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市井潑婦
就在念兒和李秦川如火如荼的準備調兵遣將一舉殲滅的宇文氏的時候,憂兒在平城原本平靜幸福的生活也發生了一些波瀾。
段老夫人因為年齡老邁,在憂兒過門沒多久之後,便終日纏綿病榻,看了許多大夫,病情都不見起色,不過也不算是什麼急症,不過是年齡老邁,百病纏身,再不能料理府中事務。
段長楓因為長期鎮守玉壁,不在府里,崔綺自被扶正之後,就成為梁王府的真正的當家主母,雖然之前王府上下事宜也都是由她打理,但那時她終究只是一個妾氏,上面還有老夫人壓着,做任何事都是循規蹈矩的,如今老夫人病重無力在主持家務,而她又被扶正做了王府,在府里便說一不二起來。
崔綺本性柔弱,雖成了梁王府的當家主母,但是行事作風與往日也並無太大不同,本來闔府上下除了為老夫人的病而焦心之外,也算是一片其樂融融,可奈何,崔綺有一雙囂張跋扈又勢力張揚的父母!
崔父和崔母這些年仗着段長楓是平城之王,而他府中只有崔綺一個侍妾,並且梁王世子是他們的外孫,所以在平城作威作福。
好在崔綺的兄長還是一個比較明事理的人,常常規勸自己的父母收斂,可前些年,崔綺兄長戰死在與宇文氏的一場戰役之中,段長楓與崔綺的兄長乃是多年同僚,見崔綺兄長為國捐軀,心中傷痛,便向朝廷請封她兄長為忠勤伯,爵位世襲。
念兒憐惜戍邊將領苦寒,若有為國捐軀者,一律厚待,便准了段長楓所請,所以在崔綺兄長過世之後,崔綺的侄子崔勝便承襲了父親的爵位,而崔勝與其父不同,被從小被祖父和祖母嬌慣,行事作風,破有幾分紈絝子弟的味道,襲爵之後,以身體羸弱為由,拒不上戰場,整日流連勾欄酒肆,而崔家父母更仗着如今外孫是梁王世子,孫子是忠勤伯而越發氣勢囂張。
崔綺兄長有一個女兒名叫崔穎,姿色不錯,崔家父母一直想要將這個孫女嫁給段修宇,一來親上加親,二來孫女將來可成為梁王妃,這樣更可保崔家在平城的榮華富貴。
本來崔綺也是中意這門親事的,也向段長楓提過,段長楓對這些事漠不關心,沒覺得這婚事有什麼特別好,也沒覺得這樁婚事有什麼特別不好,便應了,誰知,當崔綺將這婚事上呈給段夫人那邊時,竟然遭到了反對,段老夫人看着段長楓,坦然道:“自宇兒出生,我便想着將來給他娶一個什麼樣的媳婦,思來想去,我覺得憂兒最合適!”
