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6章 席未開誰先吃
鴻臚寺山頂,主殿內。
氣氛雖然熱烈,可是,內里,始終有一股極寒之意,若隱若現。
他們幾人相互試探,左顧言它,也沒有敢太過深入。
也就在此時,先後腳的位子。
屏風處,
又傳來一陣腳步聲,幾位世子對視一眼之後,立刻回到座位坐下,屏氣凝神,瞧了過去,
只見到是襄陽侯柏廣居,步履匆匆,入了殿內,瞧見洛雲侯已經在內,心中稍定,躬身一拜,行了禮,道;
“襄陽侯柏廣居,見過幾位世子,”
一身深色勁裝,配上面部溫潤的表情,加之襄陽侯年歲正好,卻是一位穩重之人。
尤其是幾位世子,來京城第一次所見,不由得有了好感,起身回禮,
“見過襄陽侯,上座。”
周正白伸手做了個請的動作,襄陽侯就是在洛雲侯身旁下一個位子坐下,
“侯爺,您來的真是早,為兄還是慢了一些。”
張瑾瑜揚了揚手,他們倆哪還需要這樣客氣;
“柏兄你這話,說的就是見外了,什麼早晚的,正主都還沒來,等了好一會不說,茶都快喝飽了,你看看這些茶壺。”
拿起桌子上的茶壺,晃了晃,裏面的水花亂響,竟然下去了大半之多,
看樣子,洛雲侯可沒少喝水!
柏廣居笑了笑,瞧了一眼主位上,果真王爺還沒到,路上也沒遇見,應該還未來此。
“侯爺暫且等一會,今日王爺能省出時間,給諸位世子接風洗塵,定然不會太晚,剛來的時候,為兄看見,錦鄉侯和川寧侯,以及懷遠侯和東川侯都在後面,看來幾位世子,打得好主意。”
話中有意,張瑾瑜只是笑笑,人不為己天誅地滅,誰都有私心,話說那幾位什麼侯府的,自己可不熟悉,錦鄉侯,和川寧侯,在京城那可是有名的閑散之人。
“打什麼主意暫且另說,今日來赴宴,就是吃飯,扯那麼多幹什麼。”
張瑾瑜也小聲回了一句,畢竟二人在此說著悄悄話,其餘幾位世子可好奇得緊。
宋王世子周業文,忍不住問道;
“不知兩位侯爺議論什麼,可否說說?”
“是啊,兩位侯爺,要是有趣事,不妨說出來,大家共同高興高興,要不然,此地說話,難免有些氣悶,”
漢王世子周興山坐在身側,滿臉笑意,似乎是找到了開心的事,張瑾瑜閉口不言,都說坐山觀虎鬥,也不能一上來,就自己填進去吧。
“呃,各位世子說笑了,哪有什麼笑話,不過是剛剛提起,在山下,來的時候,瞧見其餘幾位侯爺,陸續都到了,說不得,現在就在殿外。”
柏廣居接了話音,朝着屏風外努了努嘴,
也就是這個時候,
門帘響動,
一陣腳步聲傳來,只見幾個人先後進了屋子,不說矮胖不一,幾個人衣服穿的,各不相同,
錦鄉侯廖大平,個子稍矮,挺着肚子,一身紅色袍服,纏在身上,看着就有些滑稽,而川寧侯則是顯得有些高瘦,面色紅潤,顯然是沒有勞心之事,至於身後跟着的懷遠侯胡江林,身材高大威猛,一看就是一位悍將,一身短打武士服,面色冷峻的走進屋子,最後一位,則是東川侯段開華,各自雖然不高,一身藍色華服,腰上繫着藍帶子,顯得極為精幹。
張瑾瑜也是第一次看見他們,這幾位侯爺,平日裏幾乎沒有看見過,就是朝會上,也都是路人甲的角色,哭的哭,笑的笑,隨大流,根本沒有什麼存在感嗎,
蹦說發言,和文官打擂台,就是讓他們跟着附和老國公的話,都是沒有主見的,怎麼說來着,牆頭草,兩邊倒,說的就是他們。
人一進來,幾位世子都是起身迎了過去,錦鄉侯和川寧侯二人,趕緊上前,躬身一拜;
“見過幾位世子。”
周正白年歲最大,領着人笑着回道;
