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有活了
鍥子
“快,快,操場出事了。”
“有人暈倒了。”
“唉,搞啥子體測嘛,過節期間吃得多,也不運動,一回校就下力跑,果然出事了。”
“那個沒有?……還有氣不?”
1998年10月8日下午,凌江市第一中學操場跑道邊,一群人圍成一圈,神情緊張。
地上躺着參加1500米長跑體測的高二學生揚舒力,雙眼緊閉,面色卡白,全身癱軟。
看樣子,或許要去鬼門關報到了。
好一陣鼓搗,楊舒力終於睜開雙眼。
掃視了一下空中圍成一圈的七、八顆腦袋,眼裏滿是迷茫。
那七、八顆原本傾斜的腦袋都往上揚了揚,顯得放鬆了許多,笑容重新回到臉上。
“好好好,給他家長打電話,去醫院檢查一下,回家休息幾天再來。”趕來的教導主任說道。
第一章有活了
“舒力,當時有沒有什麼特別的體驗?”
“什麼意思?”
“就是有一道光,在前面晃一晃的,指引着你,然後你朝這道光走過去……或者是有兩個人朝你走過來,一個是牛頭,一個是馬面。”
“沒有,就是我醒過來的時候,感覺太陽有點刺眼。”對同學的追問,楊舒力回答,然後他看着同學,心想:“我現在倒是看見馬面了。”
重生后的這些日子,楊舒力逐漸摸清狀況,現在生活在一個和原來差不多的平行世界,只是所有的人都不認識。
他確認,現在不是2025年,而是1998年;他不是命運多舛的48歲,而是青蔥正茂的17歲。
令他欣慰的是,身高有了可喜的變化,現在是1.71米,以前身高是1.68米,很長一段時間為“二級殘廢”這個名頭困擾。
那時身高低於1.70米的被叫做“二級殘廢”。
班上的同學議論,說他倒下后情景挺可怕,都覺得不行了,沒想到又活過來,很是神奇。
送到醫院檢查,醫生說一切正常,可能是節日期間呆在家裏胡吃海喝,運動時跑得太急,心臟一時受不了。
以後要注意勞逸結合,不能總是呆在屋裏學習,要出門運動。
楊舒力知道同學的意思,是問他是否有瀕死體驗。
嘿,還真有,但不用說出來。
回到學校后,楊舒力一邊熟悉環境,一邊調整心情。
他在凌江一中高二年級文科二班,還得讀兩年書,還要參加高考,真是噩夢啊。
有很長一段時間都慶幸不再參加高考,如今還得面對。
不過,在文科班也算幸運,要是在理科班,楊舒力就生無可戀了,物理題數學題化學題,再做兩年會瘋。
文科嘛,咬咬牙還能堅持。
上課時聽不進去老師講什麼,腦子渾渾噩噩,總是胡思亂想。
好在坐教室最後一排,沒人注意他思想開小差。
同桌是個小個子男生,也是沉默寡言,總是埋頭看着什麼書,兩人一天也聊不上一句。
中午學校食堂的飯菜一言難盡,這超級大鍋菜也不知同學們怎麼吃下去的。
看他們進食堂的樣子,已經習以為常了,年輕就是好啊,什麼都能往肚子裏咽。
楊舒力總是皺着眉頭選菜,這方面的知識他是豐富得過剩,這個是轉基因菜吧,學校採購就這樣,轉基因菜特別多;這個菜農藥用得多,食堂用小蘇打泡過沒?這個雞肉是靠激素催長的,不能吃。
吃了幾天食堂,想法轉變了,勸說自己別計較了,現在是1998年,其實還好。
放學后回到家裏,胃口也不行,家裏只有父親楊升元,多數時候是兩個菜,一葷一素,量也不多。
“多吃點肉,你在學校暈倒,主要是營養沒有跟上。”楊升元總是這樣說道。
楊升元廚藝不錯,比學校的大鍋菜好吃得多,但楊舒力吃個七分飽就放下筷子,弄得楊升元有些詫異,問是不是有後遺症,楊舒力直搖頭。
楊舒力發現一個事實,不論他放下筷子時桌上還剩多少菜,最後總是光盤,也不奇怪,本來菜量就少,或許楊升元是按需炒菜,不吃剩菜。
母親秦華玉在離市區20公裡外的一個鎮小學做後勤,每周一到周五住在學校,周末兩天回家休息。
學校後勤工作穩定,但是工資低。楊舒力不知道具體數字,一個月三百多?不會再多了。
家裏經濟狀況有些不堪,對此楊舒力已經深有體會,上次暈倒后在家休息幾天,重新回學校時是秦華玉往他手裏塞了一百元,讓他在學校“吃點好的”,“不要捨不得花錢”。
家裏的經濟大權可能掌握在母親秦華玉手裏,父親楊升元,早上楊舒力上學時他沒出門,下午放學后回家,多數時候也在家,難道他賦閑?
這個家的經濟如何撐下去?楊舒力有點擔憂。
不過,秦華玉的表情明朗,好像不為家裏情況發愁,尤其是聽醫生說楊舒力身體正常得很,秦華玉一高興,當天就買了四個豬蹄回來燉。
吃了一個豬蹄楊舒力覺得夠了,但秦華玉和楊升元各吃一個,剩下一個,兩人都苦勸,楊舒力只得再吃了一個豬蹄。
10月16日星期五,上午第二節課是數學。
下課後因為下雨,沒有到操場上做操,楊舒力坐在課桌前,獃獃地望着窗外。
好比陰沉的雨天,阻攔了生活的風帆,這些天楊舒力一直覺得心裏空落落的,沒有方向感。
同桌貌似上衛生間去了,有人坐到旁邊的凳子上,捅了捅他的胳膊,扭頭一看,是同學張有路。
這些天和他聊天最多的就是張有路,兩人到食堂吃飯也常常結伴而行。
“舒力,身體恢復沒有?”張有路腦袋湊過來,笑嘻嘻問道。
“早沒事了。”楊舒力淡淡回答。
“有活了,你干不幹?”張有路顯得精神抖擻。
楊舒力盯着張有路,眼裏打着問號。
“星期天上午,百盛商場,3個小時,這個數,還可以嘛?”張有路的手在課桌下伸出四根手指,嘴裏喘着氣。
“四……四百?”楊舒力懵懵懂懂地問道。
“四百?”張有路楞住了,隨即猛搧一下楊舒力胳膊,“你是把腦瓜摔壞了是不是?盡想好事。是你要我給你找活乾的,不跟你啰嗦,干不幹,一句話。”
3個小時,應該是四十元。
楊舒力清理一下思緒,看見張有路不耐煩的神情,立即低聲說道:“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