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化作春泥更護花
第191章化作春泥更護花
寶玉道:“聽馮紫英說近來北靜王府確實有不熱鬧,有好些上京來的人,都去被請了進去。馮紫英猜是和朝廷要編撰《農事通考》有關。”笑了笑,又道:“鯨卿不正是擅長此科,先過去打探打探也好。”
旁邊一直關注秦鐘的薛寶釵聽了,忍不住說道:“寶玉不是張口祿蠹,閉口飯桶的?今兒豈還熱心叫鯨卿和王爺來往了。”
寶玉駁道:“鯨卿自然和那等人不同,北靜王又是有名的賢王。哪怕與郡王來往,鯨卿也定不會作那等只求竊食俸祿貪求官位的蛀蟲。”
秦鍾對寶玉的說辭也頗為詫異。不過的他卻覺得寶玉真心未必如此,恐怕也只是瞧着北靜王氣度不凡,寶玉自己想着深交比便也拉上他去。
秦鍾問:“你將地方回了郡王?”
寶玉點頭,道:“既然問了,又是好事,豈有不回之禮。”得意笑了笑,朝着秦鍾擠眉弄眼,又道:“我猜不出半月,郡王請帖便會送達咱們手頭,到時咱們也去那郡王府邸瞧瞧。”
這傢伙想見北靜王水溶才是真罷?!
秦鍾也不拆穿寶玉心思,曉得寶玉最好結交這等風流人物。一如寶玉交好的馮紫英、柳湘蓮等,雖然身份各有懸殊,可模樣氣度上卻皆是不俗。更何況那年少尊貴,又容貌俊美的北靜王了?!
寶玉得北靜王邀是心喜,秦鍾卻未必。
他思索好一會,才暗裏喃喃:“管他什麼人物,管他有什麼目的。去一趟也無妨,或許還真不是什麼壞事了!”
秦鍾暗想着:自己得官身之後確實提防過深,什麼都擔心,導致束手束腳的。其實有什麼可怕,就算做錯了事,頂了天也就被擼去官身。每年少了一百多兩的俸祿而已,仗着家裏那幾百畝地,做個小地主也不差。
好像……
秦可卿這妮子自從黑上次說了和探春婚禮的的事情后,似乎今年又打算拿錢家裏買地了!
真是一點閑錢也留不住。
小妮子對土地的熱愛,某些方面來說比他深多了。可惜啊,小妮子生活的時代錯了,要不然換個時代憑她每年都要買些田地操作,秦家這會不知多有錢了。
可惜啊,這會的土地雖然值錢,但遠遠比不了前世。特別是神京城這塊地方,要放在前世那個時代,有幾百畝地簡直是無法想像。
秦鍾幽幽想了想。見寶玉、寶釵都瞧着自己,便尷尬笑了笑,道:“若是北靜王殿下真下了帖,必然得要去一趟的。”
寶玉連連點頭,笑道:“如此便好,真怕鯨卿不肯去了!”
無故拒絕一個郡王的邀請,他又不是腦袋抽了。哪怕去了之後,發現不對勁,在那裏當背景板都比不去的好。
他無奈聳了聳肩,卻瞧到旁邊薛寶釵欲言又止,好似有不少的話要說。
“寶姐姐認為我不可去?”
“必然得去。”薛寶釵回了一聲,許是看到賈寶玉在場,便把後面的話吞進了肚子。省得她那番言論又惹了這容易抽抽的寶二爺生惱,壞了今兒的氣氛。
幾人說話時,探春、湘雲、可卿、李紈等也沒閑着,作了詩答了對,見三人偏在一隅方尋了過來。
如此,到了傍晚時分,眾人才又回了王夫人那邊吃晚宴。
只是奇怪,晚上時夏金桂突地叫寧國府丫鬟來傳話說‘身子不適,不能過來了’。
眾人倒也沒多在意,只是王夫人與尤氏提了一嘴,叫她晚上回去時好生去瞧瞧。
這一晚,是難得風平浪靜的一晚,西小院裏稍有些動靜倒也不大。
唯是梨香院裏的薛家出了點較大的動靜,無非也就是薛姨媽和寶釵回去之後說起了秦鍾,竟叫薛蟠一時聽了。
薛蟠莫名惱道:“以前是寶玉、如今是鯨卿,說話必提他們二人。如今鯨卿已經定了親……”說話一半,突見妹子氣怔了。薛大霸王頓時慌了神,連忙想要去道歉,卻是遲了。
只見妹子拉着娘親哭道:“媽媽你聽,哥哥說的是什麼話!”
