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她的愧疚
她淡淡地了袁安怡一眼，便去工作了。
林宛清打開房間門，只見一個短頭髮的女孩盤坐在床上，背對着她，看着那扇窗。
窗外的風景還算不錯，能看到城中央最高的電視塔。
“楚芸，醒啦？”林宛清溫柔招呼道，向她走去。
這是前天晚上送來的病人。
事故發生在立交橋的叉子路口，一男一女騎着電動車按交通規則正常行駛。
突然遠方駛來一輛酒駕超速的汽車，將兩人撞飛。
男的當場死亡，女生因帶了頭盔，幸得保住一命。
楚芸，就是那個女生。
只見她雙眼腫得像金魚一樣，眼角還掛着淚痕，一副沉浸在悲傷的樣子。
楚芸沒有說話，而是一直望着那座電視塔。
林宛清給她一邊換藥，一邊說“有的人離開了，或許只是以另一種方式陪着你，好好活着，讓自己幸福，比什麼都重要。”
本是好心安慰，對方卻冷哼一聲“哼，死的不是你男朋友！”
確實相比於楚芸，她是幸運的！
但她同時又為這個女孩子感到心疼，繼續說道“對，刀沒有扎到是我的身上自然不覺得疼。”
隨即頓了一下，看着她，“他那麼拚命地護住你，一定是希望你活下去吧！”
這讓楚芸回想起那晚，心愛的人壓在她身上，抱着她說，“小氣包，對不起”，很快便咽氣了。
楚芸再次崩潰大哭，像是要哭干黃河裏的水一樣。
林宛清主動抱住她，讓她在自己的懷裏繼續哭泣。
所以，為什麼總是有人得不到幸福呢？
晚上林宛清值班，大概是凌晨一點時，路過楚芸的病房門，通過門上的玻璃，看到了一個女人站在板凳上，站在窗前。
這可是三樓！即使運氣好點，弄得個半身不遂，至少還活着，要是運氣不好，那就得去見閻王爺！
她立即打開門，驚慌地大喊道“楚芸！”朝她跑去，“不要！不要！”
楚芸朝她蒼白一笑，準備縱身一躍。
剛好抓住了她的一直腳，可是人的重量太大了，林宛清雙手抓住她的腳踝，死撐着大喊“來人啊！救命”。
就在快要撐不住的時候，她哭着大喊“吳彥哲”
在辦公室的吳小帥聽到了林宛清的哭喊，立即放下手中的筆，沖了出去。
不到一分鐘，吳小帥和幾個護士就出現了！
幾個人趕緊把楚芸拉了上來。
看樣子要轉病房了！
楚芸雙目失神，嘴角卻掛着笑容，彷彿在嘲笑這個世界一樣。
沒死成，真可惜！
另一邊林宛清癱倒在吳小帥的懷裏，她嚇壞了，這是她當護士第一次遇見這樣的事情。
吳小帥抱着她，那畫面卻在楚芸眼裏格外刺眼。
等到別人都走後，只剩林宛清和楚芸在病房裏。
“那個醫生是你愛人吧？”楚芸望着天花板，輕聲說道。
林宛清“嗯”了一聲。
“如果他死了，你會怎麼辦？”
這個問題，讓林宛清一愣，她沒有想過。
如果他死了，該怎麼辦？
腦海里閃過一個想法：和他一起離開！
什麼！她居然！
為了安慰楚芸，她還是說道“好好活着！”
楚芸蒼白一笑，像是在回憶地說“我和阿鋒都是被這個世界拋棄的人，對於我們來說，彼此的愛是唯一支撐對方活下去的動力，他存在，所以我存在”
不知該怎麼說，林宛清沉默了，她沒遇到過這樣的事情，腦海里卻響起了一個陌生的聲音。
“不好了！小帥哥哥掉下山溝了！”
隨後她的心開始撕心裂肺地痛，不過很快這個感覺又消失了。
卻就在那一刻，她好像可以感受到楚芸的心情了。
這一晚，林宛清聽完了楚芸的故事，很美好，結局卻不盡人意。
直到換班的護士來了，林宛清才失魂落魄從病房出來。
吳小帥在護士站門口等着她下班，卻見她面色蒼白，有幾分不在狀態的樣子。
他大步走過去，扶住她的肩膀，“怎麼了”
她抬起頭，有氣無力地笑着“沒事，回家吧”
大約是凌晨四點的時候，吳小帥剛洗完澡躺下，背對着林宛清。
林宛清主動靠近，從後面摟住了他。
不到三分鐘的時間，竟然聽見了她小聲啜泣的聲音。
他趕緊去打開燈，想看老婆怎麼了。
卻不料林宛清阻止道“別開燈！”
他伸出去的手，又縮了回來，翻個身，藉著月光看着她的臉。
他輕聲問道“怎麼了？”
林宛清看着他的喉結，吸了口氣，“對不起”
她雖然記不起以前的事情了，但是知道吳小帥等了她五年，她的心就忍不住顫抖，像是很深很深的刀刺入心臟。
又不是電影，為什麼要等她五年啊！
吳小帥看着她悲傷的小臉，摸了摸，替她拭去眼角的淚水。
——————是這樣的——————
那天在天台上。
“所以她說的都是真的？”林宛清淡淡地問道。
孔龍站在她右側，看着那遠處的高樓大廈，面色十分凝重。
“是！”
林宛清低下頭，內心覺得十分愧疚，但除此之外，也沒有其他情緒了。
她只是感慨，又或是感到幸運。
原來真的有人默默等了她五年。
她就是那個讓自己羨慕的女孩。
她不明白，這五年的意義，她不知道這五年他是怎麼過的，她只是聽孔龍輕描淡寫地訴說。
孔龍雙手插兜，平靜地說“他偽裝的很好，這五年來一點痕迹都不漏，直到你出現的那天，他終於演不下去了”
