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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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患一念忽然起,惟患那念實覺遲—————————————

烏木金釘馬車很快駛出了伯爵府,拐出西便坊,來到朱雀大街。

灰色細麻帘子讓車廂里有些暗,從出來起,盛初初一直就沒說話,皇帝摸着握住她的手。

“皇上,”她抬起頭,鼓足了勇氣看着他,“老夫人病重,沈…將軍他——已經兩年多沒回來了,可不可以讓他進京,與老夫人見上一面?”

盈盈的眼睛在昏暗的車廂里像是有水光似的,那懇切的眼神啊!君王的臉卻綳得緊了,先是淡淡道,“西南最近匪亂頻發,離不開他。”

“可是……”

“夠了!”皇帝低聲斥道,“這是我和阿驥之間的事,你不要再管!還有,朕不想再從你嘴裏聽你提到他,知道了嗎,初初?!”他驀的把手抽回去了,昏暗的光線下,下顎綳的緊緊的。

初初不再做聲,可是心裏頭堵的一陣一陣的悶疼。這算什麼?動不動就端起了帝王的架子壓迫人,高興了就甜言蜜語的哄你,冷淡地收斂好儀容,沉默下來。

過了一會,燕賾煩躁地又命她道,“你是不是還有話說?說,別憋着!”

初初仍不做聲,過一會緩緩道,“臣妾是還有話,但都是您不愛聽的,臣妾不敢再說。”

“你不敢,呵,朕看你膽子大的狠!還有什麼是你不敢的?!”

這時候車廂外傳來和梨子輕咳了一聲提示,“咱們還沒到家,咳。”

車廂內頓時安靜下來,馬車載着帝妃二人,很快進到大元宮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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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徵央宮,皇帝一路怒氣沖沖地往裏走,和梨子將宮人們都清退下去,皇帝走到內寢,忽而轉過身向著初初道,“你就這樣為他着想?明明知道朕不喜歡,還偏偏要提!不刺着我你就不好受是不是,盛瑜溪?”

初初道,“皇上,您不講道理。”

皇上的眉毛揚起。初初繼續道,“將軍他對您怎麼樣,您心裏頭比誰都清楚。”

皇帝倒漸漸平靜下來,走過來抬起她的下巴,“沒有錯,初初,你說的沒有錯。可是我註定要負他,而你,也是一樣,我的夫人!”

初初心頭不覺一震,抬起眼眸。皇帝逡巡着看着她,拇指摩挲着她的嘴唇,“如果沒有阿龜這個孩子,你會不會回來?”

初初輕輕道,“不會。”

皇帝眼睛裏閃過一絲嘲弄,鬆開她,“看,這就是你,小溪。你想哄着我的時候就哄,不想哄的時候連敷衍都嫌多。你和我一樣得自私冷酷。所以,不要試圖讓我一個人背着那良心債。”

他說著鬆開她,接上去剛才的話題,“我好像曾經說過,你我之間每一個機緣,都無法令你愛上我,呵,之於你,我沒有一件事做對過,也對不了。可是最奇妙的你知道是什麼嗎?我的小溪——奇妙的是你和我,我們總有下一個機緣。

阿龜這個孩子是天賜的,還有你的侄子,你總算還有一些母性——不要說都是朕逼的你,實際上你一直都已在選擇!天註定你就是朕的,你就屬於這大元宮,這一生你逃無可逃!”年輕的皇帝說話一向是自信充滿鋒芒,初初曾經不理會他。但此刻那些話像一支支銳利的箭扎到人的心裏,她不自覺間蒼白了臉,竟無法反駁。

皇帝看着她問,“你怎麼不說話?呵,因為你說不出。”

他邊說邊走過來攬住她的腰,托起美人的頸子讓她看着自己,“朕是愛着你,可是不會因着這個變的軟弱。你也是一樣的。這或許就是我們為什麼這樣迷戀你的原因。”

