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9章 夜裏懵白天驚
“噹關宮門。”
隨着一聲銅鑼想起,
宮門緩緩閉上,守城的禁軍,則是分內外兩撥站崗,裏面的人,落了正門,只有側門開了半扇。
賈母一眾人,就從側門而出,
出了宮之後,囑咐幾句話,就安排人回了,畢竟是夜裏,宮中不變久留,
此時的夜色,彷彿烏雲盡去,留下一輪明月掛在天上,宛如白晝,照的人,心裏如此舒暢,
也就在賈家一眾人離去的時候,
可是這消息,在後宮裏傳的尤為迅速,畢竟後宮大門內里,可有不少嬪妃眼線在此,
最先得消息的就是坤寧宮,
皇后江玉卿剛剛用完膳,在屋中學着刺繡,就有宮女來報,春禾去了外面問詢,得知此消息后,眼神一凝,心中有些震撼,賈元春她竟然封貴妃了,
“回去繼續盯着,此事記你一功。”
“謝尚書,奴婢這就去了,”
一陣腳步聲,就把人先打發走了,春禾理了理思緒,一直都是聽說周貴人封妃,未曾想,會是之前朝夕相處的賈元春,難怪之前被安排出去,獨居一宮,雖然沒有安排人伺候,不知對娘娘有何影響,
復又回到內殿,
“娘娘,夜了,燈火不明,熬壞了眼可不好。”
“嗯,倒也是,久在宮裏,太過寂靜,不找些事做,難以打發時間,不做就不做,”
江皇後放下手中已經綉了一半蜀錦,一襲絳紅色秀金鳳凰的錦袍,在燭火照耀下,彷彿隨時會振翅飛揚,翱翔於九天之上,領口和袖口,更是鑲着一圈潔白的狐毛,襯托落在上面的一縷黑色秀髮,一股溫暖的動人的韻致,
春禾走上前來,把娘娘的刺繡收好,放在右邊的桌上,給娘娘端來了一碗參湯,
“娘娘,熬好的參湯,喝一碗,”
“好,”
江玉卿接過湯碗,用勺子攪拌了一下,抿嘴喝了一口,倒是溫潤,眼見着娘娘喝了,春禾滿臉笑意,把剛剛得來的消息,說了出來;
“娘娘,剛剛眼線來報,說是宮內,榮國府老太君,領着一家人,前來跪謝天恩,又在後宮門前三次跪謝,說是賈元春封了貴妃,賢德妃。”
初次聽到這個消息,春禾也是極為驚訝,現在說出來,江皇后僅僅是稍微愣了一下,繼續喝着參湯,片刻后,才把碗放下,贊道;
“倒是好物件,這人身可是關外的。”
“回娘娘,是關外進貢的,”
春禾不明所以,娘娘這是。
江皇后尋見春禾滿臉疑問的樣子,也起了逗弄的心思,不過想起身邊緊跟的四個丫頭,如今這個年紀,留在宮中,可惜了一身才情和樣貌,後宮的難處,誰人能懂。
“嗯,元春封妃就封妃,這也是水到渠成的事,本宮把她單獨安排出去,就所有察覺,至於說周貴人要封妃的事,也是內廷司禮監放出來的風聲,想來是陛下所為,既然封了貴妃,以後見了,要懂禮數,明兒個一早,就給送一些賀禮過去。”
“是,娘娘,元春算是得償所願了,”
春禾喃喃自語,心底,忽然想起洛雲侯的身影,那幾次無賴的樣子,如何忘記,送的玉墜,還在胸口掛着,
愣神的摸樣,被江皇后看在眼裏,若有所思,
“春禾,想到誰了?”
