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章 若忠順王有個三長兩短
第273章若忠順王有個三長兩短
賈母道,“你老爺是多大的官你不知道?一年到頭連見上皇上一面都難,如何為王家的事奔走去?你兄長是被流賊給捉去了,朝廷又如何想法子?”
王夫人也是病急亂投醫,哭道,“老太太,這滿朝武將裏頭,唯有賈琮最能打仗,若是賈琮肯主動請纓,將那些流賊打敗,我大兄就能得救了!”
這不過是王夫人的一番臆想,但她越想越是覺得這番做法可行,熙鳳雖聽着不妥,但眼下唯有聲援王夫人,畢竟王子騰乃是她們立足的根本,若王子騰沒了,王家比賈家還不如,她們在賈家的明日也就是邢夫人和尤氏的昨日。
誰能想到,昨日她還瞧不起尤氏,闔府都在恭維她,說是只要王子騰立了功,王家妥妥一個爵位跑不掉,她心裏也正樂着,還想着如何拿這事轄制賈璉一番,誰知,賈璉還沒回來,王家眼看就是滅頂之災。
經歷過賈家的落敗,熙鳳實在是不想看到王家也走上這條路。
“老太太,不如給琮哥兒寫封信,讓他幫忙出出主意,他一向能幹,必能想得出辦法來!眼下賈家如此,先前,舅太太還說,若是舅老爺有了功,能夠在皇上跟前說話,必定要為賈家說兩句,親戚親里的,都是你幫我我幫你,誰也不是總能一帆風順!”
熙鳳一向會說話,此時也是急了,賈母卻不由得想到當初賈家落難的時候,王家可是並不曾伸出援手,王子騰那京營節度使的官職當初不就是這一對姑侄倆換來的,賈家為了王子騰這個位置,事先做了多少鋪墊,將王子騰扶上位,一應的資源都給了王子騰。
可輪到賈赦出了事,王家又做了什麼?
賈母念頭幾轉,緩緩搖頭,“這事兒,看你們老爺如何說,琮哥兒何曾聽過我的什麼話?外頭的人不知道,難不成你們姑侄二人還不知道?”
這話並不假,王夫人和熙鳳早就知道,其實要的不過是賈母不反對而已,二人轉而去求賈政。
賈政心裏卻是想到,也不知道琮哥兒會不會答應,他無奈地道,“我且寫封信命人儘快送往遼東去,往返也要一個多月,那時候,不知道能不能濟事呢!”
王夫人一聽,眼前一黑,一頭栽倒在地上,暈過去前,聽到了賈母幽幽一聲嘆息。
王子騰兵敗且被俘的消息已是傳遍了神京城,宮裏自是最先得到消息,五萬大軍潰敗不說,主將被俘,泰啟帝聽聞,一口血噴出來,便陷入了昏迷之中。
不出三天時間,各地開始響應,義軍的旗幟,如同雨後春筍一般地張起來,四處暴動,正應了那句話,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穆永禎懷着激動而又有些忐忑的心情,再一次在北靜侯府的後院裏下了轎子,北靜侯水溶在一旁恭候着,待他下來,小心地在前引路,“耿郡王已經到了,正在前頭候着。”
他說著,朝穆永禎身後的賈雨村看去,二人對視一眼,賈雨村依舊對水溶不失尊敬。
四人在水溶的外書房裏落了座,穆永禎坐在主位,“沒想到形勢如此糟糕,父皇到現在還沒有醒來,不巧的是,前些日子,太上皇也總是時而昏迷時而蘇醒,這幾日雖醒來了,卻又總是說,三清道長前來接引了幾次,要撇下紅塵前往。我實在是不知道該如何才好!”
穆永禎說著嘆息了一聲,似乎,整個大順皇朝,重重的擔子,此時不得不挑在自己身上一般。
耿熙道,“說一句忤逆的話,王子騰雖敗,但於殿下卻是有益。眼下,烽煙四起,神京城中京營已是不頂用,殿下若能將京衛大半掌控,還愁事不成?”
穆永禎此次正是聽了賈雨村的建議來見耿熙和水溶,耿熙的話,正中他的下懷,也將他想說,卻不敢說的話說了,他不由得看向水溶。
水溶道,“郡王爺所言甚是,也正是我要說的,京衛的精銳飛熊衛被賈琮帶走,所剩雖不及飛熊衛之實力,但整編的十衛,一衛卻是一萬一千二百,除掉賈琮帶走的飛熊衛,總共合起來不少於十萬人,京衛均是從各地衛所挑選出來的精良之師,若京衛能夠為殿下所用,則此事齊矣。”
賈雨村鬆了一口氣,道,“京衛一共十衛,設都護一職,由忠順王親領,誰都知道,忠順王只忠於皇上,待皇子殿下們不偏不倚,若想京衛為殿下所用,何其難也!”
