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沿着喧囂的街道向前走去，露明七拐八繞，在巷子裏穿梭，隱蔽地走進了錢莊。
見沒有任何人來，只有原先的幾個老頭坐在老地方。其中一個人見了露明，用手指了指通往樓梯的那扇門，露明心領神會，點點頭，輕手輕腳地走了過去。
沿着木製樓梯向上，燈光昏暗。
上到二層平台，掌柜屋子的木門關得很嚴，裏面你也沒有任何聲音，如此昏暗，卻也沒有絲毫亮光透出，想必掌柜不在此處。見狀，露明便轉向另一側，輕輕拉開牆上的畫作，低下頭，小心鑽了進去。
有些意想不到的是，她一進門看見的，不是無人寂靜的暗室，而是洛問在里等候。
洛問今日身穿暗藍色深衣，簡單束髮，腰間配一柄黑色長劍，頗為利索。瘦白的臉頰在暗室的昏暗中有些醒目。
露明進來的聲音一響，洛問抬了頭，睫毛下的一雙桃花眼略微眯起，薄薄的嘴唇輕輕抿起，一縷黑色碎發垂在眼前，反倒襯得面龐更加白皙。
洛問沒有什麼神態，臉上更多的反而是讓露明感到捉摸不透的神色。他只是坐在蒲團上，桃花眼中的目光注視着露明的神態，彷彿有一股力量要將露明看透。
“怎得，知道我要來？”露明輕笑，輕手輕腳地向密室里走去。
“從你出府起，探子已經回報給我了。”洛問放下手中的古籍，露出一個人畜無害的笑容。忽然，他一伸手，藤蔓從密室的角落裏爬出，飛快地關上了密室的門。
露明心下一驚，不由得環顧了一下四周，沒有作言語。
洛問作出一個“請”的動作，示意露明坐在他對面的蒲團上，說道：“放心，此處只你我二人。”
“如此的情報力量，僅為一個錢莊所用，真是令人嘆為觀止。”露明一邊坐下，一邊說著。
洛問也重新坐了下來，捧起剛剛隨手放在旁邊的古籍，說道：“你知道的，關於修習靈力的事情，自然要謹慎些。”
露明面上閃過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說道：“你想說什麼？”
洛問開門見山，用的不是疑問句而是陳述句，他說道：“你不是將軍府的丫鬟，而是前幾日剛剛尋回來的二小姐，露明。”
錢莊的情報力量令露明感覺強大，所以洛問意識到這一點露明並沒有驚奇，而是說道：“我猜你還想說，我會與宮裏交往密切。”
“不錯，這正是我想提醒你的。不過你報假身份我可以理解，畢竟人生地不熟，無需招搖，況且也沒惹出什麼亂子。”洛問饒有興趣地一笑，輕聲說道。
洛問的語速很快，聲音不大，露明沒有接著說什麼，而是等着洛問開口。他說道：“你以後可是會與皇宮交往極其密切？看起來不像你的性格。”
“有些事情身不由己，不便多說，我只能說我日後會頻繁進宮。”露明的語氣沒有任何波動。
“若是將軍或陛下強迫，你完全可以拒絕，何必要趟這渾水？”洛問的語氣中夾雜了許多惋惜。
露明深吸一口氣，說道：“有些事情我無法言說，我唯一能夠奉告的事，便是我並不一定與你站在對立面上。”
洛問右眉輕挑，說道：“既然你不願說，其中緣由我便不問了。只是我們的探子無法進入皇宮，如此，你便無法被信任。”
“錢莊裏究竟是什麼，讓你對皇宮如此忌憚。”露明沒有理會他的話。
“按照家父的話來說，若是先帝掌管朝政，我們也不必如此小心。看見午門城牆上是什麼了嗎？都是剛入初境的修行者的人頭。”洛問的語氣平淡，向露明陳述着一件事實。
露明有些不耐煩，轉移話題道：“上次的石人怎麼回事。”
洛問也沒有堅持原來的話題，臉上露出一絲狡黠的微笑，說道：“這間屋子很神奇，是先人建造的。裏面常常會出現些……幻象。”
洛問站起身，在屋裏踱步，手捧古籍，繼續說道：“那位先人乃在下祖上，精通佈陣幻術，屋子越小，幻術越強。”
露明也站起身，感到有些好笑，說道：“既然如此，上次那個會呼吸會下棋會走動的書生石人只是幻象罷了？難怪未曾觸摸到他的實體。”
洛問搖搖頭，低下頭，白皙的脖子勾出一抹好看的弧度。他說道：“首先，每個人的心中的幻象不同，我並不知書生石人乃何物。其次，幻象建立在你的心裏，在你的心中它只要足夠真實，你便可以觸碰到它。”
露明點點頭，若有所思。沉默了一瞬，繼續發問：“那麼把我與這片幻象放到一起，所為何目的？”
洛問走向暗室深處，說道：“自然是為了測試你的力量到底達到了一個怎樣的程度，若是合適才可收為徒。”
露明沒有說話，只是靜站在原地。
洛問從暗室深處的黑影里走了出來，說道：“露小姐，先不談論是否信任以及幻象如此種種的問題了。後面幾日你若是前來錢莊，進這間屋子就好，無人會來干擾你，短期內幻象不會再對你起作用。這裏有許多幫助修習的古籍，多看看，興許會有些收穫。”
洛問掠過露明，繼續向暗門的方向踱步，用一種比平常輕許多的語氣說道：“不知你有沒有想過，今日的我，興許只是這屋子的幻象？”
說罷，他輕笑一聲，沒有再理會露明的任何反應，拉開暗門，離開暗室。
這裏再次剩下露明一人。
露明轉過身，依然站在原地，只是面朝暗門，燈光昏暗，露明臉上神色隱晦不明。
洛問最後一句話就如同鬼魅的殘影一樣，始終在暗室中環繞。
“今日的我，興許只是這屋子的幻象？”
…………
錢莊的秘密究竟還有多少等待發掘？
露明坐在蒲團上，拿起洛問剛剛放在此處的古籍，細細琢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