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7章 夏守忠去賈府
入夜後,夜色如墨,
月色皎潔,照着地面如同白晝,宛如一顆璀璨的明珠,掛在天上熠熠生輝。
洛雲侯府東雲樓內,
張瑾瑜神清氣爽的坐在屋內,陪着母親一起用膳,月舒二女依舊在身邊伺候,楊氏竟然也提前來了,只有秦可卿有些不自然坐在那,先是喝了粥,丫鬟們才從后廚,端上了菜品,擺放好,退了下去,
王夫人起先動了筷子,餘下的人,也跟着一起,難得張瑾瑜回來一次一同用膳,
“怎麼,今個你倒是空閑下來了,”
張瑾瑜正喝着粥,筷子上還夾着一個水晶蝦仁,眼見母親問起,張瑾瑜趕緊把蝦仁送入口中,倒也是鮮美,
“回母親,今日沒事,自然不出去,明日裏可就不得閑,有個詩會還要去,對了,今日的菜,可有些不同,廚子手藝,愈發精湛了。”
桌子上,
滿桌子菜品,水晶蝦仁,清蒸鱸魚,素燒鵝,船鴨南下等,一水的江南菜,這些京城可不常見。
“嗯,說來也巧,昨日的時候,江南來了一艘貨船,還是咱們府上的,運了一些江南特產,就從碼頭運進城,說是金陵蘇家特意送過來的,進府的時候,有位管事說,陸續還有商船入京,也不知送什麼東西?”
王夫人雖然不出府,但京城民間的事,但凡有個風吹草動,知道的可比朝廷快,從江南來的商船,越來越多,侯府本就是惹人嫉妒,有心人看見,難保不起心思。
張瑾瑜邊吃邊聽,他坐在桌子左側,對面則是秦可卿和楊寒玉的位子,尤其是楊寒玉,嬌媚無比,眼神不由得落在楊寒玉身上,一襲黑色長袍,裙擺上用了金線綉上的雲紋圖案,領口處,也是綉了雙層金線,頭上掛着一個金步搖的鳳凰簪子,栩栩如生,隨着低頭吃飯的動作,脖頸處的雪白,隱約可見,這一眼,就入了神,
“你交代一聲,以後的東西,先入商會,再送過來,遮人耳目,”
王夫人的意思,就是不要太張揚,如今京城勢力紛雜,藩王世子心思各異,勛貴世家又蠢蠢欲動,風雨欲來啊。
聽母親言語,張瑾瑜這才回了神,略有些尷尬,楊氏穿衣,太不檢點了,想着母親的話,說的在理,不怕賊偷東西,就怕賊惦記着,雖然賊人可能沒膽子,但是不得不防,尤其是諸王府的人進京城,或許是明日詩會的時候,就亂了,
“母親說的是,此事定要交代下去,讓府上的人去商會等候,拿了東西,分多次再送進來,至於外面,諸位王府世子都在鴻臚寺住着,在忠順親王眼皮子底下,還不會太過張揚,倒是四位王府,不知什麼打算。”
不擔心那些藩王世子,畢竟老的沒來,小的想做事,畏手畏腳,猶豫不決難成大事,而“四王”可不一樣,都是膽子大的主,他們要是埋下手段,夠朝廷吃一壺的,
“這些是你的事,你自己看着就好,只要京南的事不解決,宮裏絕不會苛責他們。”
像是提醒一般,王夫人隻言片語,說出了重點,桌上,只有他們母子對話,其餘人雖然是埋頭用膳,但是餘光可都看着這邊。
“行了,多吃一些,院子裏那些花草也都長了出來,有空的時候,帶着她們去園子裏逛一逛,別整天忙着朝廷的事,張家主脈也就是你一人,多給為娘的,留下一點香火,”
此言一出,
桌上幾女立刻紅了臉,就是張瑾瑜面上也有些不自然,怎麼說話間,就扯上這些,不過回想一下,還真是回來少了,在外野味吃的多了,難免不適應,
“母親說的是,兒子知道了,來來,嘗嘗這個鱸魚。”
轉移話題,夾了一塊魚肉,送入王夫人碗中,
來京城那麼久,嘴裏吃的東西也刁了許多,關外,無非是吃飽,啃個大肉,吃飽就好,來京城,吃的花樣多了,嘴裏面也開始挑挑揀揀,唯獨去了江南,吃的精細不說,都是一些帶着花樣的菜品,以鮮味取勝!