“沒,沒想什麼,只是想着明日裏的裝束,由奴婢給娘娘易容,準備的東西,也帶好了,就等着陛下那邊如何安排,不過詩會在晚上,不知何摸樣。”
被娘娘問話,春禾立刻紅了臉,想到明日還要出宮,頓時心情大好,扭捏的雙手攪在一起,
江皇后見此,也不追問,笑道;
“成,詩會是詩會,你早些準備好換的身衣裳,等明日裏,就看洛雲侯什麼時候過來,他什麼時候來,就什麼時候走。”
至於其他娘娘的宮裏,夜深人靜,許些人早就睡了。
洛雲侯府,
東苑主屋,
張瑾瑜和秦可卿,在寶珠的服侍下,算是洗漱完畢,回了東暖閣內堂準備休息,
剛躺下,張瑾瑜還沒上手,
就聽到外間屋子敲門聲,落在秦可卿身上的手就是一抖,滿臉沒好氣,誰那麼不長眼,但是忽然一想,之前自己有些佈置的事,看樣子是有了消息,
臉色一紅,暗道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把手一抽回來,小聲道;
“夫人暫且先睡一會,為夫去去就來。”
從床頭拿了袍服,趕緊去了外堂,門內里,小丫頭寶珠,帶着幾個內堂丫鬟堵在裏面,這是鬧哪門子,
“咳,先讓開,”
“姑爺,大半夜的,哪有這樣的。”
寶珠嘟着嘴,好不容易姑爺和小姐能一起睡一晚,鬧心事就來了,
“你個死丫頭,懂什麼,”
張瑾瑜瞪了小丫頭一眼,讓其把門打開,寶珠不情不願,這才把門讓開,不情願的開了屋門,
外面,寧邊臉色有些尷尬,還有幾個小廝滿臉的忐忑不安,定然是打探消息回來了,
張瑾瑜裹緊袍服,一步跨出,趕緊問道;
“聽到什麼消息?”
眼見着侯爺發問,幾個小廝嚇得竟然沒敢回話,寧邊一見幾個人窩囊的樣子,氣的抬腿就要踹過去,
張瑾瑜卻是伸手攔下,呵斥道;
“幹什麼,等會賞他們幾個,跑的急,情有可原。”
三個小廝一聽侯爺如此仁義,雙膝一軟,就跪了下來叩首,為首一人回道;
“回侯爺,小的跑的急,有些癔症了,侯爺讓打探的消息,小的們查清楚了,宮裏去的隊伍,乃是內廷六都夏總管去的,去了榮國府宣讀聖旨,說是封榮國府賈元春為妃。”
“是,侯爺,好像還是封的貴妃,封號賢德妃。”
身後另一人趕緊補充,最後一個小廝,怕自己不說話,會被侯爺怪罪,趕緊也開了口,
“侯爺,小的們回來的時候,榮國府的主家,就乘坐轎子去了宮裏謝恩去了。”
三人一番話,讓圍着的人都聽明白了,弄了半天,富貴落在榮國府了,就連屋裏的小丫頭寶珠,都瞪大眼睛,滿臉不可置信,
張瑾瑜則是嘴角一抽,這麼快,賈元春封妃的事,也是一點預兆都沒有,也沒聽皇上和皇后提起,記得紅樓裏面,是什麼時候封妃的來着,時間記不得,但是那個什麼修建大觀園的事,應該不會太晚,不知還會不會有這些,畢竟寧榮兩府,銀子幾乎都空了。
“侯爺,這樣一來,榮國府就是皇親國戚,勛貴那邊,恐怕得勢后,賈珍流放的事,咱們”
寧邊也有些擔憂神色,眨眼間,京城賈家就變了身份,貴不可言,賈珍就算流放,那也是賈家主脈,
“你擔心什麼,按計劃行事,動作快准狠,至於榮國府,明日備上侯府賀禮,一早送過去,”
“是,侯爺,末將明白。”
寧邊一抱拳應道,看樣子侯爺心意已決,早些安排為好,就怕沈保安那邊下不了手啊,
眼見着三人還跪在這,寧邊掏了銀子,分給三人,讓其離開,但是領頭的小廝,接了銀子拜謝后,又有些遲疑,反身回來,
“侯爺,小的還有事稟告。”
“哦,還有什麼事,說?”
