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久久等不到回答,林溪又問:“你覺得不好嗎?”

單武低頭不語,無論如何回答都很奇怪啊!

他想起當初國公爺尋回外甥女,狂喜之下,馬上去找來家中有女兒的下屬過來。

然後細細詢問小女孩喜歡什麼?要如何討好小女兒心思。

大小姐身上的這些衣服首飾,全都是國舅爺收羅送來的。

林溪身量頗高,露出的脖子和手指修長,身邊丫鬟也說她穿淺色裙子更合適。

裙子顏色素雅,布料卻華貴,再加上丫鬟的一番巧手裝點。

今天的小姐乍眼看去竟像畫中的仙子。

不過她眼裏可絲毫沒有仙子的憐憫……

大小姐聲音也是珍珠落玉盤般好聽。但平日說的都是砍了,綁了,殺了好不好。

還是那三個字:不好說

剛開始林溪也很嫌棄淺色衣服不經臟,沾血一眼就能看見,也不好洗。

後來發現既不用親手洗衣服,也不用親手殺人,這衣服布料也挺舒服。

浪費不好,她就每日穿着了。

單武深吸一口,從前自己是國公爺隨從,如今是大小姐隨從。

他這樣的身份本就不用想太多,聽命辦事便好。

“我不知道,我聽大小姐吩咐。”

林溪哈哈大笑,把手裏玉佩凌空拋了過去。

“原來你認為殺了很好。”

單武:……

我沒有!我不是!

林溪滿不在乎道:“這玉佩成色不錯,找家當鋪賣了,把錢分給府中眾人,就說是我打賞的。”

這東西不吉利,她不想留在身邊。

——

林溪回到國公府,在後院找了一棵兩年的桃樹。

她在樹側枝切個口,又把帶回來的樹枝斜切,嵌進桃樹切口。

最後用布條綁緊粘合,不到一刻鐘便完成了嫁接。

如果能夠存活,這棵樹來年便能有兩種不同品類的桃子,倒是很不錯。

林溪凈手剛準備用午飯,林彥便踏步走了進來。

她眼皮不抬問:“你怎麼來了?”

“今日鬧得這樣僵,誰讓我們是姐弟,那我今後也只能住在國公府。”輕哼一聲,“還不是都怪你!”

“你住這邊行。”話音一頓,林溪又說,“不過你整日無所事事不行,不如你去書院讀書。”

“為什麼?我不去!”林辰想也不想地回絕。

林溪不為所動:“鹿天書院就設立在京城繁華街道,你可以每天吃住在國公府,也很方便。”

“那為什麼你不去?”

林溪看他一眼:“書院不收女子,我會識文斷字,讀過幾年四書五經,自然和你不同。”

後面朝臣彈劾他舅父,其中有一條就是縱容外甥仗勢欺人,害人性命。

就林彥這個腦子,害人性命大致能確定是誣陷。

眼下朝中一直有人彈劾他舅父“窮兵黷武,殺人如麻,用錢如泥沙”,京城不少文人也跟風詬病。

把林彥送去書院讀書,也算是一種示好。

興許能側面緩和國公府和文人的關係。

最重要的一點,這個神獸每天在家裏轉悠,她看着煩。

林彥:“我不去!”

林溪眼眸一亮:“哦,我可以打斷你的腿,叫人每天把你抬去書院,下學再抬回來。眼睛能看手能寫就行。”

林彥瞪大眼睛。

幾個侍衛也一臉震驚。真的要這樣嗎?

林溪後知後覺反應過來,自己這樣有一點嚇人。

不太妙,她嘴角扯出一絲笑,讓自己樣子看起來更平和,手攏了攏衣袖才說:“開玩笑的,你去書院,我便教你我的劍法。”

她十歲那年,一個劍客找上門,說從前承了她爹恩惠,要留下來教授武藝作為報答。

兄長身體羸弱,天寒身子骨便三好兩欠,不是練武的料,只能作罷。

林溪在握劍第一天,劍客便說她資歷上佳,只要刻苦,將來一定是劍道翹楚。

那個劍客的劍法頗為精妙,縱橫捭闔中透着幾分奇詭,變幻莫測,矯若飛龍。

和她見過的其他劍法全都不同。

林溪也很刻苦。當時是想練好武藝,日後落草怎麼也能坐上頭兩把交椅。

那就想要什麼都有了。

後來這個計劃被他兄長知曉,發了好大脾氣,冷着臉說她身手好便要去落草,各州官府難道就沒有幾個高手壓陣?朝廷軍隊全是擺設不成?