重逢那天，林宛清和吳彥哲在醫院的走廊擦肩而過，吳彥哲強裝着鎮定，屏住呼吸從她身旁淡定走過，直到拐彎處，他才敢喘氣。孔龍看得出，這是心理反應，說明剛才他緊張了。
自那以後，吳彥哲是一發不可收拾。
一天晚上，他去吳彥哲家，只見大門掩遮着，門都沒關，看樣子是出了事情。
進去之後，便見客廳的茶几上，都是酒瓶子，吳彥哲已經喝的爛醉如泥了。
他走過，搶過吳彥哲手中的酒瓶子，吼道“別喝了！”
吳彥哲的臉通紅，眼睛都是腫的，眯着眼睛看向他，準備伸手搶回來。
“你明兒上不上班了？”孔龍無奈地沖他吼道。
吳彥哲像是叛逆的孩子一樣，不聽話，也不說話，拿起另一瓶酒，扣開瓶蓋，繼續喝。
孔龍想要再次搶過，卻被吳彥哲一隻手攔住了，“不要！”
什麼不要？
只見他咕咚咕咚喝下好一大口后，繼續說“不要拋下我”
從一出生，連父母親一面都還沒有見着，他們就去世了，長大以後，好不容易遇見自己喜歡的人，也不聲不響地離開他了。
他就像是垃圾一樣，被人拋棄了。
他那麼高傲的一個人，而他的自尊心像是被人撕碎了踩在腳底下一樣。
孔龍心疼自己的好哥們，這麼多年來受了那麼多的苦，好不容易見他生活步入正軌，那個曾經傷害過他的人又回來了！
有那麼一刻，孔龍想要對林宛清大喊，能不能走遠點！
可只見吳彥哲像個孩子一樣抱着自己，失聲痛哭着。
他何時見過這樣的吳彥哲啊！
吳彥哲痛苦地用手敲打着腦袋，強迫自己不去想林宛清，可曾經的記憶就像是在放回憶錄一樣，一遍一遍清晰，一次又一次在大腦里循環播放。
記憶越是快樂，越是讓他痛苦。
終於他喝趴下了，倒在地上。
孔龍費了好大勁，才把他扛到床上，給他蓋好被子。
卻見他小聲喃喃着“宛清，別走，別走”
孔龍嘆了口氣，關上門，離開了。
後來吳小帥每天都早到半小時，只為坐在車裏，看着她出職工宿舍樓。
即使他不上班，他也會坐在車裏，望着那個單元門門口。
他還是放不下她！從她回來那一刻他就知道，一切都完蛋了。
林宛清聽完，低着頭，拭去眼角的淚水，卻又很快整理好情緒，說了句“謝謝你”，便走了。
吳小帥生日那晚，她坐在陽台喝酒吹風，心跳得很快，身體不自覺顫抖着。
她決定補償他，所以她和沈韻去逛超市的時候，她悄悄買了t，從收銀台出來后，很快揣進了兜里，都沒讓沈韻看到。
那晚吳小帥從她身上離開之後，她望向了床邊上，擺放着的那張照片，使勁兒回想曾經的點滴，卻始終想不起一星半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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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想，她越是情緒失控，眼淚大顆大顆掉。
吳小帥不懂那句對不起的意思，為什麼突然跟他說對不起呢？
但同時，那句對不起，也是這五年他的期盼。
他太愛她了，以至於還沒等到她的抱歉，他就已經原諒她了。
“沒事”他輕聲哄道，然後吻了吻她的眼睛。
卻不想她突然說道“我愛你”。
這是又要離開的節奏嗎？
吳小帥愣住了，她為什麼突然說愛他。
他開始慌了，“你又要走了嗎？”
林宛清搖搖頭，把他抱得更緊了，在他頸間哭着，“對不起”
吳小帥聽着這一聲聲對不起，越發慌張，直起身子坐起來，抓着她的肩膀，聲音帶着一絲顫抖，“你先告訴我，怎麼了？”
林宛清擦了擦淚水，低着頭，不敢看他的眼睛，十分愧疚地說“我，我都知道了”
“你知道什麼了？”
林宛清指着床頭的照片，“那是我對不對？”
“你都想起來了嗎？”吳小帥帶着點興奮。
下一秒，林宛清搖搖頭，不停抽泣着。
猶如給他潑了一盆冷水，罷了，至少現在她回來了，過去的，自然也不重要了。
她抬頭，看向他的臉，誠懇地說“你相信我，我一定不是故意離開你的”
吳小帥點頭，他當然相信，他永遠相信她。
兩人相擁躺下，他抱着她。
林宛清窩在他懷裏，只聽見他說“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第二天，吳小帥正在廚房做早飯。
林宛清迷迷糊糊地醒來，只見旁邊沒人，立即下床，鞋都來不及穿，打開門，聽到廚房，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跑了過去。
只見吳小帥繫着圍裙，正給她煮麵呢。
她光着腳丫，跑過去，從後面抱住他。
吳小帥感覺身後有個熱乎的東西貼着他，會心一笑，“怎麼不多睡會兒？”
林宛清貼着他的後背，撒着嬌，“不要”
吳小帥關火，扒開她的手，轉過身，捧着她的臉，彎下腰吻了上去。
救命，林宛清趕緊推開他，“還沒洗漱呢”跑掉了。
吳小帥忍不住笑了，看着她光着腳丫小跑的樣子，心想着要是能一直這樣該多好。
會幸福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