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按捺不住的微生冢
誰教誰的問題已經不再重要，這本就是來自兩大完整文明體系的首次正式碰撞。
對王貲六人而言，化靈到底難不難的問題暫時也無從驗證，但他們的晉階速度着實驚呆了所有人，短短不到三個月，九名學員有七名實現突破，其中於滄海更是連破兩階。
“這孩子粗糙，但他這種混金璞玉般的心性，天生近道！”夜流光感慨。
於滄海本就是原二十人小隊中的“警衛官”，他的司職本為戰鬥，再加上在無常嶺兩個月天天被揍得死去活來，實則他一直痛並快樂着。
無論肌體還是神識都在悄然升華，又在靈脈能量氤氳的修行室吸納梳理了近三個月，他的境界從一階直入三階。
尚寧其實也算破了兩階，但她被禁錮神識之前就已經處於突破二階的隘口，所以進入修行室第二天便自然晉陞了，在後面的梳理中，她自認為只破了一個階位，目前的境界也是三階。
與此相比，葉還真、王貲臻至四階，玉流蘇、水木風華臻至三階倒顯得沒那麼突出了。
他們本身在此之前的兩個月就一直在悉心尋找適合自己的道途，並且已有所得，之前一些沒有徹底弄清的問題在九位授業者輪番的指點之下很快融會貫通，突破算是水到渠成。
倒是千乘雪，她竟然也破入三階，這得益於她下定決心脫離千乘家族之後心性的升華，並且宗府的傳承與她的家學自有些不同之處，九人的講解也給她提供了不少足以恍然一悟的借鑒。
洛長亨臉色悲苦，他仍然處在二階，修為雖然也有精進，但距離突破還遠；百靈顯得比他更加愁苦，直到現在她還是沒有入級，這讓她感覺自己完全就是個添頭。
“靈靈不急，人與人之間的差距其實不大，只是有的人開竅晚些，所謂大器晚成，我看你就屬於晚熟的那類。”玉流蘇溫言寬慰。
“差距……不大嗎？”百靈來回看看破階的七人，一臉不敢苟同。
“嗯，不大，這是有科學依據的……”尚寧鼓勵，話沒說完卻注意到了葉還真制止的眼神，她倏然住口，幾人都意識到，最近自己無意間提起來自地球的名詞委實太多了些，這不好。
“我會努力，畢竟我們是同期被記名的師姐妹，我可不想自己最後連給你們打雜都不配！”百靈自我鼓勵，她終究還是個外向的性子。
“帶你去無常嶺轉轉？沒準出去溜達溜達就自然突破了，每個人的道不同。”水木風華笑笑。
“好啊！”百靈激動，無常嶺的威名她從小聽到大，但卻完全沒敢想過進去看看。
“諸位老師，授業之恩沒齒不忘，但恐怕暫時只能告一段落，不找到穆天雲，我們的內心着實無法徹底安定！”王貲順勢起身向夜流光等人恭謹行禮。
“嗯，該叮囑的我們都反覆叮囑過了，一切小心為上，必要時可以求助豐巢與秦淵。”夜流光點頭，他並不意外，“至於什麼沒齒不忘這種客套話，以後別再說了，直到如今，你們還沒有從內心把自己當做我鎮岳分宗的一員？”
“不是！”王貲連忙解釋，“我沒有那個意思，只是寸功未建，一直被各位長輩無私關照，我們心中有些不安……”
“你也知道我們是長輩，長輩關照晚輩豈非天經地義？像長亨這樣的弟子，我們至少還得關照十年，他才可能擁有獨當一面的能力，相比而言，你們已經算很快的了，不，是已經快到近乎沒天理了！”文在心插口。
“而且，毫不諱言，這三個月我們在指導你們，同時也在被你們指導，你們的很多見解另闢蹊徑，同樣令我們獲益匪淺，你們沒注意到宗主和首席最近眼睛越來越亮了嗎？沒猜錯的話，對化靈又重燃希望了吧？”一名長老笑道，他看向夜流光與文在心。
“確實，‘堯’和‘桀’兩位老祖宗的傳承，非同凡響！”夜流光二人大方承認。
“咦？”於滄海與尚寧面面相覷，他們並不知道王貲曾經因一句“天行有常，不為堯存，不為桀亡。”而無奈為常星人族編織出兩位神秘的老祖宗。
“宗主，褚元帥那邊？”王貲趕緊大聲岔開話題，他怕尚寧二人禿嚕出什麼不該說的話。
“我派人通知即可，你們無需專程回去報備了。”夜流光擺手，尚寧與於滄海屬於鎮岳軍，他們的動向理論上需要向軍中報備。
“我……”千乘雪欲言又止。
“一起去。”葉還真開口，她想得是，萬一遭遇千乘家族的人，千乘雪應該可以成為一個擋箭牌。