粗茶淡飯不願意吃!秋後問斬的斷頭飯里倒有魚有肉有酒!

長兄如父,若她有事自己便也不活了!

林溪只能打消了那些念頭,併發誓絕不敢再想。

再後來她去了戰場廝殺兩年,殺氣漸長,劍法也更精妙了。

林彥抬眼,林彥劍法他早上就領教了。

總結就是:剛過了兩招,就被踩在地上,還差點死了

“你說真的?”他被拿捏了。

雖然舅父找了人教他武藝,但他第一次見這麼厲害的劍法,心裏頭也一直念着。

“那是自然。”

林彥猶豫再三,咬牙道:“那我去!”

眾人:……

那還是大小姐有辦法。

林彥想了下,又問:“你剛才說要打斷我的腳,是開玩笑的吧?”

“當然啦!”

只要你不要惹我生氣!

林彥把提起的心落回了肚子裏,剛才他真的被嚇到了。

眾人……

也不見得是玩笑吧。

林溪不以為意。在她看來讀書有什麼不好。

這都是家裏有餘糧才能做的事。兄長當初沒錢,只能趴在私塾牆頭聽課,不懂就問隔壁窮秀才。

這麼幾年後,他們有了點錢,兄長才去學堂拜了夫子。

林溪啟程來京城前,就託人給她兄長送信。

信的內容大致概括為:我還活着,我發大財了,速來花。

算算日子,說不定她兄長已經在來的路上了,過兩日便能見到人。

兄長學問這麼好,倒可以讓他教林彥……這個念頭剛起,林溪就打消了。

算了,從前兄長被自己就氣得不輕,還是別讓小王八蛋再去氣他了。

林溪吃完飯,打着消食的主意,興沖沖地去看了讓人給兄長準備的院子。

書房採光好,推開窗就能看到外面的荷塘,景緻也漂亮。

書架上是各種典籍,她回頭再添一些文房四寶和古玩。

還缺什麼可以再慢慢想。

院子裏的陽光和韻。

林溪看着枝丫抽出了新芽,愜意地喝了口手裏揣着的茶。

她一直小心照顧着桃樹,既要防着太陽暴晒,又要小心雨水。

半個月下來,總算活了。

這半個月來林溪都沒出門。

官員女眷衝著她舅父面子下的帖子,約她簪花或者踏春,她也都以身體不適為由推了。

真還不如在家睡覺,她大有把以前虧欠的瞌睡都補回來的趨勢。

林溪左等右等,都沒有等到兄長來京城。

不過昨日她收到了兄長的回信。

對方在信上說,已經過了鄉試和會考,眼下正在認真溫書。

等三個月後來京城殿試,屆時再相見。

林溪雖然覺得遺憾,但眼下也只能等着了。

只讓人每天打掃乾淨兄的院子,方便他隨時入住。

今日下午,又有人遞帖來府上。

林溪拆開,快速過了一眼,這次馬球倒不能推了。

三日後,端王在他城中的私人馬場,操辦一場盛大的馬球會。他的母親是聖寵不衰的麗貴妃,平日排場不比太子小。

這幾年端王在朝堂上和太子針鋒相對,各自為黨。

不到最後一刻,誰也不知道坐上那個位子的是誰,眼下沒人會得罪端王。

且家有未出閣女子,或未成家男子的官眷,幾乎全都會來馬球會。

這也是適齡男女相看的場合。

馬球會這天,辰時不到,林溪就被丫鬟叫醒了。

踏雪扶她坐在了梳妝枱前,幾雙手湊過來一起擺弄。

林溪閉着眼:“我要再去睡一會兒。不堵馬的話,半個時辰就能到。”

難怪有人說寧可三歲沒娘不可五更起床。

踏雪聲音帶着笑,卻沒有半分商量的餘地:“那不行,我們要給小姐要好好打扮,要費好些時間呢。”