張瑾瑜還在回想榮國府的事,眼見着離去的小廝又回來,隨口一問,
“回侯爺,還有一事,不是榮國府的事,是寧國府賈蓉,聽街上百姓傳言,賈蓉連夜帶着小廝奴僕,開始搬離寧國府,去了南頭宅院,都說是分家了。”
“竟有此事,賈蓉能答應分家,老太君厲害啊,”
此時的張瑾瑜,真的不得不佩服老太君手腕,能讓賈蓉心甘情願的搬出去,看樣子給了不少好處,眼前的奴才也是個有心思的人,
“你叫什麼?”
“呃,回侯爺,府上都叫喚小的觀言。”
小廝大喜,趕緊跪在地上磕頭,張瑾瑜摸了摸下巴,還真是人如其名,察言觀色,
“好名字,都說察言觀色的人巧,今個是你的造化,先做個管事,領着前面那兩個,專門給本侯盯着賈家,還有那個賈蓉,平日裏做的事都記下,有事來報,明日找管家換腰牌,月例翻一倍,”
“謝侯爺大恩,奴才銘記於心!”
隨着小廝觀言再一次跪地拜謝,張瑾瑜則是擺擺手,轉身回了屋裏,
寶珠則是嘟着嘴,把門關上,院內,只有守衛親兵依舊立在那。
到了內屋,
張瑾瑜脫下袍服,掀開被子鑽了進去,只覺得豐潤溫暖的身子入懷,心中一盪,剛想動手,就被一雙玉手攔着,
“郎君剛剛出去,可是問到什麼,奴家還想知道,那隊伍去了哪家?”
現如今秦可卿也對這些事稀罕着,畢竟勛貴各府,不少公侯伯府的夫人,往來書信寄入府上,聊聊家長里短,還有京城一些趣事,秦可卿也用門府的帖子回了禮,這一來二去,甚至於史家忠靖侯府的正室夫人,郎家的次嫡女也搭上話了,還有鎮國公等國公府的拜帖,也是秦可卿先過一眼,禮尚往來,不絕於此,
張瑾瑜,怎會離開,
“你倒是關心起這些事了,剛剛外面賀喜的隊伍,已然查清,是去榮國府的,話說是榮國府嫡長女賈元春,被封為貴妃,看樣子,榮國府一步登天,成了皇親國戚,嘖嘖。”
張瑾瑜也不禁感嘆,是為榮國府賀喜,還是該嘆息一口氣,賈元春封妃,以往祖上的情誼,可算用了大半,畢竟後宮那些妃子,哪個不是都有家族在身後頂着,風光是風光了,爾虞我詐的事,可都進來,尤其是賈家小輩沒人領頭,宮裏就站不住腳。
“郎君為何這反映,皇親國戚,可不是誰都能當得,這樣一來,榮國府就是繁花似錦,喜上加喜了,那明個兒,侯府就準備賀禮送上,”
秦可卿有些不解,都是喜慶的事,怎麼郎君嘴裏說出的話,有些不中聽,
“隨你安排,為夫可沒什麼心思,榮國府的富貴,那就是鮮花着錦,烈火烹油,恩寵有嘉,但是你可聽說過,盛極而衰,宮裏的既然給元春一步到位封了貴妃,天大的恩寵哪裏來的,還不是祖上恩澤,這算是還恩情呢,後宮那裏,沒點手段,穩不住局面的,”
張瑾瑜哪裏還給她發問,時機已到,
“哎了,等下,奴家.”
