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轉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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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勸君慢步留芳探,一人就在轉角邊————————————

蛟龍出土震天驚,弓做霹靂刃做冰。

落日大旗染碧血,將軍一戰即成名。

沈驥穴土為道,與李達山地上攻城大軍上應下合,破城牆、陷昆林,只用了一天時間,破昆林西城,沈驥一騎當先,斬守將、副將三人,殺敵無數,餘下守兵三千人盡皆被俘。

一戰成名。後世有詩人賦詩描贊當時情景,如上。

於當時,這是一場關鍵的勝利,不僅在於它最後的結果,更在於它的速度和決心,是大周經歷新敗、更換主帥和前鋒主將后的一場大捷,自此,大理軍隊退守二百里,威楚府中心楚雄郡直接暴露成為前線陣地。

昆林大捷的消息傳到朱提,這一天恰是冬至,一大早,有人砰砰砰地敲門,“昆林大捷,昆林大捷!沈、李大將破城殺敵,大功一件,大功一件!”是里正遣人將勝利的消息告知街坊四里。

伍先生從屋裏出來,站到院子裏拈鬚微笑,聽到本國勝利的消息,怎麼能不開心,予印則是拍着小手跳躍着,“哦,打勝仗咯,打勝仗咯!”

初初在屋裏沒聽清,李醫娘進來,她抓住她的手臂,“外面說的什麼?”

李醫娘告訴她,“沈將軍立大功了,昆林打了勝仗!”

初初握着她的手好半天沒說話,只見那光線在她的眸子裏流轉,像是有霧,像是有光,最後輕輕眨了眨,閉目念了句佛。

古有語曰,冬至大如年。適逢前線勝利的消息傳來,這一天家裏家外鞭炮放的格外響。

初初領着李醫娘和漠漠,做湯圓,蒸九層糕,給予印換上新做的衣衫,“過了冬至年,一天長一線,”將一個正紅色麒麟內包小金錁子的荷包掛在孩子脖子上,予印摟住她的脖頸,“姑姑,謝謝你。”

上午祭祖,初初堅持讓伍先生主持,李醫娘陪坐,“您是盛家的大恩人,”她對伍先生道,伍先生推不過,沐浴更衣,主持祭祀。

儀式很簡單,但初初領着予印跪在堂下,抬頭看着上面供着的盛肇毅、大夫人和自己的娘親柳氏等人的靈牌,卻感覺到前所未有的踏實。這並不是說她對盛肇毅、大夫人這些人有多麼深重的感情,實際上除了娘親,以前在盛家她不過是個無足輕重的庶女,沒有得到父母的太多關愛,但那一種源於血緣、根植於內心深處的家族的羈絆和歸屬、責任的感覺,此時此刻,無比清晰。

中午,毛皂回來了,一家人圍在一起吃冬至年飯。伍先生和毛皂,兩個男人都喝的臉紅紅的,“不知道漢生怎麼樣了,”李醫娘道。

“這孩子跟着沈大將軍,怕是也立了戰功了吧!”伍先生高興,今日多飲了幾盅,對初初道,“噯,今兒過年,初初也喝一杯吧。”

初初想說好,李醫娘卻止住她,嗔了她一眼,“你快放下,也不瞧瞧自己的身子!”

伍先生不明就裏,“怎麼了,近日身子不舒服嗎?要不要請大夫……”一拍腦門,“哦喲我這老糊塗了,怎麼忘了李娘子就在跟前,呵呵。”幾天前李醫娘一出手便醫治好了郡守夫人拖延了半個月的痢症,加上聽了初初之前的話,知道伍先生以前是太後任氏家族的門下之客,郡守不僅不再覬覦他們的財物,反而當天派王管家驅車送兩人回來,也成立街坊四里的一樁新文。這幾天,已經有街坊拎着酒捉着豬的來求醫,倒給家裏添了一樁收入。

初初與李醫娘對視一眼,初初想想,這消息以後瞞也瞞不住,不如現下跟大家說了,便輕輕道,“我有了身孕。”她畢竟年輕,這麼說時,臉上已脹上一層紅暈。

一言既出,四座皆驚。滿桌子突然靜下來,漠漠也干眨着大眼,予印好奇得問,“什麼叫有了身孕,是說肚子裏有了小寶寶嗎?”

李醫娘夾了一大塊排骨放到他碗裏,“是,小鬼頭,知道的還不少,快吃飯。”予印不說話了,一邊扒飯,一邊烏溜溜的眼睛偷看着初初。

伍先生老夫子,與其說是驚到,不如說是有些老赧,這一世從沒有與人說過這些婦人之事,支支吾吾,“唔,唔,好事,這個孩子……”

“是我故去夫婿的。”初初一語帶過。

“哦,哦!”老先生當然不會在這個問題上刨根問底,轉臉去找毛皂,“毛師傅,來,喝酒,喝酒!”