江南富,天下穩,一點不假!
其餘眾女,臉色微紅,月舒二女相互看了一眼,今晚上可不能讓着別人了,只有楊寒玉魅惑一笑,也不知想些什麼。
而在宮裏,
這些日子,武皇一直深居簡出,養着身子,每日裏早早睡下,後宮則是依舊安靜如常,
但今夜,
長樂宮裏面,太上皇周聖卓打坐完之後,就敲響了銅鐘,
“噹,噹!”
門外伺候的夏總管,聽見銅鐘響起,趕緊推門而入,到了內里,問道;
“太上皇,奴才來了。”
“嗯,你今個,去養心殿,傳個話給皇上,賈家的恩寵就放了吧,拿了聖旨,你親自去榮國府給老太君宣讀,讓她定定心,”
“是,奴才這就去,”
夏守忠心裏一驚,賈敬剛剛下葬,太上皇竟然就給恩寵,把賈元春封貴妃,這麼急,
眼見內里沒了動靜,夏守忠這才匆匆離去。
朝着養心殿走去,一路上還在思索皇上會不會答應,誰知,到了地方,卻在養心殿的門口被攔下,
“夏總管,陛下剛剛洗漱完,已經躺下了,不容打擾,”
攔着的人不是別人,乃是戴權乾兒子,雲公公,如今的雲公公位列司禮監執筆,一身大紅色的內監掌印袍服,早已是今非昔比,
夏總管笑了笑,也沒硬闖,回道;
“既然不能進,但是太上皇的話,勞煩雲公公遞進去,太上皇說,賈家的恩寵,今夜就要雜家給送過去,”
就這一句話說完,夏守忠便閉口不言,還特意後退到院子裏等着,
雲公公見此,臉色微變,陪笑道;
“勞煩夏總管跑一趟,小雲子這就去給您傳話,”
也不等院內之人如何,轉身就進了內里,只有夏守忠冷哼一聲,便沒了聲音,
養心殿內,
小雲子匆匆走了進來,入了東暖閣當中,屋內,武皇早早半躺在龍榻上,看着幾個西邊來的摺子,說的是乾旱的事,
戴權依舊陪在身邊,替武皇看過的奏摺批紅,眼見着小雲子走了進來,放下手中的硃筆,走過去,問道;
“何事?”
小雲子往龍榻瞄了一眼,趕緊快步走到桌子前,把夏總管來得事說了一遍,
“乾爹,看樣子是賈家賈元春的事,後宮那邊,”
還想再說,就被戴權狠狠瞪了一眼,
“等着!”
一揮衣袖,緩步到了龍榻前,小聲道;
“陛下,長樂宮的夏公公在外面侯着,說是太上皇傳話,等着陛下給賈家的恩寵,”
武皇周世宏一聽是太上皇的話,立刻坐直身子,皺着眉,寧國府的事還沒過去,就這樣着急,看來賈家在太上皇心裏,還是記得那些恩情的,如今京城裏面,盯着的是那些藩王,勛貴這邊,還需要安撫,賈家的事,就此了結,罷了,
把手上的摺子一扔,吩咐道;
“就按太上皇的意思辦,封賈元春為,賢德妃,之前的聖旨,直接用印,交給夏守忠,讓他去吧。”
“是,陛下。”
戴權會意,此事陛下早有吩咐,冊封賈元春的聖旨,早已經擬好,就等着用印了,現如今陛下同意,戴權就把寫好的聖旨,蓋上印璽,心中感嘆,此女終歸是得償所願了,
拿着蓋印的聖旨,給武皇一觀,見陛下點頭后,就交給小雲子,
“給他吧。”
“是,乾爹。”
小雲子拿着聖旨,轉身退下,臨到了外間屋子,小雲子感覺不妥,就讓身邊的心腹,替自己走一趟,
“你去,把聖旨送過去,要是他問起,你就說,夏總管要的就在手裏聖旨上,”
“是,雲公公,奴婢這就去。”
就這樣,
從養心殿,
忽然跑出來一個太監,手捧着聖旨,急匆匆的到了院外,喘着氣說道;
“夏總管,雲公公讓小的給您送來了,”
“嗯,你小子倒是機靈,不知陛下如何說?”
