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第八十一章
來人叫張世元,十五歲,跟他算是同一屆的考生,都是京城人士,自然也聽說過這位十三歲秀才的大名,遠遠的也看過,果然面目姣好若女子,不過性格有點太內向安靜,張世元想去結交都不得其法——人家壓根是閉門不出——是以看到他邀請他去參觀神童的。
對,沒錯,就是那種三歲背書五歲寫詩七歲已經熟讀四書五經的神童,神童今年八歲,名喚王保保,是保定府人氏,跟張綉同一年參加童試一舉通過,據說還是當地的案首來着。
張綉對這位年齡跟自己差不多的少年也有點印象,沒辦法,身邊有茗煙這個八卦簍子很多他沒注意到的東西茗煙都會跟他說的。
倒不是說其他參考的人就年齡太大了,只是京城人數本就有限,能在同一個年齡段的同一批考生就更少了,其他要不是太大要不太小,再說了,張世元為人活潑外向家世不錯,衣着華貴風度翩翩,在人群中基本就是眾人矚目的中心,再加上世家子或者富貴人家會下場一試的人本來也不算多,有自信的就更少了,張綉也忍不住注意了一下。
現在能結交自然是好事,但參觀神童什麼的就有點不情願了。
作為一個有成年靈魂的男人輸給一個七八歲的毛孩子,這種心情不是那麼美麗的,倒不是嫉妒,智商這東西,娘胎里就註定了,他這一生能目過三遍而能默已經心滿意足了,只是覺得有些丟臉罷了。
張世元大氣的揮了揮衣袖:“有啥好看的,這山頂也就一個小湖泊,老師都住山後呢,你要找也該找膳堂。”
張綉:“……”
“你不覺得這樣去偷看人家不合適么?”
張世元賊笑:“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怎麼能說是偷看呢,明明是關心同窗。”
張綉:“……”
他怎麼覺着古代活寶也這麼多呢?比如這位自來熟的張世元童鞋。
他都還沒說幾句話,他們已經從只聞名未見人發展到了狐朋狗友的地步,這都要一起去參觀了。
張綉無奈的甩開張世元的手,這世上就有種人熱情的讓你無法拒絕:“茗煙,你回去收拾東西吧,我和張公子走走。”
茗煙狠狠的剜了張世元兩眼氣鼓鼓的走了。
張世元嘻嘻嘻。
倆人明明是初次相識,張世元卻沒有絲毫陌生感,一路上拉拉雜雜說了不少八卦,幾乎只要碰見人就會打招呼,人家看他燦爛的笑容不管認識不認識的也都會笑一下或者說幾句話。
最後跟他們倆一起去的還有兩個人,兩個都是十□歲的樣子,一個瘦高白皙一個粗壯膚黑,倆人衣着都不俗。
卻一個是嚴清海嚴御史獨子,便是瘦高白皙的,面色嚴峻不大愛說笑,卻喜歡聽人說,名字喚作嚴凱之,另一個卻是欽天監監正韓正次子韓元,倆人都是書香門第出身,跟張世元是打小就認識的,因此一招呼就跟着來了。
相互認識之後張世元更放的開了,口中滔滔不絕一路手舞足蹈,一點學子的清高自傲都沒有,倒是與街頭戲子相差無幾。
而說著說著就難免說道了青雲書院的學子與教授身上。
按張世元的說法,這學院學子按大的分為三派,一派是權貴子弟官二代,一派是富貴子弟富二代,另一派則是清苦人家□絲派。
三者之間矛盾不斷,但相互之間又複雜非常,比如官二代們雖然看不起富二代們,但也有交往,而富二代們則家中數代豪富的與官二代們關係緊密,暴發戶(商人經商三代可科舉,與那些已經傳承了五六代七八代的豪富們相比這些人的確是暴發戶)們攀不上官二代,又被富n代看不起,自己又看不起□絲群,但誰家沒個窮親戚,□絲也不完全是□絲。
其中就有祖上為官後來沒落的,也有旁支的旁支的旁支等等出了五服血緣不近的,當然更多的是貧寒出身的學子們。
當然,這其中又有大官和小官,大富和小富,清貧和赤貧之分。
總之複雜的很。
官二代的代表就是敬和長公主的幼子賀西宇。
敬和長公主是先帝幼妹,也是老一輩僅存的公主,據說以前很得兩代帝王寵愛,年齡比當今也不過大了七八歲,當年下嫁唐國公嫡長子賀亮時不過十六歲。據說夫妻甚是和睦,育有三子一女,其他二子與女兒皆已成家,唯有這老來子賀西宇被寵上了天,因此養的驕橫跋扈的很,和前面三個兄姐簡直不像一個娘胎里出來的。
如果僅僅是驕橫還沒啥,權貴之家孩子多少都有點目下無塵,但這賀西宇據說十三歲就通人事十五歲對女子失了興緻到十七歲已經不知道玩了多少男男女女,甚至還有強搶民男一說,凡是長得清秀的男子只要入了他的眼的就沒有能逃脫他的魔掌的,只不過這些事大部分都被壓了下去沒大鬧開來,再說賀西宇也沒弄出人命大案,家中又有錢有勢,那些被他糟蹋了的男子也只能自認倒霉。
卻說去年春踏青的時候賀西宇外出郊遊看上一個小子,黑髮碧眼,長相比他曾見過的號稱艷冠京城星月樓呂三娘都漂亮,他一向看上了就動手,結果人是搶回去了,沒吃到嘴不說,反而被揍了一頓,然後那小子的人找上門來,結果居然是西域使團使者的兒子。