“兩位侯爺請起,快,入座。”
而想等着後面的二人,再來相見,哪知道,最後面二人,懷遠侯和東川侯二人,徑直走到張瑾瑜面前,行了禮數;
“見過洛雲侯,早知道侯爺在此,我等二人就不在後面墨跡了,”
“是啊,侯爺,您來的可真早,為兄慚愧,腿腳有些不利索。”
緊隨其後的懷遠侯,也是笑呵呵跟了一句。
這一下,可把張瑾瑜看的有些納悶,二人是何意,還跟自己行禮,以往可沒打過交道,伸出手回了一禮;
“兩位侯爺客氣,都是勛貴老親,無需多禮。”
話音有些生硬,拒之門外之感,讓二人面上有些苦笑,懷遠侯則是靠過來,嘆口氣;
“侯爺莫怪,都是為兄沒有解釋清楚,為兄的大兒子,就是京營定北將軍胡守成,前些日子,和侯爺鬧了誤會,還請侯爺勿要見怪。”
張瑾瑜神色一怔,胡守成是他的兒子,這樣說來,現在這個樣子,情有可原了,怪不得剛進來的時候,看着面目有些和善,這不就是胡守成的翻版嗎,那後面那位姓段,臉色有些冰冷的,猜的不錯的話,段文元的老子,
“小事兒,怎會記在心上,身後的,應該是段文元的父親,段兄是不是。”
“侯爺真是英明,正是,為兄託大,厚着老臉喊一聲賢弟,我兒文元,還請侯爺多照顧一番。”
東川侯也不要了臉面,厚着臉喊了洛雲侯賢弟,可把幾位世子,還有先來的兩位侯爺,弄得臉色有些尷尬,這不是把他們晾在那嗎。
錦鄉侯廖大平冷哼一聲,一甩衣袖,抱拳道;
“謝過世子,本侯就落座了,省的別人看不慣,掉了身份!”
一打眼,就奔着右側位子坐了下來,正對着面乃是襄陽侯,川寧侯也是有些尷尬,並未說話,拱了拱手,就跟着去了右面下首落座。
可是這番話,卻引得張瑾瑜面前二人,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尷尬至極,張瑾瑜笑了笑了,錦鄉侯好像府上,不對,就是他自己也都沒有職位,今日裏竟敢大放厥詞,還真是要臉,
“兩位仁兄,暫且先落座,今日乃是王爺宴請幾位世子,為其接風洗塵,我等來此,只是作陪,萬不可喧賓奪主。”
“是,侯爺,”
二人趕緊起身,又對着幾位世子拜了拜,各自分兩側,把左右兩個位子坐了,這樣一算,好像除了保寧侯禁軍一系的人沒來,京城老勛貴里的幾人,半數都到了。
瞧着還不服氣的錦鄉侯,張瑾瑜來了興趣,端起茶碗,對着幾位世子示意,
“幾位世子無需客氣,既然人都到了,想來王爺來得也快,不能因為有些人,井底之蛙,而誤了氣氛。”
幾位世子略顯得有些不自然,洛雲侯說的井底之蛙,不就是說錦鄉侯的嗎,府上雖有爵位,可惜,只有閑散官職,族人無人在朝廷為官,走了下坡路,
反觀洛雲侯,封疆大吏,手握重兵,並且是新皇眼中的心腹,這些,如何能比,當然,也跟他們這些人提個醒,勛貴並不是鐵板一塊,洛雲侯也不是好伺候的主,留了心,各自對着眾人拱手一拜,回了位子。
片刻之後,殿內,熱烈的氣氛沒了,反而安靜至極。
錦鄉侯面色漲紅,洛雲侯就差指名道姓說他了,本想反駁,可是一想到襄陽侯和懷遠侯他們的態度,心中一緊,自討沒趣的事,忍住沒說話,對着眼前的茶水糕點,胡亂吃喝一通。
張瑾瑜坐在那不管他,跳樑小丑一般的人物,只不過現在喝了一肚子茶水,肚子早已經飢餓難耐,
跑了一下午,沒吃什麼東西,來到此地,桌上一盤糕點,早已經吃的七七八八,腹中饞蟲被勾起來餓的更狠了,衝著外面喊了一聲,
“來人啊,再上一點糕點,或者來一點酥餅夾肉也好,”
門外的管事則是點頭跑了進來;
