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2章 尤夫人的想法
洛雲侯門前,
隨着府門大開,張瑾瑜也沒讓着無心禪師進去,不說夜裏家中來了和尚,就是寧國府那邊,帶着晦氣也不一定,
進了府之後,快步去了東院子,
只留下寧邊,帶着親兵,去西苑的一處院落,把無為武僧帶了出來,到了門口,對着略顯憔悴的武僧說道,
“看你也是出身名門大寺院,何故做那些勾當,侯爺心善,留你至今,以後好自為之吧。”
說完,把人往前一推,衝著門外的無心方向喊道,
“方丈,人送出來了,以後莫要在進京城為亂,”
“阿彌陀佛,寧將軍放心,貧僧記得!”
道了一聲佛號,身後兩名和尚,忽然身形一動,就衝過來,一人一個臂膀,把無為武僧按住,無為哪裏肯受制於人,一個勁氣,就想掙脫,
忽然,傳來一聲話音,
“師弟,師傅圓寂了,最後一面都沒看到你!你可知道。”
“什麼,師傅他,怎會如此,離開的時候,師傅還好好的啊。”
無為武僧面色大驚失色,也沒再動用氣勁,力氣一泄,就被身後兩位僧人控制,反手壓住。
無為根本不在意這二人,伸手就可掙脫,可是聽到師傅圓寂,心中巨盪,再也不能平靜下來,怒目圓睜,紅着眼,質問道。
無心闡師搖搖頭,心魔繞心,佛法不精,空有一身蠻力,
“阿彌陀佛,押回去。”
“是,方丈。”
兩位僧人領命,就要把無為武僧帶回去,誰知道,無為沒聽到方丈師兄回話,腦子癔症,瞬間暴起,把身後二人震飛,就沖了過來,眨眼間就到了近前,可惜,也不知無心闡師如何出手的,僅僅伸出一指,無為武僧就兩眼一翻,跪倒在地,
“抬走,”
留下一句話,被震飛的二位僧人,爬起來,就把人抬着隨後而行,先回了寧國府。
寧國府東苑,
偏屋內,
尤夫人剛剛洗了漱,換了衣服,坐在床榻上,而貼身伺候的銀蝶兒,從外面推開屋門,跨進了屋子,把上手的食盒放在桌上,又趕緊回去,把屋門關上,另外就是,在關門的時候,銀蝶兒還把頭伸出去,看看外面,四下無人,這才縮着身子回了屋。
“奶奶,奶奶,外面沒人,院子門口,還有十幾個小廝輪換着看着,不會有人外人進來的,另外侯府來的李嬤嬤,就住在旁邊屋子,有個風吹草動,他們就過來了。”
尤夫人“生病”的這幾天,還別說,把東府扔給鳳丫頭之後,清凈了許多,難得幾天清閑,等明日,敬老爺下了葬,就會安生許多,還有一點,算遮人耳目,畢竟肚中的事,該知道的人是知道的,所以,原本院子裏伺候的奴才,
尤夫人也都同意留下,另外,還從外院伺候的奴才里,選了二十個年輕的小廝,專門負責東苑的看守,一個是防止外人,誤會進來,另一個就是做給整個東府的人,當樣子看的,以後,府上的事,誰做主,
這些都是和鳳丫頭學的,那些族中護院,她招了不少人,
“看你小心地的,在屋裏,不必那麼緊張,”
尤夫人嘆口氣,想起以往,心底,竟然也有些解脫之意,尤其是賈珍父子在的時候,天天在府上鬧騰,後院雞犬不寧,那些買進來的清倌,換了一批又一批,自己只能眼不見心不煩,對了,那些姨太太如何處置的,
“是,奶奶,奴婢不是擔心嗎,剛剛在院裏灶屋那邊,給奶奶熬着粥,還有一些小菜端來的,奶奶喝一口粥,暖暖身子。”
銀蝶兒把食盒蓋子打開,伸手過去,把幾張碟子,和一個湯碗端出來,給奶奶盛了一碗湯,遞過去,用勺子小心攪了攪,
“奶奶,小心些,”
“嗯,還是你貼心。”
尤夫人現在也看開了,一個女人,又當如何,東府沒有主家,沒了男丁,以後的腰板都是軟的,還想站直的事,荒謬,
接過碗,伸出玉手,拿起勺子,小心地抬起來,送入唇邊,抿了一口粥,剛吃進去,心底感覺舒服許多,敘問道;
“後院那些女子,清倌,如何處置了?”