他說完深深地吻住了她,涼絲絲甜蜜的唇,津液一直流到心裏,讓它戰慄,讓它疼痛,也讓它歡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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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冊立太子,今年去九陽避暑行宮的日期稍稍推遲了半個月。

皇帝帶着裴義和俞鳳臣來到九陽,邵秉烈坐鎮京中。每天都有專人將朝中彙集的奏摺送到九陽,如無例外,皇帝每三天回復一次,將旨意傳達給京里。

這一天清晨,天剛蒙蒙亮,也就是卯正時刻,京兆府門口的大鼓就有人“咚咚咚”地敲響起來,兩名衙役連忙過來查看,只見一個老者,身穿素服麻衣,神情悲憤,正揮舞着鼓槌大力敲打着大鼓。衙役們斥道,“呔那老頭,你有什麼事?府尹還沒有到值,稍後再敲不遲!”

原周律有雲,“有撾登聞鼓者,……主司即須為受,不即受者,加罪一等。”登聞鼓是百姓直訴的一種重要方式,司法機關必須受理,否則將予以處罰。

那老者跪下道,“我要告褫國公周繼盛,縱容其子濫傷人命,害死了我的兒子!”

竟然是要告褫國公周繼盛!兩個衙役對視了一眼,“快去稟告大人。”其中一個人道。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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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安茹匆匆來到太后所居的仁壽殿,路上碰見撐舡子摘荷花蓮子回來的許知萱和袁綉羅二人。

“周婕妤,”

“許婕妤,袁良媛,”

互相寒暄打了招呼,周安茹道了個惱,自先離去。

許、袁二人見她是向著仁壽殿的方向,袁綉羅道,“這位周姐姐,平時從不言語,什麼事讓她這麼匆忙?”

許知萱倒是知道一二的,這兩天周繼盛在外宅的私生子酒後攜妓駕車,撞死了幾人,其中一個還是國子監的學生,被那學生的父親敲登聞鼓告到了京兆府,端是一樁醜聞。對綉羅道,“你不是要做蓮子粥荷葉餅么?”

綉羅笑道,“是,咱們這就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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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安茹確是為了此事來找太后。皇帝聽聞了撞人事件之後,很是生氣,只因其間又有周家仗勢壓人強行要與苦主私了的情節,那苦主不甘受欺,方去京兆府敲的登聞鼓。

當然,這都是“聽說”,但皇帝確把此事交給中書令邵秉烈徹查,“必要查明事實,給百姓一個交代”,這卻是真的。一件並不算大的事情竟然交給了中書令直接督辦,周家雖貴為國公府,卻是日薄西山一代不如一代,皇帝要拿着他們做筏子,降級或者奪去爵位都不是沒有可能。

看着眼前年輕女子憂慮的眼睛,這周安茹生的也是極漂亮,一雙杏仁眼,肌膚勻若凝脂,頭髮又黑又濃密,細細看來,比那蓮貴妃盛初初實也不差多少,任太后皺着眉道,“是你爹讓你來的?”周微瀾出去遊歷,還沒有回來。

周安茹道,“不是,是我自己擔心。”

任氏道,“臨時抱佛腳,早幹什麼去了。皇帝不找你,你也不去理會他,難道非要他追着你不成?既進了宮,哪裏來的那麼多傲氣,我看都是毛病!”

周安茹半低着頭不做聲。太后恨鐵不成鋼,“這還早着呢,不會一下子就把你們家怎麼樣的。便怎麼樣,難道皇帝是聽我話的人?你先回去吧。”

說著便讓宮人送周婕妤出去。

出來正遇見前來給太后請安的方貴妃。

方蘊兮見她的樣子,便知道了大概。屏退宮人,悄悄對周安茹道,“周妹妹,須知有事要拜真佛,如今皇上最愛聽誰的話,你還不知道么?太后和我,都不如她呢,你何不去那邊試試?”

周安茹聽見她的話,將信將疑。方蘊兮見她聽進去了,也不再多說,自帶着宮人入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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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之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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