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幕 家族（其一）
“你或許會認為胡利安是受到了什麼不公正的待遇吧？所以才會選擇這種方式獨自行動。”
僕人們端上來加了香料的葡萄酒，還有一些精緻的點心。現在他們仍在這個花園裏等候用餐，花園一旁的長廊到處是忙碌的身影，還有隨時準備效命的女僕和傭人。或許待會的午餐並不是單純為他準備，不然怎麼會如此豐盛。
瓦爾奇雖然已經可以與這種大貴族聊天而內心幾乎毫無波瀾，但一想若是哪裏沒回答好還是會惹麻煩，所以選擇最穩妥的答案：“我不會多想。”
“唉，事實上什麼都沒有。”他自顧自地回答，“就從最世俗的講吧，我是長子，繼承權自然無需擔憂，為何又要為難自己的兄弟姐妹，哪怕他們是同父異母？”
“大人宅心仁厚，如此他們不會有任何怨言。”瓦爾奇老實回答，不過若真是如他所說，這位安德烈亞斯也算是個和善的主子。
他揉揉眼睛繼續說道：“可結果總不是那樣，至少胡利安你看到了，他老是想着證明什麼，並且一定要讓父親為之動容。我也不多評價了，這都是小事。”隨即擺擺手，喝了口酒，像是把糟心事都咽回肚子裏。
瓦爾奇也喝了幾口表示尊敬，這酒十分香甜，也不會引起不舒服，看來還挺合適。
“這都是雪爾維教僕人們做的事情，我的好妹妹對這些事特別上心。”他又拿起一塊糕點，底料是疏鬆的麵包，上面塗抹着細膩的奶油和一顆櫻桃點綴。“我的叔叔，他的孩子們幾乎不在這常住，所以父親前去王都任職的時候，這兒幾乎就我們兩個人管，還有個胡利安到處結交他所謂的那些‘好友’。
我沒有指你，瓦爾奇先生，據我所知他認識你還不到一周。他交的那些朋友三教九流，什麼行業都有，然後就以為自己臂膀發達，在納維拉克手眼通天了。”
瓦爾奇也拿起一塊點心，他這一塊是一個精美的小蛋糕。“這些點心想必深得淑女喜愛。”貴族家事不予置評，他用食物轉移話題。
安德烈亞斯又吃了一塊：“當然，當然。我在王都玩的時候，那些騎士也喜歡吃，因為這樣算是掌握了一個小姐們喜歡的話題。”
“不過話說回來，瓦爾奇先生，你看起來真的很淡定，無論是能從那種場合救下我的弟弟，還是現在跟我聊天。”他把一塊餅乾對半掰開，送入口中，“能聊聊嗎，那個什麼‘虛冢古墳’裏面有啥玩意？”
“那兒有復活的死人，”瓦爾奇喝了口葡萄酒，“在主墓......還有個殺人不眨眼的亡靈，但它能溝通，我騙了它，把它關回了主墓。”
安德烈亞斯明顯只有一點興緻：“那可真是個恐怖的童話故事，我已經下令讓正規的團隊去那裏凈空墓穴了。隊伍里有陷阱師，他們當然也會拆陷阱，還有經驗老到，全副武裝的探險戰士，以及歸屬羅西南迪的法師，有錢他們比誰都賣力。瓦爾奇先生你看這些人夠不夠那個恐怖的傢伙打的？”
也許不夠，但是那兒幾乎啥也不剩了：“當然，大人，您考慮周到，這些勢在必得。”
他聳聳肩：“所以胡利安就是在胡鬧，我還得給麥克米蘭伯爵寫封信，內容中得表現對他那二兒子厄尼的強烈悼念。再怎麼強大的生物，也敵不過精良的裝備和厲害的人。他早該把心思從這些小探險放回對家族的忠誠和對家族資產的把握上。”
“大人，您說的在理。”
“行了，瓦爾奇先生，我跟你聊了這麼多我們家的事。說說你吧，你的家庭是怎樣的？”
他早就知道這裏的主人可能會問自己這些，心裏編造好了一套回復：“大人，我不過一個從蒼翠領來的初級工程師，卡拉赫斯鎮有了災難，這兒有一處房產，是家父省吃儉用攢下來的。我的父親曾經善於經商，所以也有一點積蓄。”