銀蝶兒站在身邊,手裏端着一個碟子,另一隻手拿着筷子,給奶奶夾了一些鹹菜,小聲回道;
“奶奶,這些事,奴婢去打聽了,老爺之前買的不少清倌,出了事之後,就養在後院西屋,開了府之後也沒動,這幾日,西府二奶奶查看花名冊,東府上下有近二百之數,理應去掉一半之多,倒是提了一句,準備把多的人發賣了,可是,後來,”
銀蝶兒紅着臉,繼續給奶奶夾了一點鹹菜,沒了聲音,
尤夫人正吃着,沒聽見銀蝶兒說話,停下來,抬頭看着她,疑惑問道;
“怎麼了,還把你給羞澀上了,後來,後來還能怎樣?”
尤夫人不以為意,那些清倌,被老爺陸續開臉了不少,能剩下清白的,還不知有幾人嗎,想到自己去天香樓的時候,裏面淫聲浪語,成何體統,
眼見着夫人停下手裏動作,銀蝶趕忙回話,
“奶奶,倒是沒什麼,也不知是誰和二奶奶提的,說是族裏人不少,不少人還未婚配,有些族人在府上做活,存不了多少銀錢,缺的就是媳婦,求二奶奶那邊,把府上多餘的女子,留下婚配,”
紅着臉,銀蝶兒又把鹹菜,給夾進奶奶碗裏,順着口,就喝了進去,
只是尤夫人有些不解,東府上的丫鬟也就罷了,老爺的那些姨太太,好歹也是府上的人,就算是給族裏人婚配,那還不是一女多嫁,成了什麼,
“難不成鳳丫頭就同意了,有些女子可以給,有些女子,如何能那樣。”
眼見着奶奶吃完了一碗粥,銀蝶兒小心的又給接回來,回到桌子前面,從湯碗裏,給尤夫人重新添了一些,轉過身子走回來,
“奶奶,您說的對,西府二奶奶本不願意的,主子嘗過的,怎麼可能給其他人呢,可是聽賴管家說,這些人,都是府上不少的老人,多少知道一些底細,要是給賣了出去,別人買了,收入房中到還沒事,萬一知道些什麼,不又是鬧了岔子,所以二奶奶就點頭同意了,把府上的奴婢分一分,男的去莊子勞作,女的,就給衚衕巷子裏的族人,婚配之用,就連。”
銀蝶兒抿着嘴,當奴婢的也沒什麼,但是那些屋裏的人,也被分完了,
“連什麼?”
尤夫人心底也有些異樣,那些準備納了小娘的人,也給送出去了,
“奶奶,後院的人,好像被西府二奶奶,全給分給那些護院本族子弟了,就連老爺那進門的幾位姨太太,也給護院的管事,說是留給他們,好好管管,不能什麼話都往外說,這人,也就是這幾天就要給分出去。”
銀蝶兒雖然也知道不妥,可是府上這些內里的事,不管主子,還是丫頭的,
哪個事不知,夫人不也是,剛升起的念頭,趕緊壓下來,
好似有些感應,尤夫人臉色微紅,有些着惱,儘是一些晦氣事,那些那進門的女子,多少是有些姿色的,這就給分了,可曾顧忌東府的臉面,但是一想起,老太君的舉動,有些話,還真不能多說一個字,尤其李紈那裏,都還在等着呢,萬不能出差錯,還好就是敬老爺留給自己的一些銀錢鋪子,加上自己留的,就算被攆出府,也有個地方窩着。
眼神有些思索之色,最後下定決心,
“銀蝶兒,東苑現如今伺候的也有四五十人,你今個以後,就是東苑的大管事,內里的事都有着伱管着,等老爺下了葬,你派十幾個貼心的人,去把我手上那些產業理一理,還有之前留下的宅院,打理清掃一下,以作備用。”