這裏薛姨媽安勸寶釵道:“你素日知那孽障說話沒道理。”
薛蟠聽得此言,心裏也多有不忿。暗想着:寶玉外頭招風惹草的樣子又比誰強?鯨卿也是胡羼亂渾的人兒。我為你好,偏還被誤解。
一時,連道歉安慰的話兒也不說了,便賭氣走去自己房裏安歇。
母女二人見薛蟠這般作態,姨媽被氣得亂戰。連忙和寶釵道:“明兒我叫他給你賠不是。”
寶釵滿心委屈氣忿,待要怎樣,又怕母親不安。少不得含淚別了母親,各自回來,到房裏整哭了一夜。身邊丫頭鶯兒倒想開口勸慰,卻聽得寶釵忿慨。
“怎就得了這麼個兄弟,把妹子想那般齷齪。我不過瞧得親戚里有成才的,便想叫他也跟着沾沾才氣,他竟……”
寶釵越說越惱,聲音泣瀝不成,淚水兒在燭光下好似水晶珠子般滾滾而下。
次日一早起來,寶釵也無心梳洗,胡亂整理整理便去了正房瞧母親。可巧見着哥哥也在房中,心裏更是不忿,心想着:他今兒竟是連義學都不去了。
哪知薛蟠也是通想了一夜。
這傢伙絞盡了腦汁,才悟出一個道理,便是:自己這會萬萬不能離了京,非得守在妹子身邊才行。但凡鯨卿來城裏,自己便不再出去,哪怕南城的弟弟惦記也得伴着鯨卿。省下心裏擔憂,免得鯨卿和妹子接觸。
當下,薛文龍瞧見妹妹無精打采,又見妹妹臉上有哭泣之狀,大非往日可比。
他一面也心疼,一面緊趕着上前給妹子道歉,便道:“好妹妹,你素曉得我天生就是呆的憨的。昨兒是我喝懵了頭,胡說亂講的。妹妹心裏不暢,打我罵我,我也乖乖受着。”
薛寶釵也不理他,草草給母親請了安,便又回房裏去。
急得薛蟠的心裏頭像是只猴兒在煉丹爐里上躥下跳,偏又沒得法子,只得辭了母親出門,直奔南城。他這會倒不是去見那嬌憐可愛的契弟,而是帶着兩個隨從扎在南城市集中,琢磨着該挑個怎麼的物件去妹子跟前賠罪。
且說,秦鍾一早和秦可卿同時醒了。
幾個丫頭伺候着兩人梳洗一番,又更了衣裳。便想今兒該回清河,便去各家走一走,算作辭行。
姐弟二人先去了賈母處請安,秦可卿被賈母拉着說了好一通話。
也不知怎的,如今賈母喜可卿,更多過喜秦鍾。倒是邢氏、王氏多和秦鍾說話,特別邢氏一改之前的態度,得知今天姐弟兩要回去,邢氏還拉着秦鍾說要他別忘了去賈赦那裏辭行。
這種場面的事情,秦鍾自然承應。
等姐弟二人從賈母這裏離開,秦可卿便去了姑娘們那邊,秦鍾則是拜會賈赦去了。
秦鍾、賈赦二人倒沒太多話題可聊,無非是又讓賈赦顯擺了一通房裏的古董,秦鍾又贊了一會。輕輕得了幾點微不足道的好感度,便從賈赦這裏離開了。
恰逢賈政回來,便又去賈政跟前請安。
賈政這會正在外書房裏和一眾清客相公對弈,聽了秦鍾過來,便也暫停棋局召了見面。
賈政聽了來意,心裏大暢,直與旁邊清客們道:“這孩子總是這般多禮。”
清客中有一人名為單聘仁者聽了,忙笑聲回道:“歷來才華出眾者多有傲氣,小秦大爺這般的才是難得。不止才華橫溢,又極守禮節,正說明政公慧眼識珠。”
其餘清客,諸如詹光、卜固修等皆出聲附和,什麼好話兒都往賈政身上誇去。
秦鍾在旁聽得都有些替賈政害臊,偏賈政卻全當了真。
只見賈政頗有飄飄然的意味。秦鍾乾笑了兩聲,便借故離去。
出了賈政外書房,秦鍾便想着要不要去王熙鳳或李紈那邊瞧瞧,看鳳姐兒從賈母跟前回了沒,又或是宮裁去沒去姑娘們那邊說話。
哪想才到寬夾道上,就見秦可卿領着幾個丫頭從李紈那邊出來。
可卿眼中似有星辰,笑道:“大冷天在這裏等着作甚?”又問:“兩個老爺那裏可去過了?”
