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新致辭上的戰爭

迎新致辭上的戰爭

迎新晚會的開幕式如期而至。

到點了,賀津行便與苟安並肩離開領導辦公室。

路上遇見了其他院校的領導,是隔壁環境工程學院的小老頭,他認識賀津行,但不認識苟安,先跟賀津行打了招呼才看向苟安,像是奇怪這個小姑娘怎麼跟這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賀總並肩而行。

也沒聽說賀總有這麼大的女兒。

“這位是——”

苟安沖這位沒打過交道的領導笑一笑,說:“老師好,我是海洋學院大二的學生,今年迎新致辭是我們學院負責的,我來與賀先生對一對稿……”

解釋太多。

反而顯得蹩腳。

環境工程的小老頭顯然也覺得這說法未免有些莫名其妙,優秀學生代表和資方對接什麼演講稿啊又不是講相聲——

此時,賀津行唇角微微捲起,立在苟安身後,修長的手指把玩一隻黑色的打火機打火機,聽着苟安這迫不及待想撇清關係的解釋,不置可否。

有些惡劣地讓小老頭困惑了一會兒,才漫不經心的撩起眼皮,垂眼對面前的小姑娘道:“賀先生?”

“……”

“剛才怎麼叫的?”

“……”苟安硬着頭皮,“嗯,小叔。”

賀津行這才用“懂了么”的眼神掃了那個小老頭一眼:“家裏晚輩。”

小老頭明顯懵逼了下,而後“哦”了句,百思不得其解,都說賀家四捨五入和尚廟,賀津行上哪冒出來個小侄女兒?

雙方相互寒暄完告別,賀津行跟着苟安一塊兒到了大禮堂,系院領導與一些資方坐在觀眾席最前排,賀津行的座位就緊挨着系主任旁邊,右邊是校長。

前面放着一瓶礦泉水,還有粉色的撿漏名牌,“賀際集團賀津行”的簡單字樣,甚至沒有多餘的職位述稱。

賀津行落座,苟安準備要去後台。

走之前恭恭敬敬地對已然落座的男人說:“我去了哦。”

男人抬眼望着她。

“……小叔?”

賀津行靠在椅背上,像是很滿意她終於能長腦子記住這個稱呼,寬容地點點頭,道:“去吧。”

長輩姿態十足,堪稱滴水不漏。

……

迎新晚會開幕式開始。

在原著劇情里,原本註定要和女主在這一天相遇的賀總今日沒有了限定劇情,全程顯得相當划水——

就連繫花的開場孔雀舞,明明驚艷全場,他卻低着頭在看手機,連頭都沒抬。

除此之外,晚會倒是勉強算一切順利。

大約在八點左右,苟安被叫到名字,作為大二的優秀學生代表到台上進行迎新致辭,此時歡樂與和諧的氣氛終於有一些改變,站在探照燈下,她能聽見台下“嗡”地一陣討論的聲音。

其實這事兒不過是校內發酵,並不像一般狗血霸總小說,動不動就上個熱搜。

但這事情卻真實的發生在苟安生活的圈子裏,從台上往下看,下面黑壓壓的一片她壓根看不到任何一個人此時此刻臉上是什麼表情——

她無聲地吞咽了一口唾液,念出了準備好的稿子上的第一句。

站在台上的人雖然有些緊張僵硬,但背脊挺直,一張臉只是合適地上了底妝顯得白凈乖巧。長捲髮紮成了一個公主頭,一半頭髮柔軟地披散在肩上,另一半紮成一個小髮髻,櫻桃皮繩,從頭頂飛出來兩根不聽話的呆毛……

往那一站,俏生生的,確實非常討人喜歡。

剛開始倒是順利,直到苟安的手稿念到一半,念到“十年寒窗苦讀”……

說賀津行是料事如神也好,別的什麼(烏鴉嘴)也罷,人群里突然就有一個人站起來:“不知道學姐對‘十年寒窗苦讀,怎麼比得上富人三代從商”怎麼看?如果階級永遠不可跨越,那麼我們努力讀書、努力生活,在你們這些有錢人看來,是不是一場徹頭徹尾的笑話?”