段長楓本是坐在母親下首,拿着茶杯正要喝茶,聽了娘親的話,手一顫,險些將茶杯里的水給晃出來。
他抬頭盯着母親,見母親陷入憂思,心中也漸漸的泛出一抹苦澀:“這些年,娘親一直牽挂憂兒,算算年紀,她比宇兒還大兩歲,確實也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
“是啊。”段老夫人回想往事,不由得眼中有些濕潤:“若是憂兒能嫁入段家,我則此生無憾。”
段長楓知母親顧慮,她想念憂兒是真,也知道當年他與念兒的約定,如今那麼想要憂兒下嫁,無非是想保他一命,但對於段長楓而言,沒有一個兒媳婦比憂兒更讓他喜歡,於是他當機立斷,讓陸洺去長安求婚。
這件事讓崔綺和她爹娘都很不高興,但是憂兒是公主,既然嫁入了梁王府,他們也不好說什麼,只能將原先的打算作罷,但因老太太病重,段長楓對家事不理不睬的態度,再加上憂兒入門兩年,卻依舊沒有身孕,這讓崔母又生了一個想法,段家不可無後,既然公主一直未有所出,不如讓段修宇納一個妾氏,為段家後繼有人,而這個妾氏,自然是他們的孫女崔穎最合適。
崔母與崔綺商量了此事,崔綺本就想要自己的侄女做兒媳婦,奈何段長楓和段母都不允,如今段長楓不管事,段母又纏綿病榻,梁王府內,她算是那個一言九鼎之人,憂兒雖是公主之尊,但卻被教導的十分乖巧守禮,對她這個婆母態度也很恭順,這難免讓崔綺不自覺的拿出了當婆母的款兒來,當崔母提出這個建議之時,她欣然答應,並且讓爹娘帶着崔穎到梁王府小住。
梁王府因人丁單薄,有時段夫人無聊了,也是會讓崔父崔母來府中吃飯,後來崔綺兄長為國捐軀,崔父崔母為了與女兒團聚,更是經常來府里小住,所以這次,崔家父母帶着自己的孫女崔穎一起住了進來,並沒有人覺得有何不妥。
段長楓駐守玉壁期間,段修宇負責平城所有軍政事物,平日裏也是公事繁忙,見外祖父母帶着表妹來住,心裏不悅,當初外祖父母想要將表妹嫁他為妻他是知道的,那時他對自己的婚事並沒有什麼想法,覺得娶誰都一樣,可如今,當他真正嘗到了男女之情之後,便對外祖父母帶着表妹入住這件事有些排斥,但他作為晚輩,也不好說什麼。
但他深知自己外祖父母是什麼樣的嘴臉,憂兒雖然是公主,但是溫柔敦厚,從小在宮廷中長大,往來之人大多顯貴尊榮,讓她對着這對市井夫婦,難免會有些吃虧,所以自從外祖父母帶着表妹入住之後,段修宇無論多忙,每天都會在晚膳之前回來,陪着憂兒和娘親還有外祖父母和表妹一同用膳。
因為女兒如今是梁王正妃,再加上自持長輩身份,而憂兒又溫謙恭讓,所以他們在小住了幾日之後便自我膨脹起來,仗着自己是長輩,有一次吃飯時,故意對着女兒崔綺道:“我記得你當初做段家媳婦的時候,每日都是伺候着你婆婆用膳的,怎麼到了你當婆婆,這些規矩就全都沒有了?”
憂兒正吃着飯,聽着崔母的話連忙放下碗筷,看向段修宇,她是公主,一直都是別人伺候她的,從來也沒有人教過她要如何伺候另外一個人用膳。
段修宇臉色難看,沒有理會外祖父母,只是體貼的為憂兒盛了了一碗湯,怕燙着她,在反覆的將湯吹涼之後,才端至她面前,憂兒心裏甜甜的,便沒再去管剛剛外祖父母說的話。
可這樣的場景落入崔綺眼中,卻十分不悅,自己辛苦教導大的孩子,如今眼中全無自己,只有媳婦,這真是娶了媳婦忘了娘!!!
