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將雨
即使在工業化之前的農耕時代,兇猛野獸也早已不是人們最大的威脅,到那時戰爭、瘟疫、天災才是威脅人們生存的主要因素。
即便近代也依然能聽到野獸襲擊人類的消息,但那也是新聞,是極少發生的事情。
人類靠着眾多的人口,靠着對大自然的改造,一步步將除去人類以外的所有兇猛肉食類動物變成了稀缺品種,更大範圍的物種滅絕也在人類的影響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快進。
當人們意識到這一點,出於自身的利益想要保護瀕危物種時,多少有些晚了。
可魚乾對張寅的話產生了深深的懷疑:
“沒有野獸威脅?怎麼可能?”
她不相信,張寅自然可以理解,這就像一個未來人跑來告訴自己,未來的人類全都變成機械體或者拋棄肉體意識上傳生活在電腦里一樣,他即便可以想像那是一種怎麼樣的體驗,也不大可能接受這種未來。
拋棄肉體怎麼可以呢?其他的都可以拋棄,小弟弟可不能拋棄啊!
所以張寅對女孩的質疑並不生氣,只是試圖給對方解釋:
“沒有什麼不可能的,你們是怎麼對付這些野獸的呢?”
魚乾思索着給出回答:
“我們人多,而且有弓箭,還有投矛,即便是一群狼出現,只要大家都在...”
“對,靠人多就可以了。”
張寅接着她的話道:
“那麼你想一想,如果大地上到處都是人呢?很多很多的人,還有更厲害的武器...”
對話的過程中,張寅驚訝的發現自己的語言學習能力超出了想像,魚乾之前教給自己的詞彙可謂是記憶猶新,排列組合舉一反三,輕鬆的就把自己的意思用原始人的語言講的差不多了。
以前上學時如果學英語有這麼輕鬆...
或許是事關生存必要,也或許是真的有什麼神奇的力量,他總覺得自己的腦袋好像忽然變得特別靈光,反應和思維都回到了少年巔峰時期。
要知道,他以前總會覺得自己的反應速度越來越慢,甚至前一秒還在想事稍微分心,下一秒就忘得一乾二淨。
這或許是奔三的人們所共有的苦惱吧。
“武器?”
“嗯,就是你手裏的木棍,投矛,還有那個...弓,弓手裏拿的弓箭,都是武器,這些都是我們人類製造出來,捕獵和對抗野獸很有用的東西。”
張寅給她解釋武器這個詞的概念,然後魚乾立刻就注意到了最重要的點:
“你是說,還有比弓箭更厲害的武器嗎?”
理解了他的意思后,魚乾在心裏把她認識的可以稱之為武器的存在過了一遍,最簡單的可能就是仍石塊,然後就如張寅所說的,木棍、投矛、弓箭...
但是,更厲害的武器是什麼?
在她的認知里,弓箭絕對是最厲害的武器,比投矛距離更遠,殺傷力更強大,可惜製造起來卻很麻煩,也很容易損毀。
還有什麼能比弓箭更厲害?
魚乾的問題也讓張寅一時語塞。
他總不可能跟她說什麼火藥和子彈那種東西,工業化時代誕生的槍械當然是人類最強的武器之一,可說給魚乾這個原始人小女孩聽恐怕太難理解。
如果換到科技工業化之前的古代,那麼弓箭大概屬於最強武器之一,甚至沒有之一了。
張寅留意過弓身上攜帶的那張弓。
看起來就是兩片厚實的長木片用繩索綁在了一起,也不知道那是用什麼木材弄得弓身,而且看起來打磨的很光滑,難道是用石頭一點點磨的嗎?
眼見魚乾還在盯着他,等待一個解釋,張寅只好斟酌回答:
“其實還是一種弓箭,不過用的材料更好,射出去的距離更遠,威力更強大。”
“另外除了弓箭,還有用鐵打造的刀,那個也很厲害...”
聽到前面半句,魚乾多少有些失望的感覺,但是聽到後面提到的完全不曾聽說過的“鐵”之後,她立刻來了興趣。
“鐵?那是什麼?跟石頭一樣可以做刀嗎?”
刀對女孩來說就是石刀,她說刀的時候並不會特意帶上石這個字以做區分,現在聽說這個世界上居然還有石頭之外的東西可以拿來做刀,頓時有一種聽到了奇妙故事的感覺。
“鐵...算是一種石頭吧...”
張寅回道,心想煉鐵確實是要從鐵礦石里煉,鐵礦石也是石嘛...
“那它怎麼厲害了?”
“嗯,石頭做的刀其實還不夠鋒利,比如之前用石刀切麻的時候,要用力來回拉才行。”張寅試圖讓魚乾理解鐵做出來的刀具很鋒利:“但是用鐵做出來的刀,可以打磨的特別鋒利,而且不像石刀那麼容易損毀...”
“是嗎!叫鐵的石頭長什麼樣子?咱們去找到它,拿來做刀!”
魚乾一幅躍躍欲試的模樣,不過很快就被張寅潑了涼水:
“那東西大概是一種暗紅色的石頭吧,但是不容易找,它們很多都在地下很深的地方埋着,露在地面上的...”
張寅向四周望去,到處都是茂盛荒草,要是有鐵礦石的話,植被應該不會長得那麼好吧?
“總之很難找,很稀少...”
鐵礦放在工業時代不算很稀罕的東西,可原始時代想到一座露天鐵礦,那就得碰運氣了,張寅覺得在這方面努力大概率是無用功。
或許距離此地一百公里之外有一座鐵礦,而且很幸運的還是露天礦,但有意義嗎?
暫時沒有,這個小小的十人出頭的部落不可能有這種閑心跑那麼遠去尋找有可能存在的“鐵”。
除非,食物不再缺乏,才有這種可能。
張寅內心盤算着,如果可以織網捕魚的話,是否可以讓部落里十二個人全都吃食無憂,那時就可以有足夠的閑暇來做一些其他的事了。
當然不會是大海撈針一樣尋找鐵礦,而是研究研究種地和馴養動物的事。
“話說,現在好像涼快多了...”
張寅感覺到一股風吹過,與之前風裏都帶着悶熱不同,此時的風居然涼涼的使人十分愜意。抬頭去看天上,原本應該掛在偏西一些位置的太陽,已經被雲層擋住,而且這些雲很多鋪滿了天空幾乎不留縫隙,與早上沒有一絲雲彩的場景對比鮮明。
所以,他舒服的嘆了口氣,有些開新的說道。
不想,魚乾卻說道:
“我們得回去了,要下雨了。”
她望着有些泛黑的雲彩,把腰繩重新紮起來,將一路採到的野菜之類塞進胸前獸皮內:
“淋雨要生病的,快!”
額...
張寅有些後知後覺,不過也意識到她說的很有道理。
雲層發黑一般都預示着降雨將要發生,想想早上看到的晴空萬里,還有一直折磨自己瘋狂壓榨體內汗水的太陽,夏天的天氣還真是變幻無常。
他很聽話的跟着對方,順着來時踏出的痕迹往回走。
魚乾開始跑了起來,張寅只好跟着一起跑。
拖鞋在這種荒野里跑起來很明顯有些不適,跑了幾分鐘他乾脆脫掉它們提在手裏赤着腳追,這才勉強跟得上。
雖然這難免要讓腳底板遭受一番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