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七章 解脫
秦府，秦平安低頭沉思。
影子的話，讓秦平安的心底燃起了希望。
無論當年自己的父親是不是被六扇門的人所殺，他都必須要親自去問問高松柏。
無論結果如何，在沒有絕對的自保實力之前，他都不想再留在大乾國了。
畢竟，自己的身份隨時都會是一個隱患，如果被有心人利用，只怕到時候會很麻煩。
思索了許久，秦平安決定，等叛軍事了，他就帶着安妙伊離開大乾國，再去大燕帶上舞清瀾，到一個沒人找到的地方隱居起來。
至於懷淑，相忘於江湖，也許是最好的結果吧。
秦平安看向秦長明，緩緩說道：“我還有一個疑惑。”
秦長明坐回圓凳之上，他的眼睛突然渾濁了起來，彷彿是知道秦平安想問什麼。
“既然你已經加入了叛黨，那麼，穆親王的次子為什麼會死在家中，連累到我嬸嬸被殺，瑜兒不知所蹤。”
秦長明聽到秦平安的問題，沒有第一時間回答，而是又接連喝了兩杯酒。
良久之後，秦長明才緩緩說道：“我和你父親，從小就沒有了父母，彼此相依為命，是他，照顧我長大，並且一直告訴我，雖然我們很窮，沒有吃的，沒有穿的，但是我們絕對不能做偷雞摸狗之事，讓人瞧不起。”
“從小，他無論做什麼，總是能做的很好，所以我一直都非常崇拜他，他告訴我，一定要好好讀書，只有讀書，才能改變我們的命運。”
說到這裏，秦長明已經老淚縱橫，他的眼中，滿是追憶的神色。
“當年，你母親去世之後，在我的追問下，劍老才把關於你父親和母親的事情告訴我。”
“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他為什麼會將你們母子託付給我，因為我了解他。”
“他是一個說一不二的人，答應了別人的事情，就一定會做到，所以，當年才會有那麼多人願意追隨他。”
“那一刻，我就想，身為他的弟弟，我絕對不能讓他就這麼死掉，我一定要盡自己的能力，想辦法為他報仇。”
“不久之後，劍老去了一趟幽州，回來后，便將穆親王密謀造反的事情告訴給了我，並且問我願不願意跟隨穆親王，殺掉剛登基不久的宇皇。”
“我猶豫了很久，最終答應了下來，而劍老，也願意輔助我，留在江州。”
秦平安皺眉，看向劍老，說道：“你說你是我母親的僕從，可是，這麼多年來，我從來沒有見過你，甚至都不知道你的存在。”
“還有，在七殺門懸賞，要我人頭的，也是你吧。”
聽到秦平安的話，秦長明一愣，看着劍老說道：“什麼，劍老，你。。”
劍老冷哼一聲道：“哼，小姐臨終前，讓我一切事情都要聽從你二叔的安排，如果不是他一再阻止我，我早就殺了你了，又怎麼可能讓你知道我。”
頓了頓，劍老看向秦長明，說道：“這輩子，小姐讓我做的事，我從來都沒有違背過她的話。”
“但是，這不代表其他人可以，我輔助你，是因為你腦子好用，但是，這不妨礙我想殺秦平安，哪怕她是小姐的孩子。”
原來，因為自己母親的原因，眼前這位分神境的大能者，一直都十分仇視自己的父親，甚至是仇視自己。
也許，他的心中，有着自己的意難平吧。
秦長明聽后，則是滿臉痛苦。
他不由想到：這些年來，因為嫂嫂的原因，加上自己願意加入叛黨對抗朝廷，為死去的大哥和嫂嫂報仇，所以劍老所有事都對自己言聽計從。
原來他的心中，對大哥，對平安，一直都是仇視的。
旋即，秦平安沒有再理會劍老，而是看向秦長明，問道：“後來呢？”
秦長明道：“後來，我便遇到了你嬸嬸，有了瑜兒。”
提到秦平安的嬸嬸，秦長明的眼神有了一絲溫柔。
“你嬸嬸，是一位非常溫柔的女子，開始那幾年，我和劍老每天都在商議需要拉攏些什麼人，需要除掉什麼人，所以，經常會幾天都不回家。”
“可是，你嬸嬸從來沒有問過我去做了什麼，每次我回來，她都會為我做好一桌飯菜，熱好一壺酒，坐在我身邊，靜靜的陪着我。”
說道這裏，秦平安露出了一絲譏諷的笑容。
這個笑容，好像是在說，自己根本配不上那樣一位女子。
而秦平安，也從原主的記憶中，看到了二叔和嬸嬸恩愛的畫面。
在那個記憶中，嬸嬸是一位很漂亮，很溫柔的女子。
雖然原主不是她親生的，但是卻一直都把他當成親生兒子對待。
小時候過年，秦平安一定會有新衣服穿，哪怕沒有秦瑜的新衣服，也一定都會有秦平安的。