崔綺本來還在猶豫,但兒子的這番舉動,讓她心中不滿,便不由得附和着母親的話,對憂兒道:“有件事你可能不知,當年長安城曾一度轟傳過一出名叫金枝怨的戲,那戲便是你父王李秦川讓人編排演出的,戲文里講的全都是你娘親下嫁鎮國公府之後,不以公主身份恃寵而驕,服侍公婆與夫君,新婚三日之後都是站着服侍婆婆用膳的,足足站了兩個月,才感動了安樂大長公主,此戲一出,你娘親平陽公主可是人人口中女子之典範。”
崔綺言下之意已經很明顯了,便是要憂兒站着服侍她用膳,以彰顯她作為公主婆母的尊貴地位。
段修宇本來就不喜歡外祖父母那副市井的嘴臉,見他們住入府中之後,經常攛掇着娘親對憂兒諸般挑剔,心中更不悅,剛想開口說話,卻被憂兒握住了手,他轉頭,只見憂兒對他柔柔一笑,他與憂兒夫妻情深,有着非常人所能及的默契,知道憂兒想要自己處理此事,便默不作聲。
憂兒安撫住丈夫之後,轉頭看向婆婆崔綺,依舊笑得十分溫婉賢良:“婆婆說得這齣戲,我聽父王講起過,出嫁之前,我祖母安樂公主也曾對我千叮嚀萬囑咐,說是當年我娘親下嫁鎮國公府,原該是闔府的榮耀,就因為我娘親太過溫順謙卑,才引得我父王不知天高地厚,在我娘親懷孕之際做出讓她傷心欲絕之事,最終導致和離,祖母讓我千萬要以此為鑒,說憂兒乃是魏國的嫡出公主,既然嫁入梁王府,自然是要孝順公婆,服侍丈夫的,但千萬不能像我娘親當年那樣,做得太好太過,以至於駙馬恃寵而驕,都忘了公主是君,駙馬是臣,做出我父王當年要挾公主這等大逆不道之事還不自知。”
憂兒條條框框的一堆道理,將崔綺說得一愣一愣的,還是崔綺之母最先反應過來,對着憂兒笑道:“真是沒看出來,平日裏見公主乖巧柔順,沒想到竟然如此伶牙俐齒,雖然公主身份尊貴,但也是不可逆了人倫綱常,綺兒畢竟是你婆婆,侍奉婆婆本就是為人兒媳應盡的本分!”
段修宇冷着臉道:“娘親身邊服侍的人還不夠多嗎?若是不夠,我明日就吩咐管家再多去採買兩個丫鬟服侍娘親。”
“這媳婦伺候和丫鬟伺候,怎能相提並論!!!”崔母不滿的看了自己外孫一眼。
憂兒溫婉的為崔綺盛了碗湯,客客氣氣的端到她面前,頗有一些請罪的意思在裏面,但說得話卻十分強硬:“婆婆,憂兒從小就是被人伺候着長大的,從來沒有伺候過別人,就是在閨房裏也多是駙馬伺候着我,我實在不懂如何伺候人,若是把婆婆伺候的不好了,反倒惹婆婆不開心了,若是婆婆覺得身邊的人不貼心,憂兒這就書信一封,讓我弟弟在京城裏多尋一些穩妥貼心的婆子過來平城,保管將婆婆伺候的周周到到。”
“什麼?”崔綺驚訝地看著兒子,恨鐵不成鋼地道:“你伺候她?平日裏都是你伺候她的?”
段修宇並未覺得這事有何丟人,便理直氣壯地道:“公主委身下嫁至這苦寒之地,已是委屈,我自然是要好好服侍的。”
“你!”崔母一拍桌子,指着憂兒,對着段修宇怒氣沖沖地道:“你簡直和你爹一模一樣,當年她娘下嫁你爹,也是不懂什麼是出嫁從夫,三更半夜指示你爹親手為她做糕點,還鬧得府中人盡皆知,簡直不成體統。”
憂兒倒是不知這些往事,只是覺得公公平日裏沉默寡言又十分有威儀,沒想到年輕時對娘親那麼好,可既然他對娘親那麼好,娘親為何又要與他和離呢?
段修宇不怒反笑:“既有父王榜樣在前,那我更該好好學習如何疼惜妻子。”
段修宇的話讓憂兒心中甜甜的,她用極溫柔的目光看向這個處處維護自己的夫君,桌子底下,更是緊緊地握住了段修宇的手。
崔綺看着憂兒滿心歡喜的臉,心中不快更甚,想着她娘親搶走了段長楓所有的愛,而她又搶走了自己兒子的愛,她們母女簡直天生便是來克她的。
於是,崔綺看着憂兒,語氣頗有些不客氣:“你娘親當年在府中雖然對着夫君是頤指氣使,可是對婆婆還是十分恭敬的,我雖不喜歡她,但還是......”