“那我……”洛長亨一臉焦急，之前的所有行動都沒他的份，他早就心中難耐。
“你不能去，你是我宗府的入室弟子，身份不同，容易引發不必要的爭端。”文在心直接否決。
“是，老師……”洛長亨一臉落寞。
八人很快整裝上路，直奔無常嶺而去，十分鐘后，文在心對夜流光鄭重點頭，也暗中啟程，他不同意洛長亨去，但自己卻義無反顧。
通天之城的建設工作日新月異，700萬人日以繼夜，400萬人負責後勤，另有100萬人在天岳山中圍獵，源源不斷送來食物補給。
雖然其間無可避免地夾雜着事故甚至犧牲，但上千萬人鬥志昂揚，他們每天都洋溢着歡笑，底層勞苦大眾的神經相對粗糙，他們的喜怒單純而真摯，為了能夠活出一點樣子，他們甘願竭盡所能。
經過三個月地奮戰，66座通天塔的主框架已經起到了近百層，遠遠望去如同一片小型山脈。
同時，朗格隴的地下兵工廠也沒閑着，穆天雲秘密從原朗格隴隴民中抽調了數千人，他們在全力打造制式裝備，包括簡版的流體戰甲、粒子刃激發環，以及複合弓箭。
新的城衛軍共計十萬人，百隴之中平均每隴選兵一千，統領一職由朗格紅擔任，副統領包括被俘的那名原甸軍副統領在內共有三位，這是整個上千萬人中所有的二階修者，一階的倒有上百位之多，他們分別統率一支千人大隊。
隨着兵工廠源源不斷地產出，十萬城衛軍已經被武裝到七七八八，並且他們被特許不參加勞動，而是在夜以繼日地進行軍事化訓練。
穆天雲不至於被暫時的祥和與寧靜蒙蔽雙眼，他居安思危，嚴令全軍枕戈待旦。
千乘家族與其它中圈勢力越是沒有動靜，穆天雲心中越是不安，這明顯不合常理。
實則微生冢、豐巢、秦淵，包括一些其它勢力的暗探早就布在了周圍，千乘閣覆滅這麼大的事情不可能不引起其它方面的注意。
但多方掣肘之下反倒沒有一方輕舉妄動，因為他們彼此之間不清楚對方的意圖，朗格隴的哨探實力低微沒能發現他們，但他們之間卻能察覺彼此的存在。
另一個無人動手的原因則在於，他們一時看不懂朗格隴在幹什麼，開洞？造山？建城？或者其它？如此大張旗鼓的動作，必然得到了某一方勢力的暗中授意和支持吧？不然這些如草芥一般的螻蟻之民難道瘋了？
微生逸塵的耐心已經被消耗殆盡，千乘家族一直不派人回來，洞府也一直不指示微生冢接手，這種事他還沒法問，那不但得罪千乘家族，同時也會引起洞府的不快。
再三權衡之下，他終於決定先斬後奏，畢竟先入者為主，但他又不想把事情做得太明，以免將微生冢置於被動之地，所以他安排一支足足百人的微生冢隊伍“途徑”朗格隴。
“無意間發現原千乘閣治下竟在大規模建設，他們意圖擁兵自治，脫離洞府掌控體系！
維護洞府權威微生冢所屬責無旁貸，百人隊果斷出手，目前局面已經得到控制，他們正在坐鎮威懾！”這是微生逸塵事先準備好的彙報說辭。
朗格隴的哨探沒能發現各方暗探，卻發現了微生冢的百人隊，因為他們根本沒有隱藏的意思。
情報被迅速以旗語接力傳回隴內，穆天雲心道終於來了，“拉一等！”
“一級戰備！”朗格紅狂吼。
尖銳的警報聲在整個通天之城範圍之內驟然響起，所有人只愣了短短几秒，繼而同時放下手中的活計開始奔逃，霎時間萬頭攢動、人潮如水，但他們並不怎麼亂，反倒隱隱表現出某種秩序。
除了十萬城衛軍，其他所有人從四面八方匯入的目的地實則是整個通天之城的地下世界。
千米高塔，地基足有150米，實則僅僅挖掘這些地基700萬人就耗費了足月時間，但這也意味着通天之城不僅包括地上，同時地下也有多層，而這接近兩千平方公里的地下世界，就是一千多萬平民的庇護之所。
並且這地下世界還秘密連通着原朗格隴的地下溶洞，那其中的結構錯綜複雜，更是天然的庇護之地。
人雖然多，但入口也多，整個主體建築目前本就還是開放結構，上千萬人只用了十幾分鐘便已全部轉入地下。
而十萬城衛軍也已分散潛入各種建築之後，整個通天之城區域再難見到一個人影，這驚呆了周圍所有的暗探。
又過了近二十分鐘，微生冢的百人隊才不緊不慢趕來，他們驚訝於眼前這些宏偉的建築，但此時到處一片狼藉，各種材料、工具滿地都是，唯獨見不到人。
“你已踏入‘薪火革命根據地’範圍，請立即離開，否則將被視為入侵，後果自負！”