話中有意,銀蝶兒會意,奶奶這是留後路呢,倒也好,畢竟奶奶這般樣貌,想必侯爺捨不得,
“是,奶奶,奴婢知道,那些產業進項,直接換個契約即可,銀子也不再入府上的帳了,宅院那邊,奴婢早些日子,安排了一對老夫婦,留在那看着,南城那邊,清凈的很。”
雖然是南城宅院,百姓居坊,但是京城的一處宅子,可不是普通小門小戶能入手的,
“那就好,你也吩咐萬兒,跟着老掌柜學了那麼久,做賬應該也會,讓他記着,府外的帳,做一冊,府上的帳,做一冊,留着收好,也別說我有私心,如今到了這個田地,總需要想一想後路,”
尤夫人心底也鬆了勁,比之前想的要好得多,原本也就只有一處宅院,兩個鋪子,出了府勉強度日,誰知,敬老爺,竟把府上私產分給她和李紈二人,如何不感激,
現在看來,西府掌權之後,還是敬老爺想的周全,至於祖產,倒是不怕,就算是老太君都不敢染指,全族不少人,還指望着這些,
就是先前商量好的,孩子的事,也怪自己肚子不爭氣,這輩子怕是沒指望了,一想到此,手上不自覺的摸了摸小腹,
這舉動,銀蝶兒瞧見了,把奶奶手裏的碗,接了過來,放在桌上,回來后,給奶奶脫了袍服,安慰道;
“奶奶早些休息,明日裏,還有的要哭,其實,奶奶也不要妄自菲薄,話說侯爺還年輕,以後有的是機會,讓他每一次多流一些,總歸是有希望的,奴婢打聽過,侯府幾位夫人,至今沒有動靜,只有西府大奶奶那,得了頭籌。”
耳邊的話音縈繞,讓尤夫人紅了臉,不過眼底神色恢復,話說的也有理,自己可是瞧了許多郎中,連宮中御醫都給瞧了一次,暫且說是並無病症,那這樣說來,身子上,是珍老爺出了問題,要是,
雖然有些想法,可是現在時機不對,等諸多的事了,寧國府安穩的時候再想一想,
“以後這些話就不要說了,把東苑的事管起來,還有,後院那些屋子找人都給封起來,天香樓那邊也是,清掃乾淨,把那些不用的;還有破爛之物,全給拿出來,只要不是要緊的,都給賣了,等西府大奶奶,瞧着哪個地方合適,尋了屋子就給她。”
既然沒人了,那麼多屋子守着也沒用,收拾一番,都給封了,以後用,以後再說,至於為何尤夫人自己不選天香樓,則是因為以住在那,最後,還不是溜了餘地給那些狐媚子,
“奶奶,後院的屋子好收拾,都沒怎麼住人,只有幾間屋子,是給那幾個清倌住的,至於天香樓,都是一些破銅爛鐵,值錢的東西都收起來了,就買了一些煉丹爐,還有陰陽八卦圖掛在裏面,樓上的屋子更是沒留多少,倒不如,奶奶去那裏住着。”
銀蝶兒也不是故意這樣說的,畢竟整個寧國府,也就是天香樓的院子是最好的,而後是前面東西兩院,加上,後院和後花園,以及西首那一排排下人住的許多廂房,屋子倒是多,但是好的位置,也就是中間的那座樓了,畢竟建造的時候,裏面一壁影用的沉香木,自帶着一股香味,做安神之用。
想來,奶奶要是過去住了,這以後,說不得東府的管家權,還在奶奶手裏,
尤夫人此時已經躺下,蓋上被子,眯着眼,回想以往自己在天香樓的種種,心裏五味雜全,輕嘆一聲,
“哎,再說吧!”
