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4章 十三走了
朱景洪可以確定,他這輩子從未如此溫柔過,把黛玉當成了一塊豆腐,生怕動作重就撞碎了。
一連幾天,朱景洪白天在外做事,晚上幾乎都留宿寒香院。
但可別想歪了,他也不是天天都要,畢竟黛玉是真弱與常人。
轉眼之間到了年關,京城也變得越發熱鬧。
到處張燈結綵,給這銀裝素裹的神都,憑添出了勃勃生機。
京城東門,孫紹祖抬頭望着城內情形,他的內心深感歡喜。
在朝鮮待了近兩年,雖說是做了兩年土皇帝,但那地方一清二白樂子少,可讓他難受得不得了,好在這些“苦日子”結束了。
因朝鮮確實恭順,漢城的駐軍已削減到兩千人,無需他這正四品大將統領。
他是因為駐軍的差遣,才在安東行都司掛都指揮同知銜,如今這掛銜就也被一併被免,只能回京后重新得到任命。
當然也還有一種可能,便是掛正四品銜賦閑在家,這種事情一點兒都不稀奇。
正四品武將確實厲害,但京城勛貴幾百家,有正四品銜者多餘實際崗位,其中不乏比他孫紹祖能力強的人,別人會賦閑他也有可能會。
但這世上,很多時候不只看實力,更多是看各人的背景,或者有無貴人提攜。
在這一點上,孫紹祖是無比自信,畢竟他靠着襄王府這棵大樹。
所以他所面臨的不確定性是,接下來到那裏去任職。
正四品實職武官,分別京營衛指揮使,各地都司都指揮同知,還有侍衛親軍指揮同知,以及五城兵馬司各衛指揮使。
當然還有其他一些崗位,但都比較偏門意義不大,孫紹祖根本不需要去考慮。
在他看來,他本人兼着京衛指揮使的職銜,所以去京營做衛指揮使,是比較順理成章的事情。
當然,最終到底怎麼走,還得看朱景洪如何運作。
他已上了襄王府的船,說是深度綁定也不為過,自然一切唯朱景洪馬首是瞻。
所以現在,孫紹祖派了送家人回府,他本人則帶了幾個親隨往襄王府去了。
他所謂的“家人”,便是他在朝鮮納的兩位小妾,分別替他誕下一子一女。
而他是正牌夫人夏金桂,這兩年卻是在家獨守空房,如今膝下一個子女都沒有。
當然這些都不重要,且說孫紹祖來到了襄王府,通報姓名后便在府外等待,侍衛們並未直接讓他入府。
原因在於朱景洪有規矩,無他允許不讓五品以上將領入府。
當然,這是個潛規則,碰壁的人多了,也就不會再自討沒趣。
當然,設下這一條潛規則,不等於朱景洪跟武將們沒聯繫。
畢竟這只是王府內的規矩,而很多時候朱景洪不在王府,皇城、上林苑、其他郡王府,他都可以跟將領們來往。
還有一個重要的渠道,就是寶釵負責的“夫人外交”。
且說孫紹祖等了幾分鐘,便有一宦官從王府大門內出來,告知他朱景洪有事不便相見。
這裏說的是不便相見,而非是如往常那般不能,但孫紹祖還是得悻悻而歸。
且說王府內宅園子裏,王府眾女齊聚於一處樓台,樓台對面的舞台上,正有女子和着樂曲歌唱。
歌聲悠揚,曲調婉轉,可謂美妙。
朱景洪身側當然是寶釵坐着,再左右風別是兩位側妃,再之下則是三位選侍,再然後是四位侍妾。
湘雲和寶琴,則是坐在黛玉左右,她們三個根本沒聽,細聲細語的在聊着。
“孫紹祖被你倚為心腹,他一回京就來見你,你卻將其拒之門外,如此……怕是要傷他的心!”
“如非必要不見武將,這是一直有的規矩!”
緊接着,朱景洪看向寶釵,徐徐說道:“何況接下來,我對他還另有重用!”
“重用?”寶釵納悶。
“五城兵馬司有位指揮年邁,今日將要退下去……我打算讓孫紹祖接任!”
寶釵隨即問道:“五城兵馬司關乎重大,你讓他去接任,就不怕陛下猜忌?”
“如今朝廷上下四品武將之中,有幾個跟咱們沒瓜葛?不用孫紹祖也得用其他人,其間又有多大分別?”
這話朱景洪說得平常,裏面的信息量可太大了。
“倒也……是這麼個道理,可孫紹祖跟薛家是姻親,這樣做只怕還是不妥!”
聽到這話朱景洪笑了,便看向了一旁的湘雲,輕聲說道:“五城兵馬司由兩位都指揮同知分掌,其中一位的侄女……可就在這王府之中呢!”
“至於另一位,裘良的兒子裘鴻,也曾於金陵和西北隨我作戰!”