“婆婆!!!”憂兒突然喝止了崔綺,臉上笑容全無:“我娘親乃是前朝皇帝,又是本朝皇帝的母親,她為人謙遜,才退居公主之位,但在我弟弟和百官心中,她與太上皇無異,是容不得她人說三道四的,都說忠君愛國,不喜歡我娘親這樣的話,也是您能說的?”
崔母這些年在平城囂張慣了,憂兒雖是公主,但平城距離京城太過遙遠,正所謂強龍難壓地頭蛇,而憂兒又是晚輩,女兒如今已是梁王正妃,與公主身份相當,又是公主婆母,她作為梁王妃的母親,覺得對這個孫媳婦也沒什麼教訓不得的,便道:“這是梁王府,如今關起門來便都是家裏人,怎就說不得了,我平城百姓哪個不是在私底下議論你娘親,她一人侍三夫,其中一個還是無媒苟合,這平城上下,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她與梁王成婚之後,趁着梁王為魏國四處征戰之際,私下來到平城,與當年的秦王裴湛暗通款曲,還生下了你,惹得梁王大怒,率軍攻打平城,此事平城許多百姓都是親眼目睹,若非你娘親是公主,這樣不貞不潔的婦人,早就該被沉塘了。”
憂兒知道自己是裴湛之女,但卻不知道娘親與裴湛與公公之間有何恩怨糾葛,一時竟無法反駁只能由着她倚老賣老侮辱娘親,心中氣憤,但礙於對方是長輩,她又無法讓人將她掌嘴,只能惡狠狠地瞪着她。
那崔母是市井潑婦,見憂兒被自己堵得無話可說,心中覺得十分快意,說話更是不客氣:“當初親家母要為宇兒求娶你為妻,我便是不同意的,唯恐你隨了你娘水性楊花的性子,再給梁王府丟人,後來你嫁入府中,見你乖乖巧巧的,倒也放心了不少,可誰承想,你和宇兒成親那麼久,這肚子一點反應也沒有,正所謂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宇兒房裏原本還有兩個通房丫鬟,這兩年也被你打發了,我看你這麼瘦,也是不好生養的,便想着給宇兒納個妾氏,好早日為段家開枝散葉。”
憂兒氣的全身發抖,段修宇反握住她的手,對着他外祖母道:“那兩個丫鬟是我打發的,與憂兒無關,我不想納妾,我與憂兒還年輕,子嗣之事,還不着急。”
“你不着急,你祖母不急嗎?”崔母看着外孫,痛心疾首地道:“你祖母和我如今都七十多高齡了,也不知還能再活幾日,就想看着曾孫出世,我本是一個粗人,身體還硬朗,你祖母這兩年身體可是愈發的不好了,我和你母親商量着為你納個妾氏,也算是為你祖母沖喜。”
憂兒從來未見過像崔母這般市井粗鄙之人,心中對她十分厭棄,但人畢竟也是忠勤伯之母,又是夫君的外祖母,身份在哪裏擺着,她被數落的心中難受,但又不想與老人家去計較,眼眶漸漸的就紅了。
段修宇見憂兒心中傷痛,心裏也不好過,他從小就聰慧懂事,極會察言觀色,這些日子見外祖母帶表妹住入府中,又經常與母親私下秘語,便知道她們在打什麼主意,只是想着畢竟是自己的母親和外祖母,便一直忍讓着沒有出聲,如今外祖母既然當眾把打算說穿,段修宇也決定不再與她們繞彎子了:“娘親和外祖母若是一定要讓我納妾來為祖母沖喜,我和憂兒也不好反對,但醜話說在前面,我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與那妾氏圓房的,若是被納入梁王府,那妾氏只能夜夜獨守空房,所以若真要我納妾,還請母親和外祖母,尋一個出生窮苦人家的女子,這樣我至少可以用榮華富貴來換取她一生孤寂,心裏也不會那麼內疚不安。”
段修宇平日裏對娘親和祖母最是孝順,崔綺不料他居然為了憂兒態度如此強硬,心中對憂兒的厭惡之感又多了幾分,她平日裏不太發脾氣,尤其對這個唯一的兒子很是疼寵,但今日卻是真的怒了,對着段修宇道:“這個家還輪不到你做主,娘親和你外祖母已經為你選好了,過幾日你便納穎兒為妾,穎兒可是我兄長唯一的女兒,你若是敢欺負她不與她圓房,仔細我打斷了你的腿。”
憂兒看向穎兒,只見她滿臉通紅,極羞澀的低着頭,其實自崔母入住梁王府之後,處處看她不順眼,挑她的錯處之後,她隱約也猜到了她們的目的,只是今日在飯桌上挑明了而已。
崔綺看向憂兒,突然變了一張臉,竟對她極和氣地笑道:“想當年,你娘親因為不允許你父王李秦川納妾,結果與你父王鬧了一個和離,後來又嫁給了我家王爺,自那之後就再不敢那樣善妒了,當年還是她做得主將我納入了梁王府,你娘親雖然私德不檢點...”