此時的夏守忠,帶着一群太監,在養心殿外等候多時,只等着眼前手裏的聖旨,原本的雲公公,也換成一個小太監,想來,之前的事,還是有眼色的。
“回公公,小的不知,不過雲公公說,夏總管要的就在手裏聖旨上。”
“啊哈哈,說得好,那就不打擾你家雲公公了,雜家先走一步。”
一聲大笑,
夏守忠也不糾結這些小事,大笑一聲,走出院子,奔着榮國府而去,
只留下門內,小雲子那陰晴不定的臉色,身後,心腹內侍太監小聲道;
“雲公公,人走了。”
“哼,雜家豈不知道他走了,還是那麼囂張,看他能囂張到什麼時候。”
小雲子碎了一句,隱約感覺還有些壓迫感,乾爹那裏,以往的時候,那不是.
榮國府,
榮慶堂內,
賈母眾人已然用過飯,外間屋子,賈赦和賈政,並着賈寶玉還有賈環,賈棕等人,也吃了飯,撤下碟碗之後,只有賈政和賈赦,二人進了屋,其餘男子則是散去,
入了內堂坐下之後,賈母也不多言,敲了下桌子,說道;
“今個,算是把賈敬安穩送下去了,寧國府那邊,就按照賈敬所言準備着,
吃飯前,賈蓉那孩子,也來此商量,老婆子最看不得這些,寧國府林林總總還有些將就生活的,一併給他,以後,就讓他在南頭的宅子好好生活,娶上幾房妻妾,替寧國府主脈留個香火,”
眼見着老太太說的是寧國府的事,賈政最怕這些紛亂之事,分家也好,省的以後鬧心,
“母親說的是,分家分的明白,只要沒有怨言就好,蓉哥兒也不容易,以後只能靠他自己了。”
嘆口氣不再多問,可是賈赦卻不這麼想,就算敬大哥把私產分了,可是剩下的那些,西市商鋪,可是金窩窩,怎能說給就給呢,另外還有後院那幾位姨娘,和清倌,以往和賈珍說話的時候,沒少惦記着,如今這些人怎麼安排,
“二弟不可這樣說,都是賈家的私產,怎可私自送出去,分家的事還要商量一下,另外聽說後院,還養着幾位姨娘,這些怎麼解決?”
眼瞅着賈赦想要出么蛾子,賈母怎會不知他怎麼想的,眼睛一瞪,呵斥道;
“此番話就是通知你們,不是和你們商議的,寧國府那邊怎麼安排,一切由尤夫人和鳳丫頭去決定,這些產業地契,今晚就給了賈蓉,他說的也對,早走早些清凈,只要能把兩府的事安排好,老婆子我就不可能幹看着。”
眼見着老太太急了眼,賈赦心底的想法就也泡湯了,只能想着過後,尋鳳丫頭說一說,把寧府三位姨娘,送到自己院裏伺候也成,
“母親說的是,走了也好,這樣就顯得清凈,早分家早了。”
似有賭氣之意,
讓屋內的人都有些沉默,尤其是邢夫人和二太太,臉色都不怎麼好看。
此時,
外面有個婆子進來,稟告道;
“老太太,大老爺,二老爺,寧國府蓉哥兒派人來傳話,說是先簡單收拾一下,今晚連夜搬去南城宅子,剩下一些衣物柜子,明日在搬過去,其他的院子裏的一切,原封未動,不讓老祖宗為難。”
賈母嘴角有了笑意,難得順心一次,王熙鳳見此,知道賈蓉已經得償所願,後院的那幾位,應該早一步先出了府,只要人走了,後面怎麼說都成,
“老太太,您看,都說蓉哥兒長大了,多了心眼,望着他以後,好好安生過日子,也算對得起寧國府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寧國府現在需要安穩。”
“是啊,你回去和他說,不着急,他院子裏的東西,都搬走,要實在缺東西,不是還有西邊幾個院子,沒什麼用的,一併拉了過去,”
“是,老太太。”
婆子答應着走了出去,屋內的人,神色各異,尤其是邢夫人覺得不對勁,賈珍父子什麼樣,她們如何不知,怎麼會走的那麼利落呢,而且走的時候,只拿一些不值錢的傢具,那些金銀細軟,也對,不是在李紈手裏,就是在尤夫人手裏,他想要也沒有。
眼看事情說完,眾人有些疲憊,準備回去休息,誰知,外面又有了動靜!
