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運的齒輪轟隆隆
賀然在朋友圈官宣了他的未婚妻,苟安。
一切看上去如此名正言順。
陸晚是坐公交車末班車回家的。
在公交車上,她一路握着開着朋友圈屏幕的手機,哭得很傷心。
眼淚都快淹沒了屏幕上微信的共同好友們祝福賀然和苟安的那一條朋友圈動態評論區。
等公交車晃晃悠悠地開到她家附近,已經過了半個小時。
陸晚家所在的區域距離江城a大是有些距離,其實大學正常學生都選擇住宿,但是大部分的公子哥兒或者千金們不願意住破舊的宿舍,而陸晚不住宿舍的原因是她的夜晚也很繁忙。
她總是奔波於醫院和各種打臨工的工作場所之間。
陸晚哭得頭腦發脹,擦擦眼淚渾渾噩噩下了公交車,長發有點兒狼狽地黏在小臉上,那張本來漂亮的臉蛋此時更為楚楚可憐。
電話響了,她嚇了一跳,以為是賀然,咬着下唇拿起來看了一眼,才發現是醫院。
“喂,是陸小姐嗎,我們這邊可能找到了合適的□□,不知你這邊是否考慮您親屬陸琳琅女士的手術?如果同意手術今晚你來一趟醫院簽字,先交定金——”
狂喜之後,是被手術費用的天文數字打擊帶來的大腦空白。
陸晚伸手打了輛車趕往醫院,簽了字,整個人還像做夢似的。
【手術費定金五萬元,我們最多等你48小時,請您理解一下哦,小姑娘我們也曉得你不容易,但是你也知道後面還有許多有經濟實力的人在排隊等待□□——】
值班醫生的話在腦海里迴響,一晚上大起大落,陸晚被壓的喘不上氣。
理智告訴她,現在立刻打電話給賀然,跟他說答應那一筆賀家當初承諾給她的感恩救命的費用,所有問題將迎刃而解……
但拿出手機,她反應過來自己剛剛才把賀然的好友刪掉了。
連帶着他們所有的共同好友。
就像是命運在跟她開玩笑。
明天就是最後一天正常上課的日子,賀然是研究生不一定天天在學校,更何況他之前提過馬上就到高校籃球聯賽了,這段時間會很忙……
她也不知道去哪聯繫得到賀家去拿這筆錢,她只能自己想辦法先彌補上這個空缺。
不知不覺她走到了夜未央門口。
江城最大的聲色場所,在江城這座開放口岸城市,夜未央齊聚了各式各樣的奢侈消遣娛樂活動……聽說裏面的人,開一組十二萬塊的酒,享受得到的待遇大概也就是免費贈送當晚停車券,連全場通報的榮譽都沒有。
陸晚在門口站了一會兒,繞到了後巷,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便開始發獃。
直到五分鐘后,夜未央後巷破爛的鐵門被人從裏面打開,身着牛仔褲、大約二十五所上下的年輕人從門後走出來。
他剃着平頭,但是並不能阻擋住他漂亮的臉蛋能給人帶來的震撼,但那雙過分深的眸色幾乎溶於夜色,使他年輕英俊的面容上增添了一絲狠厲。
哪怕是路人也能輕易嗅到不好惹的氣息。
面無表情地走到陸晚跟前,站定:“怎麼了?”
嗓音低沉,微微帶着沙啞像是有幾個小時沒說話,想來平日裏是個話少點人。
聽見他的聲音,陸晚肩膀微微抖了抖,抬起頭看了面前的人一眼——後者目光閃爍了下:“哭過?”
陸晚眼淚又在眼眶裏堆積了起來,“我需要一筆錢,兩天之內……你、你幫幫我。”
年輕人沉默了下,掀了掀唇角,有些諷刺地問:“你那個富二代男朋友呢?”
陸晚垂下腦袋,無力地搖搖頭。
“被甩了?”年輕人嗤笑一聲,“怎麼,轉頭去和他的千金小姐未婚妻和好了?”
“……你不要說了——”
“獎學金呢?”