崔綺的話還沒說完,憂兒已然站起,並且將一桌的飯菜全部給掀了,只聽冰凌乓啷的幾聲脆響,一地的碎碗碎盤和油膩膩的菜肴湯汁,全都灑落在地,憂兒自嫁入梁王府之後一直乖巧溫順,從未發過如此大的火氣,連段修宇都被她這舉動嚇到了。
憂兒不顧這一地的狼藉,紅着眼睛,看着崔母和崔綺,一字一句地道:“你們誰再敢侮辱我娘親一句,我便殺了她。”
“憂兒!”段修宇沒見過這樣的憂兒,被她的模樣嚇到了,連忙握住她的肩膀,試圖讓她冷靜下來。
崔母見憂兒發怒,正中她下懷,這裏可是梁王府,不是她公主府,她可不怕眼前這個嬌滴滴的女娃娃對她做什麼,便故意裝着心痛的模樣,指着憂兒道:“你,你簡直大逆不道,竟然敢威脅我和你婆母,我倒是要看看,你是不是真的敢殺了我,天下誰人不知誰人不曉,你娘親嫁過三次,還曾被逼去與柔然可汗和親,你不知道吧,雖然我們家王爺將你娘給救了下來,但那之後王爺便再也不踏入你娘房門一步了,然後沒多久兩人就和離了,可想而知,你娘與那柔然可汗也是不清不楚的。”
崔母話音剛落,憂兒掙開段修宇的手,一躍而起,一掌就向崔母劈去,段修宇見狀,無奈,只能躍上前拉住憂兒的手,並且出掌化解憂兒掌中的力氣,憂兒努上心頭,一心只想劈了眼前這個喋喋不休的侮辱自己娘親的市井婦人,見段修宇阻止她,便與段修宇打了起來。
憂兒的武功師承李秦川,而李秦川在蜀郡時已然習得玄天劍法全部的真傳,那些年為了自保,更是刻骨練武,玄天心法早已練至最高層,並且教授給了這一雙兒女,憂兒武功高強,段修宇與她拆了幾招,完全擋不住她的氣勢,心中一急,眼見憂兒不管不顧的出掌去劈外祖母,情急之下,躍到外祖母身前,之前他怕傷了憂兒,一直不敢用內力,如今見憂兒如此不管不顧的姿態,只能運掌力想將她逼開。
憂兒雖然急怒,但也曉得對方是段修宇的外祖母,所以掌上並未用全力,而段修宇錯誤的估計了女兒家的柔弱,用的掌力稍稍大了一點,憂兒被他一掌擊退,並且被他的掌力所傷,心肺受損,嘴角也溢出血來。
段修宇沒想過自己這一掌竟然會將她打傷,自己也是心痛不已,想要走上前,憂兒連忙往後大大的退了一步,目光從崔綺到崔父崔母再到崔穎和段修宇,看着這一家人,她極痛攻心,對着門外大吼一聲:“來人!!!來人!!!有人要殺本宮!!!”