“是,奶奶。”
銀蝶兒無法,只得收拾了桌子,就此離開,
而在薈芳園,
此時的四周,點着燭火,一眾不少賈家小輩之人,跪在此地守靈,西府二奶奶放了話,在此守靈,守的好的,每人五兩銀子不說,就是東府準備放出去的丫鬟,都可以給他們一人送一個,這樣一說,本是苦差事的守靈,十幾個人,都留在此處,沒一個離開的,就算是賈青,賈芹,還有賈芳等後輩之人,也暫時忘卻順天府衙門的薔哥兒了,跪在那打着個瞌睡;
“青哥,明個過後,二奶奶那邊,真的給咱們發個丫鬟。”
賈芳跪在那,悄悄用手按了一下膝蓋,跪的久了,難免酸痛無比,可是讓他起來,那是不可能,家中也不富裕,五兩銀子不少了,還有一個婢女領着,這種好事,哪裏去找,就算自己不收入房中,給母親身邊伺候,也是好的,
“廢話,自然是有的,二奶奶何曾失言過,府上那麼多人,能少的了咱們這些人的,”
“是啊,兩位哥哥,又不是要什麼人,本來就是放出去,給誰不是給,”
賈芹如今好了傷勢,雖然有些虛弱,但是跪在這,特意多披了一件衣服在身上,私下裏,平兒姑娘傳了話,讓自己不可再胡言亂語,還多給了十兩銀子,算是封口費,其餘人也不知曉,就埋在心底,
學堂的一些人,也就有的沒的,跪在靈棚里,相互聊着話,可是他們,都沒有顧忌一個人,那就是在最前頭,給賈敬燒着紙錢的賈蓉,少說也是寧國府的主子,雖然貶為庶民,可是府上的事,怎會不知會他一聲,連府上的丫鬟都給族人婚配了,那寧國府還剩什麼,私產還那麼多,公產就不用問了,全都在寧國府這邊,難不成,這一次,都被西府給吞了不成,
本就是虛弱的賈蓉,哪裏能忍得住,猛然站起來,只覺得眼睛發黑,差一點就暈倒在地,趴在那好一會,才回了神,眼冒金星,其餘人都在談論着府上的趣事,無人發現,剛剛他想着去西府質問,但也知道,此時要是鬧起來,怕是給他加上一個不孝的帽子,
忽然,想到生病的尤夫人,或許,還能從她那知道點實情,畢竟,以後的爵位,可是留在她肚子的,就算分着家產,也好多給一些,想到此,看了下四周,出聲道;
“賈芹,幫着燒紙錢,我去方便一下,”
“哦,好的,蓉大哥。”
賈芹還想聽一下,見到蓉大哥起身,只得點頭過來幫着燒紙錢,隨後,賈蓉起身,披了衣服,就小心去了東苑的路上。
也不知為何,以往熱鬧的寧國府,現在有些了無生氣,雖然不少院子燈火通明,但是那種疏離感覺,卻上了心頭,早知道,就把那個妖道除了,可一想,要是沒有那個妖道,自己父親賈珍,又不知道如何作踐自己,罷了,
瞧見東邊隱約有些人影,快步走了過去,剛到院門口,有着四個小廝守在那,打着哈欠,早些日子,倒是沒看見,賈蓉不以為意,邁步走過去,就想硬闖,誰知剛到了門口,就被攔下,
“蓉哥兒,夜了,院子不能進。”
領頭的小廝,見到是賈蓉,一點面子也沒給,直接攔下,兩府的事,幾乎所有下人都知道了,以往不怕,現在更不怕了,
賈蓉臉色一沉,厲聲呵斥,
“瞎了你們的狗眼,知道我是誰嗎,”
“自然是知道,蓉大爺,不是小的不讓你進來,夫人睡了,天色已晚,許些話,不好說,要是有事,明日裏再說,”
幾個小廝都是銀蝶兒從前院裏面找的,所有的事情也交代清楚,就算之後的放人,也輪不到他們,這機會,誰敢不答應,尤其是家生子陳生,被點了東苑護院的管事,聽到動靜,帶着兩人,走了過來,見到是賈蓉來此,抱拳施了一禮,
“原來是蓉大爺,不知蓉大爺有何事來此,要緊的事,說一說,讓奴才進去稟告一聲,”
賈蓉哪裏受過這種氣,就算以前有,那也是父親在的時候,立刻出聲罵道;
“狗東西,主子的事,是你能問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