說話的是一個高瘦的男生,身上還穿着軍訓的迷彩服,他戴着很厚的眼鏡,長相顯得有些木訥。

苟安也是通過身後的大屏幕才看得見他的,此時,學校的晚會導播給了他一個特寫。

台下,一片嘩然。

有人鬨笑,有人鼓掌,更多的人奚落“你問她這個問題是不是自取其辱”,言下輕蔑顯而易見。

苟安看到了坐在觀眾席最中間的男人,此時,他已經從手機上抬起頭,一雙漆黑深沉的黑眸同樣望着她,唇角含着笑。

兩人目光對視上,他甚至懶洋洋地疊起了腿。

看熱鬧的姿態顯而易見。

苟安一顆心跳的飛快,猶如擂鼓震天,過了幾秒,她聽見自己有些生硬的聲音:“這位同學,有不有可能,十年寒窗苦讀,為的就是成為所謂三代從商中的第一代?”

現場嬉笑的聲音變小了些。

“小時候,總是幻想着成為科學家,航海家,天文學家或者懸壺濟世的醫生,那個時候,老師們從來不會說:可是小朋友,你的父母不是偉大的人,所以你也註定會平庸。”苟安雙手壓在演講稿上,“老師會說:小朋友,你的夢想真偉大,那你記得,從今天開始,要好好學習。”

階級跨越從來不是不可實現。

“你是學生,你就學習。

你是清潔工,你就擦乾淨面前的玻璃。

你在擰螺絲,那就把這一顆螺絲擰緊,百年牢固。”

“如果沒有驚天動地的狗屎運,那就做好當下該做好的事,依靠量變產生質變。”

太深奧的大道理苟安也說不上來,可是面對提問,她的理解也真的只是這樣而已。

就像從某一天她讀懂了她只是一部霸總狗血文的炮灰女配,她不知道該怎麼辦,沒有人告訴她應該怎麼做。

但她卻也在努力的,希望能走好每一步,遠離那個還是可能會出現的既定悲慘結局。

“就像我現在在禮貌地回答你提出的問題,而不是把話筒扔到你的臉上,是因為我現在只想做好這一次新生致辭演講。”

也希望我的惡毒女配形象不要那麼深入人心。

此時此刻,伴隨着她的話音落下,現場的浮躁氣氛停頓了那麼幾秒。

由台下中央的光下,緩慢而響亮的掌聲孤零零的響起。

而後很快的,像是回過神來,掌聲連成了一片海。

苟安聽見腦海里【叮】地跳出系統提示音,賀津行的友好度升至【25】。

……

台下。

陸晚與賀然並肩坐着,熱鬧的人群在前方烏壓壓的一大片,震耳欲聾的掌聲中,她看見苟安微微上挑的唇角,幅度很小,大概不仔細看壓根不會注意到。

小心翼翼地扯了扯賀然的衣袖,陸晚小聲地說:“我們走吧?”

新生迎新晚會本來就不該是他們學長和學姐們來的地方,就是因為舍友偶然提了一嘴“今晚新生致辭,苟安會出糗嗎好想看啊”,她便鬼使神差地來看了看——

沒想到,苟安應對得很好。

至少在這一分鐘的時間內,不會再有人想到“苟安搶了陸晚的第一名”這件事。

生病的事也不是別人害的,考試發揮不好也完全是因為自己沒愛惜身體,可是陸晚也會覺得遺憾,她不想那麼陰暗,可眼下這樣的情況,她也不想再繼續看下去。

略微不安地偏頭看看身邊的人,賀然看上去對台上正在閃閃發光的未婚妻沒有多大感想,從頭到尾他表情麻木,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還好。