憂兒出嫁時,因念兒不放心,為她精心挑選了監察司內許多武功高強的侍衛陪嫁,那些侍衛隨着她一起嫁入了梁王府,一直在外院守着,聽到公主如此呼喚,所有人都沖了進來,見公主與駙馬他們形成對立之勢並且還受了傷,於是連忙將公主團團圍住,然後劍拔弩張的看着駙馬。
段修宇深恨自己剛剛用力過猛,看着自己的手,又看着流着淚強忍傷痛怒視他的憂兒,心中也是痛極,想要上前,卻被公主侍衛阻攔,只能隔着重重人影,對憂兒道:“憂兒,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傷得重不重?我立刻喚大夫來給你看診!”
憂兒厭惡的看了眼崔綺和她母親,又看了眼將自己打傷的段修宇,歇斯底里地道:“段修宇,我要與你和離!!!”
說完便讓人去準備車駕,然後在重重侍衛的保護之下,去了念兒在平城為她安排的公主府,段修宇一路在後面追着喊着,可憂兒在馬車裏哭得十分傷心,根本不理他,她也不知自己傷心的是什麼,是娘親被人如此羞辱,還是崔綺聯合父母欺負她孤零零的一個人在平城,或是最後關頭段修宇為了維護她們而將自己打傷,這所有的一切都讓她十分傷心,以至於她再也不想在梁王府待了。
而回到公主府,憂兒在極度傷心和憤怒之下,直接寫了一封奏摺上書朝廷,六百里快馬直送京城,說是與駙馬感情不和,湊請與駙馬和離!!!
項政和念兒他們收到奏摺之後,連忙召了監察司的人探問情況,得到的消息竟然是公主的婆母要為駙馬納妾,公主與婆母發生衝突,最後被駙馬打傷,如今一人在公主府里養傷!!!
這件事在京城和平城都掀起了軒然大波,項政怒得將書桌上的筆墨紙硯全都摔了一地,急怒之下,不但要下聖旨賜他們和離,還要下聖旨降罪段修宇,卻被李秦川阻止了,念兒也氣得不行,見李秦川阻止政兒下詔書,便將一股怨氣全都撒在了李秦川身上:“我早說了,憂兒遠嫁平城十分不妥,若是被欺負了,連一個為她撐腰的人都沒有,可你偏說這是一門好姻緣,我早該想到的,段長楓是多麼狠絕的一個人,有其父必有其子,他兒子也好不到哪裏去!”
李秦川看着失去了理智的兒子和極度憤怒的妻子,他是唯一保持理智的那人,他對着項政道:“你姐姐如今在氣頭上,夫妻拌嘴吵架本是常事,他們兩人又都會武功,不小心動手誤傷也是有的,待我和你娘去平城將事情弄清楚,我們再做決定!”
李秦川的話不但沒有勸慰到念兒,反而讓念兒更加憤怒:“不小心誤傷?他段修宇若是心中有憂兒根本就捨不得傷她,憂兒從小乖巧,就算是偶爾做錯了事,我們也是在旁勸導,連一句重話都是捨不得說,他段修宇憑什麼將她打傷!”
李秦川拉住念兒,苦口婆心地勸:“我知道你擔心憂兒,我也擔心,我們明日便快馬加鞭出發去平城,可如果你不能冷靜下來,你就是去了平城也只會火上澆油,你這樣與你父皇當年又有何區別?”
李秦川的話戳到了念兒心底深處的痛處,她抬頭,用最冰冷的目光看着李秦川,怒道:“我倒是忘了當年你也是這般不管不顧的想要納妾,害得我傷痛流產,更惹得我父皇雷霆大怒,如今看着段修宇,與你當年真是沒什麼兩樣,當年父皇也是覺得公爹李譽會對我好的,所以才把我嫁到你們李家,而你也是覺得段長楓會對憂兒好的,如今看來,只要夫君不好,旁的人好不好,根本不相干!”