“侯爺,廚子都在山下備着飯食,王爺還未來,小的不敢上菜,至於糕點,倒是有的是,侯爺再給您端上幾盤。”
也難為這裏的管事,山頂上主殿內,只有他負責,其餘閑雜人等,全給攆下去了,就連溫大人也不曾上來,眼見着洛雲侯這般,管事有些不知所措。
張瑾瑜面色一沉,故意問道;
“哪有糕點當主菜吃的,又不是讓你動今日宴席主菜,山下不是有廚子燉肉嗎,就把那些燉肉,燒好的端上來一些,再拿幾個炊餅,等王爺來了,端走即可,快去。”也不是張瑾瑜故意為難他,而是來了半個時辰,干坐在這,誰不心煩,
管事眼見着洛雲侯有些胡攪蠻纏,抬眼看向其餘人,有些求助的意味,誰知幾位世子裝作看不見,剛來的幾人,更不會出聲,
只有襄陽侯柏廣居笑了笑,道;
“管事無需害怕,一些吃食無傷大雅,快去拿吧。”
:“這,是,侯爺稍等,片刻就到。”
管事躬身一拜,疾步退了出去,
匆匆出了大殿,就開始帶着人下了山,派人朝着後院,端一些燉肉上去,自己則是趕緊去了官樓,尋溫大人,
剛入了官樓,管事也不管門口幾位主事,上了樓梯,敲了門,
“大人,大人,下官有事稟告。”
“進來回話。”
“是大人。”
管事推門而入,見到屋內溫大人坐在書桌前,拿着書冊在看,不遠處的香爐,徐徐輕煙飄出,一股檀香味佈滿屋內,提神醒腦。
“說吧,什麼事,王爺來了?”
溫少卿把書冊放下,隨手把書桌上的茗茶端起,細細抿了一口茶水,臉色毫無波瀾,
管事低着頭,小心回道;
“回大人,王爺還未來,但是幾位世子,和幾位侯爺已經到齊了,洛雲侯說是腹中飢餓,硬是要小的給上一些飯食,這,哪有主家沒來,客人就先吃飯的道理,但見洛雲侯有些生氣,下官不敢多言,只能下山而來。”
鴻臚寺少卿溫省身,滿臉笑意,暗道是有趣,還真沒見過這樣的,不過王爺這邊,遲到時間可不短,書都看小半冊,一個時辰也是有的,王府那邊是故意為之,還是有事耽擱了。
“你說的不為過,請客吃飯,都是主人家來此之後開宴席,沒聽說宴席未開,客人先吃上了,洛雲侯能有這樣的吩咐,還真是,”
遂又搖搖頭,說不得是真餓了,
“既然他要,你就給端上去,后廚那邊,菜品尚多,再給洛雲侯多加幾個菜,送上一壇好酒,其餘的,不必在意。”
管事神情一怔,溫大人這是何意,再上幾個菜,拿着好酒,那不是先吃上了嗎。
“大人,王爺還未來,咱們鴻臚寺給上菜,怕是”
“怕什麼,鴻臚寺既然接待了,就不能不讓人吃飯啊,至於王爺宴席,也沒說什麼時候不是,當然,你只給洛雲侯送上,其餘人要是再要,你就說,餘下的飯菜就只有這一份,其餘的都是宴會之用。”
溫省身又拿起剛剛未看完的書冊,不經意的開了口,心中不知打的什麼主意,
管事額頭冒汗,大人的意思他明白,可是何種用意,卻摸不透,只得點點頭,回道;
“是,大人,下官明白。”
低着頭,復又退了出去。
也就在這個時候,
管事派出去的人,一人提了兩個食盒走了出來,眼見着管事過來,就迎了上去,
“大人,小的把肉拿了。”
“你們先給送上去,本官隨後就來。”
“是,大人。”
二人看着管事身影急匆匆進了后廚,丈二摸不着頭腦,提着食盒就上了山,而後廚那邊,管事剛進了門,則立刻點了幾個小廝,把做好的菜品從蒸籠里拿出來,
“伱們幾個,把食盒提着,跟本官上去,還有,你去抱一壇好酒跟着。”
幾個小廝點點頭,拿菜的拿菜,抱酒的抱酒,只有大廚有些意外,
“大人,是不是王爺讓開宴席了,人和菜都備好了,”
“早着呢,你就留下等着信即可,這些是另外的,快點啊!”