長大后，秦平安去了東林書院讀書，經常幾天不會家。
可是嬸嬸都會把好吃的留着，等原主回來以後，再拿出來吃，這讓年幼的秦瑜總是說嬸嬸偏心。
而嬸嬸總是跟秦瑜說，好東西，一定要和大哥分享，因為我們是一家人。
想着，秦平安不由的也流出了淚水。
這時，秦長明接著說道：“兩年前，穆親王通知我們，起勢在即，讓我們做好準備。”
“當時我就知道，起勢之後，無論誰勝誰負，我們的下場，只有死路一條。”
“與其讓你嬸嬸死在敵人的手上，還不如讓她死在我手裏。”
說道這裏，秦長明已經泣不成聲，他哭的撕心裂肺，痛不欲生。
而秦平安，則是心中一震。
果然，王鵬指使孫如喜，將秦瑜的事情告訴給穆親王次子，是秦長明的授意。
是啊，如果沒有二叔的授意，王鵬又怎麼敢那麼做呢。
秦平安不由的想到。
俄頃，見到秦長明緩和了些，秦平安再次問道：“你為什麼要殺穆親王次子？”
秦長明舒緩了下情緒，再次說道：“穆親王欲要起勢，在此之前，他必須要隱藏好自己，將朝廷的注意力轉移到其他地方。”
“而他的次子，是一個不學無術的紈絝，穆親王本就不喜他，或者說，他用他的生命，來回報穆親王，是他最好的歸宿。”
“所以犧牲他，來讓穆親王消失在朝廷的視野里，是最好的結果。”
聽到這裏，秦平安心裏不由的感慨。
虎毒不食子，可是，就因為次子是一個紈絝，所以穆親王便犧牲了他，來完成自己的計劃。
如果，當年自己的母親真的同意了穆親王的追求。。。
後面，秦平安不敢再繼續想下去了。
不過，不得不說，穆親王這一招金蟬脫殼，用的確實是巧妙。
正是因為他犧牲了自己的次子，所以朝廷開始時，便把目光放到了果親王的身上。
如果不是自己機緣巧合，得到了一系列指向他的線索，從而讓朝廷做出最有效的應對，恐怕現在，大乾國已經換了皇帝了。
不過，此時的他，莫名的有些後悔。
因為，如果他沒有發現那些線索，如果穆親王造反成功，殺了宇皇，也算是為自己的父親母親報仇了吧。
可是，那樣的話，高松柏，懷淑，傅明是不是也就死了呢。
解開了這些疑惑后，秦平安突然覺得，如果再選擇一次，自己寧願永遠都不知道這些事。
就在眾人都陷入了沉默中時，一名府兵突然跑了進來。
那名府兵進來后，直接說道：“平安侯，秦幕僚，大事不好，叛軍又打回來了。”
聽到那名府兵彙報，秦平安猛的站起身，道：“你說什麼。”
那名府兵道：“就在剛才，叛軍去而復返，刺史大人讓平安侯和秦幕僚趕緊去東西兩座城門支援。”
秦平安道：“好了，本侯知道了，你下去吧。”
待到那名府兵退去，秦平安看着秦長明，他想知道，現在的秦長明，會是一種什麼態度。
感受到秦平安的目光，秦長明緩緩說道：“平安，你很優秀，我為你感到驕傲，真的很驕傲。”
“你如今的成就，大哥大嫂泉下有知的話，也會為你感到自豪的。”
說著，秦長明有些暮氣的眼睛，再次流下了淚水。
“以前，二叔對不起你，現在，就讓二叔，為了彌補也好，為了贖罪也好，為你做最後一件事吧。”
旋即，秦長明看向影子，說道：“請你將所有的事情，都如實彙報給高松柏，這一切，與平安沒有任何關係。”
影子點頭，說道：“放心，你不說，我也會的。”
秦長明道：“謝謝。”
接着，他再次看向秦平安，說道：“平安，以後，瑜兒就交給你照顧了。”
“我，去見大哥，去見她了。”
說完，他藏在衣袍中的手，突然抬起來，然後，在自己的脖頸處輕輕一揮，瞬間，他的喉嚨鮮血狂噴。
他用藏在袖中的匕首，自盡了。
不為別的，只為他的侄兒，不會因為他，而受到朝廷的追殺。
更不想他因為自己犯下的錯，而受到牽連。
至於仇恨，他知道，自己死後，秦平安一定會想辦法去完成自己沒完成的事情。
秦平安見狀，連忙衝上前，扶住秦長明。
他痛哭一聲，喊到：“二叔。”
可是，秦長明已經沒有力氣去回應他了。
秦長明緊緊的握住秦平安的手，流着鮮血的嘴角，輕輕的挑起，露出了一絲解脫的微笑。
秦平安看着秦長明，這一刻，他懂了秦長明的意思，他知道，自己的這位二叔，用他的死，在影子面前，換來了他的一身清白。
他的這位二叔，忍辱負重，將仇恨埋藏在自己的心中二十年，肯定是很痛苦吧，現在，他終於解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