李秦川傷痛地閉上了眼睛,當年之事,又何嘗不是他心中之痛,折磨了他這麼多年,可如今面對憤怒的妻子,他除了內疚自責,也只能哄勸:“當年之事都是我的錯,可這次的事來龍去脈我們都沒有搞清楚,不能這樣盲目的下結論,一切都等我們到了平城,見了憂兒再說,好不好?”
“爹,娘,我和你們一起去!”項政只覺得心中有一團火在熊熊燃燒着,想着姐姐可能受到的委屈,他恨不得立馬飛到平城。
李秦川對著兒子,耐心就少了幾分,語氣也不客氣:“你就別去湊熱鬧了,給我好好留守京城,你別忘了段長楓父子可是手握重兵的,我和你娘親也並非萬無一失的,若有什麼事情,還需要你在京城調兵遣將。”
項政突然想起爹娘早就打算去平城,為他剷除宇文氏,這一年一直都在為這件事做準備,如今為了姐姐的事,提早去了平城,是福是禍也難料,他不願爹娘為他涉險,更擔心姐姐的近況,急切地道:“我看這樣吧,不如娘親留守京城,我和父王去平城!”
“你給我乖乖的在京城裏待着,你去平城,若是被宇文氏知道了,出兵把你抓了去,這大魏的江山還不亂套了!”念兒自然是不會讓兒子去涉險的,她掙開李秦川握着她肩膀的手,對項政道:“我和你父王明日就出發,你給我好好的留守京城,萬一你姐姐真的到了要與段修宇和離的地步,我還擔心段長楓是否會聯合宇文氏造反,爹娘老了,能為你們做的事越來越少,但你和憂兒還年輕,你們將來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尤其是你,你是一國之君,身上背負的是一國子民,以後做事絕對不能再像今日這般衝動了!”
念兒剛教導完兒子,但想着自己當了這麼些年女皇帝,如今退位了,遇到女兒被欺負也是十分衝動,這麼一想,覺得自己也沒什麼資格教導孩子,但去平城之前,有一事,她很不放心,必須提前叮囑政兒:“我和你爹此去平城,生死難料,據說宇文氏幾次聯絡段長楓,許他以重利,想要與他聯手反魏,都被段長楓拒絕了,但事事無絕對,你姐姐如今與段修宇鬧成這樣,我們在京城,尚不知段家如今是何態度,萬一我和你爹或者你姐姐有什麼事,你不許衝動,更不許貿然出兵,要知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你皇祖父隱忍十幾年才剷除康王,若是敵人勢力強大,那就藏好你的羽翼,待羽翼豐滿之後再一擊即中!”
項政不放心爹娘去平城,更不想自己留在京城,可他如今是一國之君,確實如娘親所說他不能衝動,待冷靜了片刻之後,項政對念兒行了一個拱手禮,道:“娘親的教誨,兒子都知道了,娘親放心,兒子一定會看好這大魏江山,也會在京城做好接應。”
見項政終於冷靜下來,念兒放心了許多,但是因為擔心憂兒,且想起了陳年舊事,便對李秦川愛搭不理的,就連晚上回到鎮國公府也一句話都不想與李秦川說,只自顧自的整理路上要帶的衣物。
李秦川見念兒與他計較往事,心中高興,他們做了這麼多年名義上的夫妻,在憂兒出嫁前才和好了,雖然和好了,但那些傷痛的過往始終橫在他們之間,所以念兒待他依舊客氣疏離,如今願意與他置氣,還是為了那件往事,這代表着念兒越來越將他看做是夫君了。
他心裏高興,一整個晚上,不管念兒待他有多冷淡,他都做小伏低,好言好語的哄勸着,最後念兒被他磨得沒了脾氣,用手捶打了他兩下,算是給自己出了氣,這才善罷甘休。
第二日一早,念兒和李秦川便從京城出發了,因為心裏着急兩人沒坐馬車,而是選了兩匹腳程快的寶馬,帶了監察司的一些侍衛,快馬加鞭的往平城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