想到一向被忠順王打壓,以及其一向不把人放在眼裏,耿熙眼中閃過一道寒光道,“若是如此,也唯有請忠順王放權了!”
“如何可請王叔放權?”穆永禎聽出了其中的言外之意,急切地道。
外書房裏陷入了死寂之中,似乎人人都在想對策,而實則,均是在等,等誰最為沉不住氣。
良久,耿熙道,“不知殿下如何得知,皇上到現在還沒有醒來?據小王所知,宮中已是對外封鎖了消息,除內閣閣老們和太醫們,其餘人等一概不許進出。”
穆永禎有幾分得意,笑道,“郡王也說了,除內閣閣老和太醫們,至於究竟是誰,郡王爺就不必問了!”
耿熙搖搖頭,“殿下,到了這時候,一些事還得讓我等知道,臣才好為殿下出主意!”
說著,耿熙起身朝穆永禎行了個禮,竟是提前在穆永禎跟前稱臣了。
穆永禎忙避開,又扶了耿熙一把,“不敢,郡王爺折煞我也!”
為了避免之前的奪嫡之禍,一直到現在,泰啟帝既沒有立太子,也不曾給皇子們封王,以至於哪怕穆永禎等人已經搬出了宮,但依舊只是皇子身份,各部觀政時,身份也十分尷尬。
耿熙帶了頭,水溶也忙跟着起身也同樣行了君臣大禮,唯有賈雨村立於一旁,並沒有跟風,可想而知,私底下,想必,這一套表面功夫,賈雨村已是早就做過了。
也難怪,賈雨村十分得穆永禎的看重,來水溶府上,也依然帶着他。
“是太醫,究竟是誰,我就不說了。”穆永禎道。
耿熙卻是在心中一扒拉,大概也能猜得出究竟是誰了,他心頭一番算計道,“殿下,既是太醫院有熟人就好辦了,據臣所知,這幾年,忠順王的舊疾也是頻發,奉皇命,太醫院幾乎每日都會安排太醫前往忠順王府請平安脈,臣以為,可從此着手。
若是忠順王有個三長兩短,京衛底下十個指揮使,臣與水溶可為殿下拉攏幾個,其餘幾個,以殿下手段將不在話下,到了關鍵時候,站在殿下一邊,何愁大事不成也?”
水溶覺得耿熙立了如此大的功,自己不能落入其後,忙道,“殿下,皇上對忠順王十分信重,賈琮當年與四皇子殿下有過同窗之誼,而忠順王對賈琮這個女婿又是格外愛重,幾次朝堂之上,不懼瓜田李下地袒護。雖說忠順王表面上對殿下和四殿下並無偏頗,但難保暗地裏,忠順王不在皇上跟前說什麼,殿下既心懷百姓,有志於天下,欲振奮朝綱,行中興之舉,便須早做決斷。”
穆永禎鄭重地點頭,長嘆一口氣道,“也只能如此了!”
忠順王府里,正是五月時候,正院裏的石榴花開出了一片火紅,在陽光下熱熱鬧鬧,璀璨奪眼。
憲寧扶着忠順王在院子裏走動,今年開了年到現在,忠順王的身體並不是很好,是以,皇帝召憲寧回來,忠順王心裏是有幾分期盼的。
人上了年紀后,總想要兒女們陪伴在旁邊,似乎如此,一個人前往陌生的世界,有着親人的目光守護,才不會害怕和寂寞。
“我幾次寫信回來,問父王的身體如何,父王總是說好,哪裏就好了?儘是騙人!”憲寧心裏頭難過得不得了,說著,鼻頭一酸,幾乎落下淚來。
忠順王已是老態龍鍾了許多,得到了皇帝下旨賜婚,看到女兒后,也心滿意足了,他拍了拍女兒的扶着他胳膊的手,道,“父王的身體還能撐幾年沒事,父王還沒看到你和賈琮成親生孩子,還沒有聽到有人喊父王是外祖父,父王一時半刻還死不了。”
說完,忠順王忍不住咳嗽了幾聲,不敢咳得太狠,壓抑着,順勢在水榭里的座凳上倚着欄杆坐下,憲寧也靠着父親坐了下來,從隨行丫鬟的手中拿過了餌料,遞給父親。
“父王,皇伯父身體如此,至今也不肯立太子,眼下中原又是大亂,王子騰被俘,依女兒看,民情似火,該如何是好?”憲寧憂心忡忡地道。
忠順王聞言,失笑一聲,伸出手指頭,點了點女兒的鼻子,道,“你呀,女孩兒家,不說在家裏綉綉嫁妝,成日裏操這些心做什麼?”