秦鐘點了點頭,索性厚着臉皮承認道:“還不是擔心姐姐從姑娘們那裏出去沒見着我,一時心裏着急。”
秦可卿輕輕呸上一嘴,眸中星辰大亮,笑道:“既然要回清河了,總該與姨媽道個別。薛姨媽那邊,你去不去?”
去!
當然去!
心裏雖想着離開前要和王熙鳳、李紈二人好生說會話。可是薛姨媽那裏,怎麼能不去。必然得去啊!
秦鍾正要點頭,就見粉油大影壁後走出一個人來,除了平兒還能是哪個。
平兒道:“大爺和姑娘在門口了?奶奶剛還問起你們,是不是待會就回去了,要我去尋大爺和秦姑娘了。”
秦可卿突地一愣,眼神微微瞥向秦鍾瞧了眼,臉上稍有變化。向平兒問道:“奶奶這會在房裏?方才還想着進去叨嘮的,怕奶奶還在老太太跟前。”
平兒笑道:“奶奶聽說鍾大爺和秦姑娘要回,便千方百計擠出半日的空閑,要和大爺、姑娘敘敘話。”說著,平兒便要請姐弟二人進去。
秦可卿見此,心裏還想推辭等去了薛姨媽那回了再來。
秦鍾卻已拉着她的手兒,直往璉二奶奶院子走。
秦鍾道:“這兩日大家都沒得閑,連說話的功夫也沒有。這會也正好!”
秦可卿無法,只能順着他意,跟着進去了。
到了璉二奶奶房中,果真見到王熙鳳在炕上坐着。
“你們來了?快快坐下。”王熙鳳說著,便又叫丫頭們上茶上點心,好一個熱情模樣。
秦可卿卻稍稍有着一點兒不自在。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特別瞧着璉二奶奶臉上那亦如往常的神情,可卿心裏就怪怪的。
只聽王熙鳳問道:“怎得今兒就着急回去?不再住上幾晚,自過年以後再見,咱們姊妹還沒好好說一會話了。”
秦可卿心中有一股難名滋味湧上來,感覺自己和璉二奶奶也不如去年親近,好似很多話都不便說了。
她慢慢回道:“本來是計算過兩日才回的,鯨卿瞧着這天色日漸暖和,便打算去莊上瞧瞧。”
其實也沒那麼著急。秦鍾心裏如是想到。去莊上一來是瞧瞧田地受風霾后的情況,二來順便關心莊上開春耕種時間,三來嘛……就是順道去陪陪獨孤的智能兒吃吃飯。
多了一個家的人,總不能長久不回去瞧瞧嘛。
他心裏還想着,何時叫蘭永振去牙市買兩個機敏的小丫頭去陪智能兒了。
儘管以前是很不喜歡買賣丫頭這樣的字眼,可是生活久了,也漸接受了。更想着那些丫頭叫別人買去還不知下場,倒不如自己買了,至少衣食無憂還不遭虐待。
這時代里,一個丫鬟還遠不如一畝地值錢。如襲人、麝月這般模樣標緻的丫頭,死契也不過幾兩銀子,而一畝薄地都需要十兩銀子,若是良田更貴。
秦鍾這般想了想,又細算遲兩天回去也無妨。如果能夠那……嘿嘿……
他瞧了瞧秦可卿。
要是當下能把秦可卿哄走,今兒回去也無所謂。
“也不是急着要回。若是鳳姐姐有什麼吩咐的,晚兩天回去也可以。”
如此一眼,頓惹王熙鳳眼中怪色暗閃,似在壓制什麼不好發作。而旁邊秦可卿卻是心裏幽幽,瞧見璉二奶奶那波瀾不驚的神情,心裏更不是滋味了。
只見王熙鳳怪笑兩聲,啐道:“能有什麼事兒吩咐你的。不過想着這兩天急急忙忙的,也沒好生說說話,便想多留你們姐弟住兩日。那些莊上的事情我雖不懂,可也曉得時間還沒到。田裏打理的事兒,自有莊戶們做,要你操什麼心。”
確實還沒到時間,小麥收割在初夏,水稻育苗也至少還得等半個月。
這東西全是看天氣。
天氣不暖,什麼事都做不了。難道再委屈智能兒在莊上孤苦兩天?
秦鍾剛生出這念頭,就頓時否決了。笑道:“還是得回去瞧瞧,今年遭了風霾怕是要減產了。雖說咱們未受太多影響,那些莊戶們卻頭疼了。”
秦可卿聽他執意要回,心裏一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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