五城兵馬司兩位大佬,都跟他朱景洪有這麼多瓜葛,安排一個指揮使就算不得大事了。
接着朱景洪又說道:“且這件事情,並非是我去請旨,而是讓兵部推薦,倒也牽扯不到咱們!”
“兵部願意推薦?”
這是朱景洪笑容更甚,先是看着台上鼓掌叫好,然後才答道:“兵部侍郎高志文,此前在遼東時便投我門下!”
寶釵這才想起那些舊事,點了點頭后就不再多說了。
朱景洪確實很自信,以他如今的這個體量,除了皇帝他是誰都不怵。。
但越是這個時候,他就越要謹慎小心,不然很容易引發悲劇。
且說孫紹祖回了府,才知今日府上有客來,乃是他的小姨子夏月桂。
夏月桂是獨自前來,開解自己這不幸的姐姐,跟孫家的聯姻讓夏金桂很苦。
姐妹二人才聊不到半個時辰,就聽有人稟告說老爺回來,然後便是孫紹祖的妻妾兒女到府。
這些事就夠讓夏金桂糟心了,卻也還是得命人收拾住處,同時等待着孫紹祖回府。
等孫紹祖現在回來,就又是半個時辰過去。
“老爺!”夏金桂迎了出去,對孫紹祖態度恭敬。
“嗯!”
孫紹祖點了點頭,倒是沒表現得過於暴躁,因為他已得知夏月桂在。
薛蟠雖然再是軟蛋,可始終是王妃兄長,所以孫紹祖要給夏月桂面子,就不能對夏金桂太粗暴。
一邊往裏去,孫紹祖一邊問道:“聽說你妹妹來了?我那妹夫沒來?”
“送了人就走了,說是一會兒回來接!”夏金桂答道,神色顯得惶恐。
沒辦法,此前被孫紹祖粗暴對待,給她已經帶來了心理陰影。
從知道這位回京,她就已經感到不安了。
“姐夫凱旋,恭喜賀喜!”
夏月桂出現在正房外,此刻神色淡定瞧着孫紹祖。
孫紹祖拱手道:“原來是二妹來了,你可是稀客啊!”
“姐夫一去兩年不歸,又何嘗不是稀客!”
孫紹祖正想說話,誰知夏月桂接著說道:“可憐我這大姐,每日望穿秋水,只盼着姐夫回來!”
“今天姐夫倒是回了,卻也給大姐帶了厚禮,那一雙兒女長得真好!”
夏月桂臉上帶着笑,可這夾槍帶棒的胡,則讓孫紹祖心裏不舒服,只是礙於對方身份不好發作。
收拾不了夏月桂,他卻可以整治夏金桂,於是此時他看向了後者。
“姐夫可知,前日我姐覲見王妃,娘娘有何教誨?”
“還請賜教!”孫紹祖神色淡漠。
此刻,夏金桂已害怕到極致,只想要妹妹趕緊閉嘴。
她本可出言制止,但現在因為過分害怕,加之孫紹祖就在旁邊,她愣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娘娘說,家和萬事興,男主外女主內,相互和睦才是整理!”
“若內外不合,夫妻不睦,這樣的人……誰敢重用!”
夏月桂着實聰明,她已提前了解到孫紹祖去職,眼下最關心官職變動,拿這件事點他有奇效。
至於寶釵是否說過這話,在這件事上根本不重要,因為孫紹祖沒辦法核實。
沒錯,夏月桂就是在狐假虎威,孫紹祖慍怒卻只只能陪笑。
只見他說道:“二妹,我與你姐相處融洽,關係親密……怎麼能說夫妻不睦!”
夏月桂笑了笑,答道:“興許是我說錯了,但老話說無風不起浪,我聽錯了倒是無妨…….可若傳到王爺王妃耳中,那麻煩可就大了!”
“所以姐夫,往後對我姐……還是稍微體貼些吧!”
“這是自然,這是自然!”孫紹祖笑容越發謙和。
難怪薛蟠那廝被治得服帖,這女人手段着實厲害……孫紹祖暗暗感慨。
他去夏家商討婚事,得見夏月桂時以為她柔弱,卻沒想到是外柔內剛的性格,與夏金桂剛好是倒着來。
這時夏月桂接著說道:“姐夫知情識趣,想來不會與自己為難!”
說完,她便讓到了路一邊去,讓孫紹祖二人可以通過。
“夫人,外面那些流言,實在是可惡,你我別被因此生分!”