“啊，其實不問你我也會知道，畢竟納維拉克也算是划給羅西南迪的城市之一。在古代，這所行宮歸於塞勒恩特親王，不過他的家族早就絕後了，羅西南迪當時剛來東大陸才落腳，現在卻成了這兒最大的主人。
但我若是那樣做，就顯得不尊重了，瓦爾奇先生。對於拯救我弟弟的好人，不應該刨根問底，也不該質問，我為我的失言道歉。”
“哪有的事，您有權利知道一切。”瓦爾奇悄悄看了安德烈亞斯一眼，這個人的話術還真高明。
“我向來會把可以暢談的人當做友人，所以我想我應該和你交個朋友。”他喝光了這杯酒，一個僕人自發上前，幫他續滿。
“很榮幸能得到您的賞識，大人。”
他把杯子朝瓦爾奇舉起：“太客氣啦，先生，要是我沒了這個弟弟，不知道得傷心多久。”
瓦爾奇沒有回應這句，與其碰杯，也喝完了他這一份，一個女僕過來幫他添酒。
“午餐還有一會，待會我們估計還能見到幾個小貴族，他們來這都是有求於人，聽着我耳朵生繭。所以有時候無欲無求才是聖人，這話我以前聽覺得挺蠢，現在還真是那麼回事。”
“我會很榮幸見到他們。”他慢慢吃着東西喝着酒，表現出隨和的模樣。
“當然，我會直接把你介紹成為羅西南迪家族做事的人，不知瓦爾奇先生意下如何？”
這算是自作主張嗎？估計羅西南迪家的太子會認為這是普通人求之不得的獎勵，但他現在對於這些貴族的“施恩”還真沒當回事。不過這時拒絕就顯得無禮了，應該也沒多大關係：“謝謝您的好意，我會珍惜。”
“小意思。”他喝着酒應答。
走廊傳來一陣女士厚底鞋踏在光潔的石地板上的聲音，還有傭人們對其打招呼“小姐好”。
一道倩影走入他們聊天的花園中，安德烈亞斯仍是坐着，不過頭望向那位女士。瓦爾奇知道這人來頭也不小，於是站起身來。
“不必拘謹，先生，你救了我的弟弟，這是莫大的人情。”這位女士穿着禮裙，長着與她弟弟同樣的銀髮，紫羅蘭色瞳孔，良好保養的，光潔白嫩的皮膚和俏美的容貌，神色自信又恬靜。自然就是剛剛提到的雪爾維.羅西南迪了。
“雪爾維，你居然也來了。”安德烈亞斯朝她開玩笑般的舉舉酒杯。
她微笑着回答：“當然了，安德烈，這可是胡利安的救命恩人。”
“我也沒有怠慢，這不是正在親自招待么。”他把頭轉到桌上的點心，“僕人們也是越做越好了，你真會想心思。”
“謬讚了，哥哥。”她提提裙擺，應對這份誇獎微微行了個禮節。
隨後她看向客人：“瓦爾奇先生，請快坐下，若不是胡利安被父親小小地懲罰了一下，他本來應該親自道謝的。但是對於我們，拯救了至親，無論怎樣都是恩人。”
他點頭答應后坐回椅子：“如您所言，雪爾維小姐。”
“我去看看那幫求見的人，要不然他們可等不及了，要不你幫我招待一下瓦爾奇先生？”安德烈亞斯倒是站了起來，拿着他那杯酒，示意把主人的位子讓給雪爾維。
“好呀。”她走過來，坐到另一把椅子上，整個流程極為優雅。瓦爾奇相信這就是帝國里大家族閨秀的典型代表，若不是因為已經有一個涼亭的緣故，一定還會有僕人幫她撐傘。
“待會餐備好了，我會叫人通知你們。”安德烈亞斯說完后領着幾個僕從離開了。
“初次見面，好先生。”雪爾維率先開門打破沉默，聲音動聽婉轉。
“您好，小姐。”這還是他第一次面對身份和美貌都這般的女士，也不知道該聊些什麼話題。
她微笑一下，拿出一把扇子柔和地遮住上翹的嘴角：“若是你願意，跟我聊聊胡利安的探險小故事吧。大家都知道的，貴族小姐們向來都對這個很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