“沒拿到一等……而且,也不夠的。”
“……快錢來得總是不幹凈,晚晚。”
面對啜泣不停、面容姣好的少女,立在她面前的人指了指身後,隱秘在燈紅酒綠霓虹燈中的高聳建築,那裏猶如黑色中能夠吞噬人心的魔窟——
“你來這兼職,幾萬塊可能也就是哪個傻逼凱子心情好開了一套酒的提成,但是,你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陸晚抓緊了手中的書包系帶,面色蒼白,卻目光堅定地抬起頭:“我知道,我要來。”
短暫的沉默。
“行。”
他笑了笑,只是那笑意未滲入深色的眸底。
“隨你。”
……
另一邊。
蜷縮在賀津行的邁巴赫上,苟安正用餘光小心瞥着身邊坐着的人。
相比起在迎新晚會時一絲不苟的嚴謹,此時他已經放鬆許多,襯衫領口解開了三顆扣子,頭髮不知道何時被往後捋了一把顯得有些凌亂……
側顏英俊得慘絕人寰。
他正在打電話,電話那邊大約是學校領導,因為男人在耐心聽了片刻后,平靜反問:既然第一名沒有任何問題,獎學金有什麼理由不給?
電話里先生一陣沉默,緊接着又說了什麼苟安聽不清楚,只知道語氣很惶恐地三言兩語便掛掉了電話。
賀津行說話好像總是這樣,溫和且不帶情緒的,卻能意外的給人毛骨悚然的壓力。
這種窒息苟安同情且理解。
賀津行收了手機,也沒有跟苟安解釋任何,像是完全忘記了她就是他嘴裏那個“沒有任何問題的第一名”,把她當做一個透明人一樣放在一旁,自顧自用ipad看起了郵件。
車內氣氛和諧到有些微妙。
苟安手指無意識地摳着車內手工皮革的縫線,有一點難以置信現在的劇情發展——
什麼意思?
她贏了?
現在她的未婚夫也就是原本要跟她取消婚約的男配一時上頭官宣了她未婚妻的身份,而她還是坐着男主的車回家的。
女主……
大概只能流着淚坐公交車末班車?
這是覺醒女配的待遇嗎,在女配覺醒的那一刻,她註定要大獲全勝,徹底成為女主邁向成功路上最大的攔路虎?
這樣也不是不行嚯,先不說她作為女配未來如何,只要身為女主的陸晚搞不定賀家的人,至少將來賀津行帶着一卡車的阿sir將她拷上拖走的一幕就不會出現了啊——
咩哈哈哈哈哈!
【蕉蕉:太天真了叭?】
苟安:?
【蕉蕉:你到底看過霸總文沒,根據數據統計,一般傳統霸總文開頭35%的部分全部都是虐戀情深啊,女主受點挫折不是很正常嘛?先是男配跟女主分分合合,然後男主上位,男主再跟女主分分合合……】
苟安還有點不服氣:可是賀然那個傻子剛才官宣我了——
【蕉蕉:男配或者男主因為一點屁大的事,扔下女主去找女配,女主傷心欲絕,女配耀武揚威的劇情你沒看過嗎!這不用看原著都能猜到的爛熟套路!然後劇情就到了男配跟女主“分分合合”里的“分分”啊?!】
苟安:????
苟安:霧草?
【蕉蕉:劇本都是這麼寫的啊,醒醒啊女配!】
男配和男主怎麼跟女主上演虐戀情深片段呢,這其中當然少不了暫時小人得志的惡毒女配……
如果此時此刻的劇本有一個分鏡——
女主坐在破破爛爛的公交車上,頭靠着窗盯着外面的街道夜景淚流滿面;
畫面一切,必然是小人得志的女配坐在男主的邁巴赫中,自以為勝利瘋狂唇角上揚。
苟安:……
轉過頭看了眼自己愉悅地卷得快成叮噹貓的上揚唇角,苟安無語地抬手把唇角扒拉回原本的弧度。
苟安:所以剛才我那一番操作,只是女主歷經虐心的一個過程?
