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4章 鴻臚寺溫大人
京城,
襄陽侯府,此刻,襄陽侯柏廣居放下心中心思,起身更衣,還特特意換上一身深色勁服,顯得極為幹練。
侯府夫人田湘蘭,在身邊整理衣袖,覺得郎君今日,突然變了許多,想起勛貴老親,一有事就來找夫君商議,要夫君出面解決,成了和事老一般,怎麼看都是吃虧的,操勞心神不說,還受了許多人的猜忌,吃力不討好事,為何去做。
“郎君,雖有請柬,但又不是必須去,有洛雲侯在那,吃不了虧,您忙了那麼多天,何必再去蹚渾水呢。”
田夫人眨了眨眼睛,內里的事她瞧得清楚,就怕郎君不依不饒,柏廣居穿好衣物,身子一頓,嘆口氣,
“夫人所言,為夫明白,清水渾水暫且不說,現如今,京城勛貴老親,暫且都還安穩,有許多事,別的府上,不能出面,為夫也不是想插手那些,只是宮裏面,還需要個傳話人,吃些虧沒什麼,”
柏廣居何曾不知道這些事,都是一直以來,鎮國公的交代,四王八公,能管事的,越來越少了,只得如此。
穿好衣物之後,拿過桌上蜜水,小心喝了一口,神清氣爽,就準備出門,
“郎君知道就好,如今藩王世子進京城,郎君還需要多多留意,寧國府那邊來了消息,說是明日裏,賈敬下葬,也不知道為何那麼著急。”
招了招手,安排人,給郎君準備車架,
柏廣居並未多言,寧國府此舉也是無奈,既要得了臉面,又需要顧忌宮裏,兩難之選,只能避重就輕,明日裏還是要去的,也不知兩位王爺,還去不去了。
“好,夫人不必擔心,寧國府那邊,需要準備的,還請夫人代勞,備好,明日裏用過早膳,定要去送一送,一是顧全勛貴情誼,另一個也是做給京城人看的,所行之事,為夫心中有數。”
眼看郎君吩咐,田湘蘭撇了撇嘴,應了聲,
“是,夫君,妾身給您備着呢,不過前些日子,老三來府上,說是買了東城一些鋪子,不過發現了一件蹊蹺的事,”
“哦?什麼蹊蹺的事,難不成內務府那些人,還能送給他。”
剛要動身出屋子的柏廣居,聽聞是老三少豐的事,伸腿邁出的步子,遂又收回來,東城市坊的鋪子,也就是前些日子,御馬監查抄的那些商賈產業,這些都已經充作南下大軍的餉銀糧草了,還能有什麼蹊蹺。
“蹊蹺,妾身沒看出來,就是說,沿街一些鋪子,被人直接買下,東家也打聽不出來,看樣子是老三,沒有爭過別人家的。”
呵呵一笑,有些好笑,都成家立業,還跟小孩一般摸樣,柏廣居也不為意,許些小事,邁開步子推開門,
“買不到就買不到,凡事和氣生財,下次再來,你告訴他,無顧就不要亂花銀子了。”
撂下話語,出了屋門,直奔着院子朝着府外走去。
反觀其他幾位侯府,接了請柬,都不免覺得有些突兀,可惜,請柬一下,京城幾位侯爺都有,要是不去,不免丟了臉面,要是去,那不就是自投羅網,畢竟宴無好宴,
所以,錦鄉侯廖大平接了請柬以後,愁眉苦臉,不知如何是好,畢竟藩王是來京城盡孝,看着是太上皇,可是陛下如今氣勢正盛,自己每每見了,都是雙股打顫,鴻臚寺的接風宴,看似是接風洗塵,要是忠順親王在那,還不知道是不是鴻門宴呢,拿着手裏的請柬,彷彿燙手山芋一般,有些握不穩。
眼見着天色逐漸暗淡下來,不去也不行,接了請柬不去,明日裏還不知傳出什麼風言風語,
“備上馬車,去鴻臚寺,”
“是老爺。”
身邊的管事答應着,低頭出了屋子,也就在此時,廖大平忽然想到,川寧候,還有東川侯二人不也是要去,自己和苗大勇關係尚可,不如,先行商議一番,想到此,急忙改了口,
“快,備馬車,去川寧侯府。”
“是,老爺。”
一陣腳步聲傳到外面。
隨即,就是馬車的軲轆吱呀聲。
兩府距離並不遠,
到了川寧侯府邸門前,正巧,川寧侯苗大勇,漫步走出府門,還沒來得及上馬車,就被錦鄉侯廖大平截住,
“苗兄,先上為兄的車架,讓你府上的馬車隨後,快。”
苗大勇還沒回過神,就聽到廖兄的喊話,心中一動,知道是請柬的事,見街上四下無人,一個閃身,就登上了馬車。
進了內,剛坐穩,
就被廖大平拉住衣袖,問道;
“苗兄,此去鴻臚寺,可有對策?”
忽如其來的一問,讓苗大勇顯然沒反應過來,臉上有些愣神,反問道;
“廖兄何出此言?不是藩王世子,請我等赴宴的嗎,接風洗塵不外如是。”
言語坦蕩,讓廖大平反而有些摸不透苗兄的意思,是真不知道,還是故意為之;
“苗兄,都什麼時候了,還打馬虎眼,此去赴宴,說是接風洗塵,鴻臚寺那邊,接待的,恐怕是忠順親王,宮裏的,你也不是不知道吧。”
未敢明言,用手指了指宮裏的方向,
此時,苗大勇才聽明白錦鄉侯的意思,這是太上皇和皇上之間的.