四面八方傳出喊話聲，這其實來自穆天雲要求預設在各通天塔的數百個擴音喇叭，畢竟日常施工也需要隨時傳令。
受電磁干擾，無線通訊技術暫時沒有被攻克，但生產導線和擴音喇叭，暫時佈設“原始”的有線通訊局域網絡對穆天雲來說輕而易舉。
微生逸凡帶領的百人隊面面相覷，這聲音源自數百個方位，卻異常整齊，堪稱異口同聲，但他以神識觀察，卻並沒有感應到人，但是他們說什麼？入侵？後果自負？
他是微生逸塵的族兄，四階上境修為，他帶領的百人隊還有兩名四階初境，剩下的清一色也是三階，以這樣的實力竟然被一群螻蟻之民威脅後果自負？是可忍孰不可忍！
“微生冢途徑此地，管事兒的出來答話！”微生逸凡以神識包裹，聲傳十里。
“我方暫時不便待客，請立即離開，否則將被視為入侵，後果自負！”擴音器中毫不客氣。
“豈有此理！”微生逸凡暴怒，他的神識已經陸陸續續發現了一些藏在各種建築之後的人，在他的感知之下，這些人基本都沒入級，“來呀，給我把這些藏頭露尾的東西拎出來！”
“遵令！”微生逸凡和兩名四階修士之外的所有微生冢成員齊齊躍前，分散奔向各個方位。
“拒止警告，第一次！”擴音器中一聲令下，一百多支箭矢瞬間射出，在距離微生冢前鋒數百米的地方漸次入地，並立即引發劇烈爆炸，一大片土層被直接掀翻半米之深，塵煙飛揚。
這是穆天雲新研製成功的爆裂箭，每一支箭上都裝配了一顆靈石，因為造價實在昂貴，這種箭只配給了一百多名入級城衛。
穆天雲能夠判斷出微生冢眾人的實力比當日的千乘瑞只強不弱，為首三人更很有可能已是四階修士，所以第一次警告他便直接使用了目前的最強武器，意圖恫嚇止戰。
微生冢百人不約而同止步，他們都是三階修者，大概能夠判斷出，如果這種箭接二連三落到自己身上，自己的神識護罩很可能擋不住幾下，一旦失去神識保護，自己的肉身防禦在這種爆裂破壞面前不值一提。
微生逸塵同樣驚訝，但還不至於驚慌，他大手一揮，帶着兩名四階修者徐徐向前走來。
他們的神識更加敏銳，能夠判斷出這種箭矢只要量級不是太大，還不足以對他們構成威脅，但他們實則也很謹慎，走得並不快，以圖進退自如。
“攻擊警告，第二次！”穆天雲不能讓他們近前，因為一旦被衝到通天塔下，建築物反倒會成為對方的遮蔽所，遠程武器的作用將大大降低。
而近戰的話，己方十萬城衛幾乎沒有什麼招架之力，所以這次他喊的是“攻擊警告”，而不再是“拒止”。
十萬支箭如飛蝗漫天而來，其中有爆裂箭、巨弩箭，但絕大多數還是普通的複合弓箭。
巨弩的射程比單兵複合弓更遠，數百支巨弩箭直接穿入微生冢人群，雖然有心防備之下，這些弩箭都被避過或者格擋，但微生冢眾人也切實體會到了這種武器的危險等級，大部分人面色瞬間沉重起來。
微生逸塵又驚又怒，驚得是對方竟有十萬弓手埋伏，幸虧是自己三人走上前來，如果剛才繼續命令一眾屬下硬沖的話，怕是幾輪之下他們就得全軍覆沒；怒得是自己都親自走上來了，對方竟然還敢不知死活放箭？簡直其心可誅！
“全軍聽令，但有再敢踏前一步者，無需命令，以最快速度自由射擊，我要以一千零八十萬支正義之箭淹死他們！”穆天雲大喝。
一方面他確實擔心接下來對方突然爆起，導致他來不及發出命令。
另一方面他也是在說給對方聽，他仍然沒有放棄恫嚇，通天之城尚未完工，很多預設中的手段尚未成形，此時能不打還是不打得好。
微生逸凡一時間也有些舉棋不定，如果對方真有一千零八十萬箭，他還真沒有把握自己能擋得住，畢竟萬物強弱都有拐點，四級上境神識當然不是萬能的，螻蟻多了也能咬死巨獸。
但如果就這麼退了，微生冢將聲名掃地，他可是清楚暗中還藏着多少雙眼睛。
“嚯，挺熱鬧啊？”一道戲謔的聲音自遠方出來，但話音剛落，人卻已經憑空出現，就站在通天塔群與微生冢眾人之間，面對微生逸凡。
“王……王……王……”數百個擴音器中同時傳出的聲音哆哆嗦嗦。
“大哥？！”顯然朗格紅把話筒搶了過去。
“大哥！”這是朗格玲瓏。
“王貲，你個狗日的！”這次是穆天雲，他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