這就是宮裏面的夏總管,和早已經備好的隊伍,從宮裏面出發,帶着禁軍,還有宮裏的樂師,竟然一路敲打鑼鼓喧囂的,往寧榮街而來,
說來也巧,最近的路,從宮裏出來,后就是往東,沿着青湖南岸,順着路,走到東城,往南一拐,洛雲侯府,恰巧就在那個拐角的地方,順着幾個街道口,再往東走沒多遠,就到了寧榮街,
所以,這在青湖南岸,倒是只吹了喇叭,敲了鑼鼓,到了轉彎的時候,各種樂器都用上了,那聲音之大,熱鬧非凡,整個街上的百姓都是翹首以盼,想瞧瞧有什麼熱鬧,
夏總管坐在轎子內,掀開帘子,對着乾兒子吩咐道;
“小衛子,小田子,讓他們吹得敲的響一些,熱鬧起來,”
“是,乾爹,”
隨即,跟轎的小衛子,一招手,前面那些樂工太監,吹打的更賣力了。
這動靜,立馬就傳到了侯府內。
張瑾瑜剛和一家人說了話,秦可卿等人胃口小,吃不了多少,本着不浪費的原則,幾乎一桌子菜,都進了腹中,打個飽嗝,喝口水順順,
卻聽見外面,傳來敲鑼打鼓的聲響,其中夾雜着其他的樂器,不懂這些分辨不出來,好奇問道;
“還真是稀奇,天都黑了,難不成還有雜耍再街上,也不對啊,夾雜着喇叭,會不會是誰家府上娶親的,熱鬧着。”
隨口說說,對面而坐的楊寒玉,抿嘴一笑,誰家娶親在晚上,只有妾室在夜裏偷偷進門,哪有敲鑼的,這一笑,百媚橫生,屋內人的目光都看了過來,尤其是月舒二女,那目光,有些刺眼,楊氏趕緊捂着嘴,低着頭躲在那,
秦可卿微微一笑,朱唇輕啟,笑道;
“郎君說笑了,誰家娶親會在夜裏,就算是娶妾,也不會敲鑼打鼓,大張旗鼓的上門吧,至於說接頭雜耍,這又不是市坊,哪個戲班子敢這樣。”
這些民間習俗,秦可卿怎會不知,她也好奇外面出了何事,
張瑾瑜一聽,還真是這樣,既然猜不中,就上樓看看,閣樓可是修建好了。
“既如此,走,上去看看不就成了,離得那麼近,母親,你覺得呢。”
“你們上去吧,我就不去瞧那個熱鬧了,”
王夫人不喜這些,就算有什麼事,也會有人送信進來,想來是什麼喜事,不過大半夜的,倒是稀罕。
聽母親不願意去,張瑾瑜把頭看向對面幾位,誰知,也就是秦可卿起身準備上去,楊氏包括月舒二女坐在那一動不動,沒有起身的意思,
“你們不去?”
“呃,郎君和夫人去就成,寒玉吃飽想回去歇歇。”
楊寒玉摸着肚子,也不知搗鼓些什麼,月舒二女,則是起身,扶着王夫人回了內堂,這一動,人就散了。
張瑾瑜心裏估摸着,怕是母親的意思,也不耽擱,一手拉過秦可卿,就匆匆上了閣樓。
“郎君,慢點,奴家,奴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