說了這麼一句,孫紹祖便拉着夏金桂,一道往房間裏走了去。
夏月桂跟了進去,又簡單說了幾句話,便很識趣的告辭離開了。
轉眼又是幾天過去,時間來到了正統十六年,大明朝迎來了新的一年。
正月初幾的幾天,朝廷上下都放了假,但官員們都還是忙得很,要跟着皇家一起完成各種祭祀。
今年皇帝例行偷懶,各項祭祀的差事全由太子代勞,其中還包括祭天和祭奠世祖陵,這在以往是沒有過的事情。
當然,這些事和朱景洪關係不大,因為他要協調作戰各項事務,所以幾乎所有祭典他都未參加。
朱景洪在忙碌,寶釵同樣忙得很,賜宴、回禮、人情、賞賜、府庫……各種雜事讓她忙得腳不沾地。
也在這段時間裏,孫紹祖夫婦聯同薛蟠夫婦,一起再到襄王府來拜年,這次總算是見到了朱景洪。
藉此時機,朱景洪又對孫紹祖面授機宜,吩咐了某些略顯出格的事。
孫紹祖已跟襄王府深度綁定,只能是一條道走到黑了,所以他很乾脆的都應了下來。
轉眼又是幾天過去,正月十五上元節到了。
京城如以往那般掛起彩燈,到京人數比平日多了不少,只因帝后二人今晚將至大明門,接受天下萬民朝賀。
所有人都想得見天顏,沾一沾這莫大的福氣,所以京城會湧來更多人。
上元節,讓朱景洪總覺得不安,所以提前有了防備,但這一晚很平穩度過了。
正月二十,朱景洪見了皇帝,確定了二十五離京。
只有短短五天,朱景洪又將遠行,襄王府內可謂有人歡喜有人愁。
歡喜的人又其其格諾敏,因為將有她二人隨朱景洪赴西北,照料其飲食起居等事宜。
但最高興的是甄琴,是因她已確定有喜,差不多也該有兩個月了。
發愁的人那可多了,不能跟朱景洪一起走的人,一個個都是愁得不行,恨不得這最後五天,都跟朱景洪黏在一起。
五天的時間很快過去,朱景洪道別了家人,由寶釵陪着乘車進了皇宮,他將正式向帝后二人辭行。
來到乾清宮,帝后二人已在等他,此刻現場並無其他朝臣。
該說該交代的,早已經都說透了。
所以見面之後,皇帝只說了“平安凱旋”,其餘都是皇后在講,幾乎是各方面都叮囑到了。
臨行密密縫,意恐遲遲歸……母愛從來如此,朱景洪亦深為感動。
這一番交代,足足耗費了半個時辰,最終在皇帝提醒下結束。
“平安回來!”皇帝又加了四個字。
然後,朱景洪再度叩拜,便轉身走出了大殿。
才見朱景洪走下殿外台階,皇后本人就追了出去,這引得朱咸銘也只能跟出去。
“清音,你慢些!”朱咸銘擔憂無比。
好在出殿之後,皇后只是扶欄相望,並沒有追下台階的舉動。
直到朱景洪夫妻二人走出宮門,楊清音方才回過頭來,面帶悲戚道:“十三走了!”
她的身體已經極差,平日都全靠自己撐着,她不想讓皇帝為她擔心。
此番朱景洪出京至少半年,她已擔心自己撐不住,看不到兒子凱旋歸來。
這些情況朱咸銘不知道,所以無法體會皇后的心情,只當她是捨不得兒子。
“走吧……外面冷,我們進去說話!”朱咸銘寬慰道。
這些情況,朱景洪同樣不知道,此刻他跟寶釵一起,正徐徐往外宮外走去。
這是他夫妻二人最後的時光,所以不想被旁人所打擾,宦官侍女們都遠遠跟着。
“太子那邊,不得不防,近幾個月,我已各方打過招呼,必要時……你可持我密令,帶動人馬平定亂局!”
“可調之將領,我已列出名單,放在何處你知道!”
聽到朱景洪連這些都準備了,寶釵變色道:“東宮會反?”
“不可不防啊!”朱景洪嘆息道。
雖然這種可能很低,但他無法保證太子發瘋,畢竟兔子急了也還咬人。
“知道了,你放心便是!”寶釵應道,實則內心有些發慌。
朱景洪猜到了,於是寬慰道:“你大可以安心,我不過是有所準備,想來不會有此變故!”
“嗯!”
“還有,林丫頭她們,你可得照顧好,別讓她們爭吵……”
“還有孩子們,你也得看顧好,尤其是要……”
其實這些話,朱景洪也早就交代過,可他還是又說了一遍。
很快二人來到了東華門外,才發現太子等人,已等候在此要送他離開。
“十三弟,你此番遠赴西北,職責重大……為兄預祝你凱旋歸京!”太子鄭重說道。
“多謝四哥,多謝諸位!”
一番客套辭別之後,朱景洪獨自上了馬車,在眾人矚目之下駛向宮門外。
寶釵站在原地,看着馬車逐漸走遠,雖然她足夠堅強,此刻也滾落了淚珠。
就在這時,元春出現在她身後,扶着她雙肩道:“別傷心了,十三弟會凱旋歸來!”
“一定會的!”寶釵答了一句。
但此時元春心中,只希望朱景洪不要回來,死在戰場上最好不過。
睿王妃陳芷,此刻倒是沒說什麼,但其神色陰鬱顯然沒憋好屁。
至於睿王朱景淵,這廝今年奉旨未歸,仍在東南給老爹撈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