【蕉蕉:對。】
【蕉蕉:你帶自己節奏帶的不錯,不愧是作者的好女配,劇情發展的好工具人。】
【蕉蕉:等等我看看好好當工具人系統能不能給點邊角料獎勵——好的,沒有。】
苟安:……
苟安:敢更摳門嗎!
苟安:咱也不求系統能來點什麼媚眼如絲、膚如凝脂、絕世名器了,至少——
【蕉蕉:你到底看的哪個網站的霸總文?】
苟安:……縮小一點鼻尖上的毛孔也不行嗎?
【蕉蕉:……】
苟安:小氣鬼。
【蕉蕉:以下小氣鬼溫馨提示:接下來在男配和女主短暫分手的這段時間,女主可能就要有騷操作陰錯陽差地接近男主了。】
苟安:……
【蕉蕉:具體是什麼劇情也不曉得,我們目前只能知道和你各種作死有關得以推動劇本進程的那部分劇情。】
苟安:要你到底是有什麼用你說!
【蕉蕉:都是因為男主對你的友好度太低了啊什麼劇情點都看不到這也能怪我嗎喵喵喵!凸皿凸】
苟安:蠢貓不要妄想pua我,講道理今晚賀津行這邊也是稍微漲了那麼一丟丟友好度的——
【蕉蕉:時刻保持警惕!】
……
賀津行原本正在回復郵件,中間思考措辭的時候,冷不丁餘光突然瞥見坐在身邊的小姑娘好好的突然一個激靈。
整個人像是蝦米一樣僵直。
然後打了個緊張的嗝兒。
賀津行有些困惑地看了她一眼,“冷?”
苟安瘋狂搖頭,想了想,又點點頭,此時也不用賀先生多餘指令,前面的司機關閉了空調,降下窗戶。
車緩緩駛入苟、賀二宅都在的高端別墅小區,小區建造在半山腰上,綠化覆蓋極大,人煙稀少,初秋的晚風夾雜着泥土腥與夜來香吹拂入車內。
苟家住的稍近,邁巴赫停在熟悉的院子門口,苟安邊迫不及待地開門爬下車。
“啪”地關門聲,挺響。
賀津行挑了挑眉。
邁巴赫重新啟動,這時候,後排打開的窗戶後面又伸進來一個腦袋——
去而折返的小姑娘顯然不知道自己差點兒又被扣分了,此時趴在窗戶邊緣眼巴巴地望着男人,一雙眼烏溜溜的,不安地在眼眶裏轉動……
她欲言又止。
賀津行回憶了下,他今晚在車上攏共應該就對她說了一個“冷”字作為發問,因此他完全想不明白她這是又犯了什麼毛病,要用這種看十惡不赦殺人魔的眼神怯生生地看他。
“賀……嗯,小叔。”
小姑娘的帆布鞋在外面的瀝青路上摩擦得快要起了火花。
“今晚謝謝你。”她眨眨眼,“抱歉好像把你的西裝外□□髒了。”
那瓶可樂一半都潑苟安身上了,再加上兩人搶麥克風時,外套在掙扎間掉落在地還不知道被他們兩人中的誰踩了一腳……
確實弄髒了。
賀津行是無所謂。
然而在他來得及說話前,小姑娘白生生的胳膊已經從窗縫隙毫無徵兆地伸了進來:“我幫您拿去爸爸常洗西服的店裏洗乾淨,保證處理完美,再還給您。”
白皙細嫩的手就這樣在賀先生的面前攤開,手指不算修長,只是因為從不做家務反而顯得有些肉乎乎的細膩柔軟——
連帶着有淡淡的甜香,像是那瓶甜膩的可樂潑濺入侵了她的血液。
賀津行掀起眼皮子,懶洋洋地與窗戶縫隙外,腦袋加胳膊——幾乎半個上半身都快探入車裏的人對視上——後者充滿了真誠地眨巴了下眼。
彷彿再說:您說話呀,在猶豫什麼?
良久。
趴在車門上的苟安覺得車內氣氛一瞬放鬆。
“可以。”
這是今晚上車后,賀津行對苟安說的第二個單詞,取代了晚安,也成為了這晚他們最後的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