林溪見反對無用,繼續閉眼休息。

踏雪是國公府的一等丫鬟,被派去接林溪回府,一路照顧到京城。

她年紀不大,做事卻很是穩妥伶俐。

林溪能過上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日子,全都依仗她前後張羅。

踏雪曾經一度想把她家小姐,打造成高不可攀的貴女,發現完全沒可能后,又致力於讓她家小姐看起來像高不可攀的貴女。

夏穎抵達馬場外的官道,前面還排着七八輛堵了馬車。

如今世家貴族奢侈蔚然成風,這些人隨行帶了不少僕從和器物。卸車速度自然快不起來。

騎馬等在旁邊的一些男子,便打發時間聊了起來。

聊的無非京城近日來逸聞趣事。

“林家才找回來的姑娘,嘖,爭奪院子不成,叫人把院子裏的一棵三丈樹給砍了!”

“這院子本來是蘇姑娘住的,她不得已搬了地方,也是無妄之災。”

“這麼不恭順,到底不是在京城長大的姑娘,氣度家教差了不止一點,不過聽說是個美人。”

“這性情再美也無用,娶回去會家宅不寧。”

幾個世家子弟說話間,後面那輛馬車的車簾,被幾根手指掀開。

女子彎腰出來的瞬間,彷彿明月光瀉。

烏髮如瀑,若飛若揚,裙邊被風揚起,似乎隨時要飛升而去。

眾人一時竟看呆了。

單武眼色複雜地看了眼踏雪。你把大小姐打扮成這樣了?

你不會覺得虧心嗎?

踏雪不為所動,顯然她不會。

“這是誰家的姑娘?”

“就是林家那位小姐,我說了很美。”

“她剛才和侍從說話,好像還看了我一眼,不會再問我是誰吧?”男子聲音有幾分興奮。

裙子太長很容易被踩住,林溪下馬車時,輕輕扶住單武的臂膀。

她聲音很輕,帶着點冷意:“不是為了殺人,我必不起這麼早。”

單武:……

林溪進了馬場,找了一個稍偏的位子坐了下來。

許多人不認識她,但見到旁邊站着的林彥,便都也都明白了。

不說別的,姐弟倆站一起倒十分美貌。

林彥雖然不馴跋扈,但架不住眉眼好看,那些閨閣女子聊起郎君,偶爾也會帶上他。

何況他近來還改了性子,竟浪子回頭去學堂念書了!

不過她們最多談論到的男子,還是信王沈重霄。

今天幾乎所有在室女,都會時不時朝信王投去或是羞怯,或者愛慕的目光。

這個男人你能隨便侮辱他人品,但不能質疑他的臉。

沈重霄早就看到了林溪,他再三猶豫,還是朝着對方走了過去。

蘇漾漾原以為沈重霄會來找自己,不想男人卻是中途拐了個彎,朝另一邊走去。

看見正好站在那個方向的林溪,她沒有多想,便也走了過去。

蕭閑今天一直陪着師妹,跟在她身側。

沈重霄拿出玉佩,沉聲問:“我名下有家當鋪掌柜告訴我,近日收到這塊玉佩,你的玉佩怎麼會出現在當鋪?”

林溪一臉平靜:“妝枱的首飾太多,這個我不喜歡就拿去就當了。”

“我還給你,你好好收着,隨意處理會傷別人的心。”

林溪:“好啊。”

她可從來不會和錢過不去,伸手就要去接。

回頭可以換家當鋪再賣一次!

蘇漾漾剛好看見這一幕,既意外又惱怒。

她快步走到林溪面前,質問道:“這玉佩是我母親當年贈予,你怎麼能如此不珍惜,竟然拿去換錢?”

林溪輕笑一聲:“你這話說得我就不懂了,我父母的院子都不歸我,還能顧得上你父母的東西?”

蘇漾漾臉色有些不自然:“……我也不是故意的,何況你明明就不缺錢。”

林溪:“對對對,我是故意的,我也很缺錢。”

蕭閑心裏全是不屑和鄙夷,這個女人真討厭,砍了師妹桃樹在先,現在又讓師妹難堪。

他幼時生了一場大病,多虧了師妹悉心照顧才能活下來。

不管是誰,只要讓師妹不開心,他一定讓人後悔來到世上!

他的聲音淬着不易察覺的惡毒:“就你這樣的人也配和師妹戴一樣的玉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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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高門找回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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