頭那個。”
苟旬臉上一片放空。
就在這時,門外的門鈴響了。
女僕阿德去開了門,苟安正好想結束這個尷尬的話題,就轉過頭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對苟旬說,“你的小老師來了。”
說完苟旬難得沒有反駁她。
她還在奇怪呢,就聽見玄關那邊,有個細細柔柔的女聲問——
“啊,還在吃飯……是我來太早了。”
……
這聲音要是說今天之前還不熟,過了今天早上,化成灰苟安都認識。
她腦子空白了三秒。
然後“嗖”地轉過頭,盯着苟旬。
苟旬被她這目光看得心跳都慢了半拍,不自然地抽了抽唇角,才用有點兒尷尬的語氣說:“賀然介紹陸晚給我補習,說她是你們學校的高材生而且需要錢……她知道你是我姐后,早就想來跟你當面為了蕉蕉的事正式道歉。”
苟旬:“我只知道你冒名頂替她救了賀然的事,又想着蕉蕉的事你倆算扯平,但我不知道她和賀然——”
苟安:“你是白痴嗎?”
苟旬:“……”
苟安:“你知道我們學校每年助學補貼發下去多少?貧困生的表格夠學生會篩選三天三夜?賀小少爺吃飽了撐着那麼閑莫名其妙介紹個女生——需要錢的女生——來給你補習功課?!完全忍不住再問一遍,你是白痴嗎?!”
苟旬說不出話。
“讓她滾。”
苟安扔了手裏的湯勺。
停頓了下,又揚了揚下巴。
“等等。”
苟旬眼睛一亮,彷彿還以為這事情能有什麼轉機,轉頭望着她。
卻看見那張跟他五官極其相似卻偏向柔和的臉蛋上寫滿了殺伐果決,圓潤白皙的指尖指着他——
“你也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