妨害兩國邦交,這擱哪兒都是一樁能殺頭的大罪,皇帝雷霆震怒,最後小命是保住了,但人也被扔進了青雲書院,五年之內不得回京。
誰知這小子到了這裏反而更加如魚得水,書院裏除了那些師傅教授的家眷幾乎全部是男人,且身為學子一般都至少是五官端正,一半以上都算得上清秀,四分之一稱得上俊美,極品的俊秀之人也有那麼三五個,賀西宇簡直樂不思蜀,不論什麼地方有陰就有陽,有光明也就有黑暗,不少長相俊秀的人為了權勢或者為了錢財搭上了賀西宇。
敬和長公主惦記著兒子幾次來看他都被趕回去了,單從這點來看,這賀西宇簡直就是不孝忤逆之極,偏偏他自己長得好,笑起來又如沐春風,儘管知道這人不咋樣,照樣有人被富貴美色迷了眼。
張世元之所以特別把賀西宇提出來說,自然是看張綉皮相不錯怕他會被賀西宇纏上提醒一下。
張綉父親也算的上一方父母官,雖然現在也不過四品,奈何安定那地方四品也能算得上是封疆大吏了。
但再怎麼封疆大吏對上敬和公主也白給,況且張謙也不過一個區區四品官。
賀西宇玩弄的那些男子裏也有不少是官家子弟,也沒見人家被怎麼著,照樣該橫橫該霸霸,無人敢惹。
張綉聽的很無語。
張世元就差明着說你小子長的漂亮以後小心點了,可問題是只有千日捉賊的,哪有千日防賊的。
再說張綉自到京以後,不止一人或直接或隱晦的因為相貌問題勸過他小心,就連褚先生,也看着他搖頭嘆息了一聲,雖然先生沒說什麼話,但那盯着他的臉欲言又止的糾結,明顯是擔心他因臉招災。
張綉鬱悶的,可是他以後是要當官的,這爹媽給的臉總不能換一張吧?且不說什麼身之髮膚受之父母不敢損傷之類的,但是毀容了沒法當官這一條就足以讓他對整容望而卻步了。
再者,他這輩子最滿意的就是一張臉,就連騎馬摔下來都不忘先護臉,讓他怎麼捨得這張美美的臉有一絲一毫的損傷啊?
不過自傷做不到,自衛還是可以的,自從這個說了那個說之後,張綉就做了完全的準備,靴子裏時刻插着一把匕首,兩隻手腕上都綁着袖箭,還都上好了弦,袖子裏頭還有偷藏的石灰粉,腰上的小荷包里更是有各色救命用的小藥丸,張綉還挺遺憾沒乙醚,否則他平時裝上一點點,要是真有事了往手絹上一撒照人鼻子上一捂,誰會防備一個手絹呢。
所以張世元暗示性的一說,他先是一愣下意識就去摸荷包,但面對此景也只能呵呵,難道要他說他其實還學過女子防狼術么?咳,身為一個男人,對男人脆弱的地方再熟悉不過。
張綉一呵呵嚴凱之韓元立刻側目看他,韓正雖然人長的不怎麼樣,性子卻跳脫的很:
“那張綉以後可要小心了。”
張綉再呵呵,心裏罵了句娘。
說是去看小神童,卻終究沒看成。
四人走到半道就碰到了鬧事的,正在一處門口,幾人團團圍住把個拱門給堵的嚴嚴實實的。
張世元最愛湊熱鬧,拉住一個人問了幾句就弄明白了。
原來是寒門學子鄭清遠又和官二代李元清對上了。
這倆人除了姓不同,名字偏偏又是倒了個兒,倆人學識又都不錯,李元清自覺平易近人,看鄭清遠天天一副你們都是蛀蟲的臉就不爽,而鄭清遠寒門出生求學不易,祖上都是鄉下種地的佃農,好不容易讀書考得了秀才,天賦才學自傲自然有,對富家子弟不感冒也有,總覺得他們就是一群紈絝子,整個是來混日子的,再說他一個同窗還被賀西宇騷擾過,要不是被人撞上了,說不得要吃虧了,自然對那些富家子更沒好感了。
倆人才學都是一等一的,平時考校自然有個高下,再加上旁人的攛掇,可以說積怨已久,幾乎逮着機會就要冷嘲熱諷一番。
此番又鬧矛盾則是李元清恥笑鄭清遠手不釋卷目下無門自撞牆,把個書生氣的一佛出竅二佛升天,倆人立刻就又鬧上了。
張綉聽張世元八卦完就沒興趣了,他早已過了看熱鬧的年齡,之前去看小神童也是被張世元強拉的,雖則也有想看一看真正的神童長什麼樣,終究好奇不大。
現下被這一鬧就徹底沒了興趣。
嚴凱之性格比較清冷,要不是和張世元打小認識知道他這麼個性子,早就甩袖而去了,現在一看張綉沒了興緻立刻準備打道回府——張世元雖然鬧騰,卻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不識趣。
韓正戀戀不捨的瞅着圍觀的人群:“哎,再等會兒唄。”
張世元很鬱悶,早知道不走這個門了:“咱們換個門。”
張綉搖頭:“來日方長,日後都是同窗,朝夕相處,又何必非得急於一時?”
張世元悻悻的道:“我不就是想看看神童是不是三頭六臂么,我八歲的時候寫字都還像畫畫呢。”
張綉笑:“我八歲的時候還在草原上騎馬呢。”摔下馬什麼的絕逼是失誤不是哥技術不行,好歹哥也是練過的。
嚴凱之一句話沒說,拉着張綉就走,張世元和韓正只能乖乖跟上,張綉悶笑不已,這仨還真是活寶,看來官家子弟也未必都沒真才實學。
相互一問才知道幾人住地都不遠,他們三個與張綉一樣都是新進學子,院舍基本就安排在一片,與張繡的院子也不過前後的差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