各人有各人的羞赧和慌亂,均沒有發現毛皂眼中一閃而過的探究和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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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個冬至年,羊苴咩城的刀太後過的卻並不舒心。昆林新敗,王子繼興潛逃,刀得勝在王子繼興出逃的第二天就動身前往威楚府,他們抓到了幫助繼興出逃的大臣,殺了他,並加強了宮中的警備,但她的心裏頭像是被壓上一塊巨石,總覺得好像不知道什麼時候哪裏就塌下來一塊。

“母后,”公主玉蔻被宮人們帶着來請安,她只有十餘歲,卻已繼承了母親的美貌,並青出於藍,竟比刀太後年輕時還要美艷,便如一枝凝露初開的玫瑰,是刀太后心頭的驕傲。

見到心愛的女兒,刀太后微微展顏,母女倆在一起剛說了一會話兒,新君忽林來了,“母后!”他的神色氣沖沖的,刀太后忙讓宮人們帶玉蔻下去,“怎麼了?”

“母后你看!”忽林將一捲紙張呈上,刀太後接過一看,是牛皮所制,為最大限度的不被毀損,再一看上面的內容,不禁銀牙緊咬,眉蹙額頭。

是出逃大周的王子繼興發佈的《告民眾書》,“蛇蠍婦人,弒君竊位,忽林逆子,其位不正……”上面歷陳忽林政權是篡位而來,聲明只有忽蚩和他的兒子繼興才是大理王位的正統繼承人。

“這東西是哪裏來的?”刀太后喝問。

“在城裏貼的,一共繳獲了五十餘張,抓到兩個細作,已經殺了。”

“母后,怎麼辦?”忽林才十五歲,行事多倚仗母親,不夠穩健成熟,不然也不會在慌亂中殺了柳如輝等人,引發了這一場戰爭。

刀太后不語,看着前方的眼睛閃爍,帶走了繼興王子是么,爭取原有親忽蚩派的支持是么,試圖從內部分化他們是么——呵,但若是王子到了大周就不明死去,看他們還怎麼打這一場攻心之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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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繼興急於向刀太後母子討報父王被殺、王位被奪之仇,堅持從蘭州府來到昆林西城,“本王子與大理百姓離的越近,越能夠讓他們感受到我的決心,我應與大理萬民一道,共同討伐奸妃逆子!”

不料來到昆林西的第三天,就在與沈驥共同巡看疆界的時候,繼興王子突然墜馬,吐血,人事不知。

沈驥急忙將他帶回大營,喚來軍醫郎中,只摸到脈象虛弱,但都查不出原因。到了晚上,繼興醒轉,沈驥急忙趕來,“殿下,您覺得怎麼樣?”

不過一下午的時間,繼興十分虛弱,“祖,祖父……”

“什麼?”

“祖父……患病時,也是這樣的癥狀。”

沈驥的臉沉了下來。令大死於病症,原以為是年高體弱,現下看或許另有原因,他和王子繼興的眼睛對到一處,繼興蠟黃的臉泛過深深的不甘和痛楚,“他們……他們想要毒死我。”

“大周人才濟濟,一定能治的好這毒!”沈驥道,轉身向李達山說明了情況,“我建議,即刻將繼興王子送回蘭州府進行醫治。”李達山同意。兩個人商定,由沈驥領精兵五百護送繼興回蘭州府,李達山率兩軍余部駐守昆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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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歷了五天五夜的連番趕路,馬車終於到達了蘭州府,駛進大都督府。

車門打開,初初扶住車廂門框就是一通大吐特吐,李醫娘在後面拍她的背,咬牙道,“唐明亮這個狗官,哼!”

王子繼興中了難解的奇毒,消息傳到蘭州府的那一刻,劉宗生即號令全嶺南道各郡,尋找名醫郎中前往蘭州府,給王子療毒。

朱提本地沒有什麼特別有名的大夫,唐明亮卻想到了李醫娘,李醫娘妙手醫心,只三副湯藥醫治好了自己夫人纏綿半個月的痢症,這事給他的印象太深了,便抱着瞎貓碰到死耗子的念頭,將李醫娘推薦上去。

事出突然,姜思恩手下的士兵去如意坊伍家“抓人”,慌亂之中把初初也作為助手帶上,兩個人也沒來得及收拾什麼東西,就被士兵塞入馬車,駛上了去往蘭州府的官道上。

等到姜思恩接到伍先生和毛皂的消息時,馬車已經走了好些時候,沒辦法,他也只能讓毛皂快馬追上,跟着一起護送她們來到蘭州府。

這一路日夜兼程,李醫娘還好,就苦了初初,第一次嘗到了孕吐的滋味,吃也不好,睡也不好,蓬頭蓋面的,跟逃荒一樣。

她們一下車,李醫娘扶着初初,有人過來,見是女醫,先存了幾分輕視,再聞這一身的味兒,皺眉對左右道,“先帶去客院梳洗。”毛皂雖然關懷,也只能止步此處,自有人帶他們這些隨行的士兵去安置。

沐浴的時候李醫娘擔憂地看着初初,距離上一回給肌膚塗抹上色已有七八天了,黑黃色顏料幾乎完全褪去,她們沒帶東西,一時也無法再做塗料。

“你呀,生的這麼俊做什麼,”李醫娘邊說邊為她摸脈,“好在三個月過去了,進入了安穩期,這一路晃的——哼,唐明亮那個狗官……”

“好了,”初初有氣無力地靠在木桶邊緣,“你再啰嗦,我又想吐了。”

“歇一向就好了。”李醫娘安慰她,想想道,“從今兒起,你便住在這院裏,別出去,我一個人出去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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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之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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