憲寧自覺失言,將旁邊侍立的丫鬟打發走了,扶着父親起身轉悠,聽忠順王道,“放眼大順,唯有江南,寧夏和遼東還算安穩,這三處地均是賈琮所過之處,不是他打理過一番,就是他留下了人,或是他自己在。
你適才所言,並不無道理,但眼下這局面非父王所能及也!我大順,從當年鐵網山之變始,便已是禮崩樂壞,綱常不在。
太上皇二十多年不理朝政,所用之人無一不是專擅媚上,竊權罔利之徒,這些人在朝中,排除異己,敗壞朝綱,招權納賄,肆行腐敗,以至於國勢日趨沒落,民怨沸騰,再至今日反旗招搖,一呼百應。
你皇伯父雖有心扭轉乾坤,欲行中興之舉,奈何內外交困,頹勢一發不可收拾,又天不假年,徒留遺憾。如今,我大順江山飄搖雨中,不知明日將如何?“
憲寧落下淚來,“女兒在遼東時候就常感危機,擔心祖宗留下來的江山會不保,賈琮素有匡扶邦國之能,興國安邦之才,偏偏皇伯父又不肯多用他。”
忠順王拍了拍她的手道,“父王只有你一個孩兒,也惟願你將來好就好,你一個女孩兒家,心中不必裝有家國天下,你唯有你自己就好。待將來,與賈琮生下了孩兒,好生撫養他長大成人,等你老了有個依靠。
旁的事,這大順的江山,這穆家人的天下,自賜婚之日起,就與你無幹了。你千萬明白,你已是賈家人,將來那把龍椅上坐的是誰,都不干你的事,他把你當姊妹,你且忠他一分,他不把你當姐妹,你也萬萬不可把鎮國公主的封誥當做一回事。
你且記住,賈家媳婦的身份才是你立身處世的根本。“
憲寧聽着這一番似遺言一般叮囑的話,淚水滾滾而下,她哽咽道,“是,女兒記住了!”
忠順王聽聞,鬆了一口氣,安撫一般,拍了拍女兒的手背,“陪父王去挹梅軒那邊走走,你母親以前最喜那一片梅樹,二月里花期過後,我讓興伯追了一次肥,前兒聽說長得枝老葉茂,走,我們看看去!”
憲寧也跟着興起了,父女二人興緻勃勃地過去,見一片的梅林,在五月的陽光下,一片新綠在眼前閃爍,南風拂動,枝葉搖擺,如湖面盪起的綠波,滿眼生機勃勃的景象。
“待到了年底,下了大雪,再開起花來,那花兒應是會肥碩一些。”忠順王期待地道。
憲寧笑起來,“再怎麼肥碩,也不能開出碗口大的花來吧!”
“總之,你母親看到了必定會歡喜,她留下的這些梅樹,這麼多年了,都長得好好兒的,我還幫她又多種了小半畝地,你看看那邊!”
二人正要過去,一個身穿青衣的老者弓着身子走了過來,行過禮后道,“王爺,太醫院裏胡太醫來了,要給王爺請平安脈。”
憲寧聽聞,皺眉問道,“胡太醫,什麼胡太醫?常給父王請脈的王太醫呢?”
老者躬身道,“回公主的話,王太醫謀了軍前效力,回來好討蔭封,還有個鮑太醫,說是被留在了宮裏,這些日子常在王府走動的,就是這位胡太醫了。”
憲寧不滿道,“難怪父王的病總不見好,原是太醫院派了個庸醫來,也不知道太醫院這幾年怎生回事,連個好些的太醫都沒有,竟是些哄人的把戲。”
忠順王笑着安撫女兒,道,“好了,不過是平安脈罷了,父王的身體,父王自己知道,若不是怕皇上擔心,哪用得着請什麼平安脈,你且去頑兒你的去,父王一會兒還有事,你不必管父王。”
憲寧依舊將父親送到了儀門處,待她父親走遠了,她才轉身順着抄手游廊走回去。
胡君榮被請進外書房裏,喝了約有兩盞茶,才看到忠順王走了過來,他忙起身行禮,但見忠順王咳嗽兩聲,胡君榮道,“王爺的咳疾還不見好,這一次怕是要吃兩劑葯才頂事!”
邊說,胡君榮邊偷偷地朝忠順王看了一眼,陡然間對上了忠順王也恰好看過來的眼神,不由得魂魄如飛上九天,通身麻木,一無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