不耐煩回了一句,對這幾個小廝呵斥道;
“大人,小的這就來,”
幾個小廝應了聲匆匆走過來,見人到齊,管事一招手,隨即走了出去。
話說幾人速度也不慢,
殿內幾人還落在那大眼瞪小眼,畢竟剛剛氣氛弄得有些尷尬,也就在這時候,門外伺候的小廝,走了進來,
手裏拿着食盒,從后側,繞門而過,走到洛雲侯近前,
“侯爺,管事還在後面,小的先給侯爺送一些飯食墊一墊,都是咱們鴻臚寺,一些長備的菜品。”
“好,放這邊。”
張瑾瑜也不用客氣,把空蕩蕩盤子,往邊上一推,兩個小廝也知趣,打開食盒,就把冒着熱氣的罈子,用布包着,端上了桌子,另一個則是一盤配菜,最後一個人則是拿着錦布包着的烙餅,還有碗筷,擺在桌上。
還別說,用罈子燉肉,就是香,還沒打開蓋子,問到的香味,就讓人食慾大開,張瑾瑜哈哈一笑,隨手丟出碎銀子,扔了過去,兩位小廝接過來,喜笑顏開,
“謝侯爺賞。”
人就退下了,
落座的今幾人,有些不可思議的瞧着洛雲侯,這還真的把飯菜要了過來,不是,這宴席,是怎麼開的,
張瑾瑜大刺刺坐在那,把身子往後靠了靠,拿起筷子,挑起蓋子,罈子裏冒出一股熱氣,裏面是大塊的燉肉,用上好的香料味出來的,也就是瞬間,幾乎肉的香味,把屋裏的熏香掩蓋住,聞着氣味的人,食慾大振,
張瑾瑜也不客氣,用筷子夾出一塊大肉,肥瘦相間,香氣四溢,一張嘴,吸溜着就吞入腹中,滿嘴流油,還真別說,鴻臚寺的菜品,可比宮中御膳房好多了,肉有些酥爛,入口即化,
也不管其他人什麼反應,拿起一張烙餅,放上幾個蔥,把肉填在裏面,就這麼一卷,咬了一口,神仙也不留啊。
眼見着洛雲侯旁若無人的吃了起來,錦鄉侯的喉結滾動,咽了下口水,早知道如此,剛剛就應該吃飽了再來,何曾受過這些委屈,再看下送請柬的鄭王世子,顯然也有些不淡定,還能這樣,略微咳嗽了一聲;
“咳咳,諸位,想必王叔可能路上耽擱了,再稍微等一等,”
“世子不必客氣,王爺事務繁忙,來得晚是應該,許些禮數,我等還是知道的。”
錦鄉侯實在是沒忍住,回話的時候,含沙射影的又出言諷刺,東川侯苗大勇看見廖兄今晚有些不對勁,也跟着說道;
“世子莫怪,廖兄這幾日,遇上寧國府的事,心情不好,所以有些話,說的重了一些,勿怪。”
抱拳對着四周拱拱手,但是方向卻對着洛雲侯,這些,都被對面幾人瞧見,襄陽侯擺擺手,
“苗兄客氣了,都是勛貴老親,說這些做什麼,憑着恩科這幾日,洛雲侯身子勞累,許些小事,不值一提。”
算是打了圓場,
就在這時候,
管事又帶着人走了進來,到了洛雲侯身邊,
“侯爺,下官剛剛有些怠慢了,所以又給侯爺添幾個菜,還抱了一壇好酒,”
轉頭看向身後幾個人,呵斥道;
“你們幾個愣在那幹什麼,還不給侯爺上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