晨曦初照,
一夜寂靜的江南金陵城,彷彿從沉睡中漸漸蘇醒,青石板路在微光下泛着青色,
忽聞一聲嘹亮的雞鳴聲,打破了這片刻的寧靜,隨着雞鳴聲,大街小巷裏,陸續有了動靜,早起的攤點,準備出城的挑夫和樵夫早早吃了飯食,帶上水,就去城外尋生活,
可是,
忽然,雷聲大作,百里內烏雲遍佈,剛剛晴了沒幾天的江南,瞬間陰沉沉的,又是幾道閃電劃破,大雨傾盆而下,那些趕早的人,即刻收拾東西躲雨,
金陵知府衙門,
通判馬廣城陰沉着臉,望着外面傾盆大雨,怎麼也沒想到,即使派兵下去踐踏田畝,還有那麼多百姓不同意種桑,簡直是刁民,眼看着時間越來越近,五月初,就快入夏了,再拖拖拉拉,不光糧食沒了,桑樹也沒了,更別提什麼生絲了,
眼見如此,是不是要殺雞儆猴,可惜,雖然是揚州借的府兵,但是真要下令,那個向將軍不會同意的,就是楊公公,也不會同意,可眼下,
皺了皺眉,難道真的要挖了運河大堤,這可是冒着天大的險阻,弄不好,身家性命不保。
想去問知府大人,可惜,知府大人知難而退,就剩個軟蛋同知胡文玄,只知道在背後點頭哈腰,看來,還是要自己想辦法。
恰巧,衙門,外,有管事來報;
“報,老爺,景大人府上傳話,說是安寧縣,還有上虞縣的百姓,又聚在衙門鬧事,縣令唐青文還有李正川不問世事,寫摺子準備往京城寄送,淳陽縣的縣令已經調任金陵官倉糧台令,如今淳陽縣還有永寧縣縣令空缺,只能等着京城吏部遞補官員,餘下的政令,根本無人問及,所以,景大人帶了話。”
管事面色蒼白,雖然不知具體什麼事,但是傳話之人始終不敢抬頭,江南這些事,金陵城,誰不知道,
“說,什麼話?”
馬廣誠陰沉着臉,冷冷一問,管事不由打了哆嗦,回道;
“回大人,景大人說,知府衙門裏,只有馬大人有才幹,知府賈大人畏首畏尾,現如今去盯着江北開採玉石的事,同知胡大人,雖然接管稅吏,但也是之後的事,整個江南國朝之政策,還需要馬大人出力,此乃楊公公的期望,當斷不斷必受其亂!”
“哼,好一個當斷不斷,必受其亂,景大人怕是也撐不住了,你回去吧。”
“謝大人,”
管事剛想走,又被馬廣誠叫住;
“等下,你去把馮四,還有李三叫過來。”
“是,老爺。”
管事趕緊點頭,轉身就走,在後堂,把巡捕捕頭,馮四,和李四叫來,
二人和馬大人都是老相與,原來二人都是西河郡有名的水匪徒,只因為運河上,救了馬大人親戚,結識了馬廣誠,一來二去,二人就被詔安了,入了巡捕房,當個緝拿逃犯的巡捕,幾年下來,各自當了頭子,手下那一伙人,也是陸續投奔過來,替馬大人解決不少麻煩,這一次,顯然是故技重施,
這種事,也只有他們能幹出來,
二人冒雨進了屋,各自抱拳,李三微微一笑,先開口問道;
“見過大人,不知大人有何事要辦?”
二人輕車熟路,畢竟要辦的事,有可能不是馬大人的,尋常路子的事,也是由大人轉達,事成之後,可有不少賞銀拿着,可是富足好些年,所以,既然大人叫了自己二人,顯然事情有些棘手,
“嗯,是有些事要你們去辦,而且要快,要隱蔽,本官事先說好,此事萬不可透露,需要的銀子,這裏有,你們分下去,”
說完,竟從懷中,取出五千兩銀票放在桌上,往前推了推,這動作,竟然把二人驚到,什麼事竟然能用到這五千兩銀子,以往的時候,無非是恐嚇商販,坑們拐騙,都是十幾,幾十兩銀子,過百的雖有,但畢竟是少數,如今這個,五千兩之巨,怕是要了人命的事,
二人臉色凝重,馮四琢磨不定,許些疑問,道;
“不知老爺需要辦什麼事,五千兩銀子,卑職不好拿。”
雖有推卻的意思,但是又不敢不答應,金陵地界,他們二人的靠山就是馬大人,沒了馬大人關照,豈能又回那窮鄉僻壤做個水匪,畢竟在金陵,房子買了,婆娘娶了,孩子也生了不是。
“這是先給的辛苦費,後面做成了,還有五千兩銀子拿,事也不大,如今連綿大雨,運河水位居高不下,許些堤岸邊破敗,總歸是要破口,安寧縣上游,那地方無人照看,破口就破口了。”
話說的有些隨意,可是堂下二人,早已經面如土色,顫慄不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