他沒鼓掌。

暗暗鬆了一口氣,陸晚拉他的袖子,他便跟着站起來了。

兩人微微壓彎腰往禮堂外面走,這時候突然聽見一聲驚呼,陸晚看見前面一排有個學妹掩唇指向台上——

她條件反射地看向台上,卻在苟安身後的大屏幕上看見了自己的臉。

準確的來說,是大半個月前的她。

大屏幕中,身邊的所有人衣着華服,光鮮亮麗,唯獨陸晚穿着服務生黑白相間的統一工裝,站在同齡人中被包圍着,她滿臉茫然和驚恐,雙手因為緊張攪在一起……

拍攝畫面因為拍攝者的手輕微晃動。

只見畫面中央,服務生打扮的少女卑微地低下頭,對站在對面的人說:【對不起,對不起,我不知道!我只是一時忘記了把它放進了哪個房間,我也不知道貓會對百合過敏!】

她的道歉聲音中帶着哭腔。

但是站在她對面的人卻無動於衷。

身着黑色短裙小禮服的同齡人長捲髮在海風的吹拂中微微飄動,她高高昂起頭顱,精細小巧的下巴與修長的頸脖拉成一個傲慢的弧度,垂眼蔑視。

緊接着,她面無表情地,伸手從身邊另外一位服務生手中托盤裏拿過一杯紅酒,然後高舉在彎着腰的陸晚頭頂。

禮堂現場有人驚呼。

在那聲驚呼聲中,畫面里,苟安手裏的玻璃杯同時傾斜,璀璨華麗的游輪甲板燈光下,紅酒一滴不差地從陸晚頭頂澆下,將她柔軟的黑髮浸濕成幾縷。

紅色的酒液染紅了服務生白色的襯衫,手機的高清錄像里,陸晚的雙眸也逐漸變紅。

細嫩的雙手死死地捏着污髒的服務生工裝服,指尖泛白,她低着頭一言不發,看着好不可憐。

禮堂里陷入短暫的死寂。

忽然有人冷笑一聲,“果然只是說得好聽,這種富家千金,扯什麼夢想和努力,他們從出生就在我們的終點,怎麼可能真的和普通人共情,冷血早就融入骨子裏。”

而陸晚看着大屏幕中狼狽的自己,腦海里一遍遍地回蕩着自己道歉時,卑微和惶恐帶着顫音的聲音……

一瞬間好像回到了被當眾羞辱的那個晚上。

她再次迅速紅了雙眼。

在眼淚奪眶而出時,現場大屏幕的攝像機是會玩的,鏡頭不知道什麼時候又對準了她的臉,於是此時此刻她的梨花帶雨再次被公佈在大屏幕上——

蒼白的面頰和顫抖的雙唇,抬眼看見自己的狼狽的瞬間,她尖叫一聲捂住雙眼,條件反射地轉身往身後賀然的懷中撲去!

“啪——!”

騷亂中,從看台下,一瓶打開的飲料從下面砸到台上!

站在台上始終面無表情的苟安猝不及防,條件反射似的抬手擋了一下!

擋飲料的胳膊被重重砸了下,白皙的皮膚因為充血紅腫迅速泛紅,褐色的飲料飛濺,弄髒了苟安身上白色的衛衣帽衫!

現場陷入一片混亂,甚至不容她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更多的人叫囂着讓台上的人結束虛偽的發言;

台下,陸晚眼中淚水也模糊了雙眼,她死死地將自己埋入少年懷中,羞恥和狼狽化作恐懼佔據了她,她瘋狂顫抖,只感覺自己抱着的人稍微動了動。

淚眼朦朧間,她條件反射回頭看了眼,只來得及看見有一道挺拔的身影從台下一躍而上,手中的西裝外套罩在了一臉倉惶的苟大小姐身上——

寬大的西裝落下,遮蓋住了她蒼白的面容。

男人的長臂攔過她的肩。

在被很好的保護起來的瞬間,她卻彷彿突然睡醒,於是從西裝外套下,一條藕白的胳膊掙扎着伸出手抓過被落下的話筒——

下一秒,暴躁的聲音響徹禮堂。

“你們好笑不,那晚她因為工作疏忽害死了我的貓,難道讓我跟她笑着說謝謝嗎!一杯紅酒又不是硫酸她毛都沒掉一根,最後她還倒是哭了!要不要臉啊讓我貓活過來罰我泡進紅酒酒瓶里當藥酒引子都成!來!諸位聖光璀璨樂於助人的正義聖職人員在哪正好給我的貓施展復活術!然後泡我——唔!”

這聲音很快就因為被奪走了話筒戛然而止,話筒被攔着她的男人“啪”地隨手扔回講台上。

含糊的對話通過被拋擲一旁的話筒擴音功能傳來——

“最後這句補充大可不必。”

“哪裏不必我要說手拿開我還沒說完——”

“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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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被解除婚約那天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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