不敢再想,只覺得腦子一懵,怎麼就跟着上了馬車去赴宴呢,想想也是,藩王世子來京城,就算沒事,這一去赴宴,褲襠里就算是黃泥,那也是屎,解釋不清不說,宮裏面要是多了心思,這以後,閑散的侯爺,也閑散不了了,
“這,這該如何是好,廖兄,您看,咱們前去赴宴,單單請了咱們幾家,為兄覺得,既然送了請柬入府,不去不合理數,沒有想這些,但是經你一說,都在路上了,不能調轉馬車,回去吧?”
人一着急,說話就有些結巴,這樣一來,總共是有些左右為難,錦鄉侯先不回話,掀開車簾往外看去,只見外頭,百姓漸漸少了,走了南頭的街口,也就沒什麼人注意,這才放下心,回道;
“苗兄不必擔心,既然請了咱們幾家,去的也不是一個人,所謂的接了請柬,那就是應承赴宴,失信不去,那才是笑話,既然去了,你我二人相互幫襯,說一些趣事,這樣一來,總不能再出錯吧。”
錦鄉侯廖大平的策略,無非是裝作縮頭烏龜,宴會上,必有皇城司眼線,說什麼話,做什麼事,今晚吃完宴席后,這些,都會一一呈現在陛下耳里,萬一多事,做了錯處,這些,可就麻煩了。
“對,對,廖兄所言極是,多做多錯,多說多錯,既然如此,你我二人,不妨裝聾作啞,混過去算了,就算是要說,相互幫襯圓過去就成。”
顯而易見,二人的想法不謀而合,總算是放下心來,想想也對,吃個飯,能說什麼,幾個世子小輩,無非是打個前站,要是藩王來此,這個宴席,還真的是不好去,
現在,應該不會有什麼意外,所以,二人心中大定,趕的車架,又快了幾分。
雲山腳下,
秋水湖畔,
略有些微風吹過,傍晚時分,西山頭,還有些雲霧繚繞,夕陽的餘暉,灑在山巒之上,金光閃閃,猶如一幅動人的山水畫。
松濤陣陣,伴着修建的官道,還別說,皇家氣派是做足了,張瑾瑜暗自咋舌,誰說宮裏面沒錢,就跟誰急,
“都瞧瞧,都說國庫窮,沒想到,一個小小鴻臚寺留宿的殿宇,堪比宮裏,你看那個瞭望的閣樓,嘖嘖,本侯看着都喜歡。”
張瑾瑜剛剛抬頭,一眼就瞧見,在湖的這一面,好似還修建了一個觀景平台,漢白玉的石台,看着就眼熱,還有鴻臚寺一排排殿宇,修建在山頂上,琉璃瓦在陽光的照耀下,金燦燦一片,娘的,以前怎麼沒看見呢。“侯爺,以往咱們都是走南門和東門,西門那一次,走的還是在夜裏,自然是看不見,不過,把鴻臚寺安排在那,應該是有說法,您看山腳下,還有不少殿宇,可見,尋常人,去不了上面。”
寧百一伸手,指了指山腳那一片地方,
張瑾瑜一瞧,果然如此,還真有不少,離得遠,也看着不少人來人往的,就算能入住,也是山腳之下,上面不住人,還留着欣賞不成,
“行了,住不住也沒啥,關鍵就是要去一趟,說不得今晚就能在上面吃一頓,怎麼說呢,都是自己人來了,忠順王這個做叔叔的,還能小氣了,”
張瑾瑜嘴角一笑,今晚上的宴席,還真的不知是何摸樣,幾位侯爺,除了柏廣居,還有康貴臣,其餘的幾位,名聲不顯,但也不是好相於的主,加上各懷鬼胎的主客世子,是有好戲看了。
雙腿一夾,騎着馬就趕了過去。
而西山腳下,
鴻臚寺少卿,溫省身,一身嶄新的官袍,帶着幾位主事,早已經在鴻臚寺大門外等候,幾位藩王世子,領着隊伍,到了寺門前,看着有些巍峨壯麗的宮殿,眼神里有着異樣的光芒,
還未多想,
溫少卿滿面堆笑,抱拳道;
“下官鴻臚寺少卿,溫省身,見過諸位世子,休息殿宇已經安排妥當,留宿的人馬,在山下院子也準備好了,各位世子上去后,歇息片刻,隨後在主殿,忠順王爺要給各位世子接風洗塵。”
話音平穩,吐字清晰,不免讓幾位世子多看了他一眼,不愧是鴻臚寺少卿溫省身,號稱當年的“靜公子”,如今一觀之,溫文爾雅,實屬文人如師,
鄭王世子周正白,一抱拳回了禮,
“勞煩溫大人在此等候,既如此,我等聽從安排,只是許些小事,還是需要告訴溫大人,不知可不可以?”
周生白開了口,身後幾位世子,也沒閑着,眼神死死盯着溫大人,看其反應,不管是住的地方,還是宴席吃飯的地方,都是早已經安排好的,試探一番,也不為過。
溫少卿又是躬身一拜,禮數做的極全,回問;
“世子客氣,世子有何事吩咐?”
“吩咐倒是沒有,今日裏,赴宴的人可能多一些,本世子,也請了京城的幾位侯爺來此,不知溫大人可否行個方便。”
問着話,眼神卻不曾離開,想看看溫大人如何回答,忠順王佈下的局,定然不會想到,自己會有那麼大的膽子,敢把幾位侯爺叫來一同赴宴,如此,打亂王叔的計劃,先手就在他們這。
誰知,溫省身微微彎腰一笑,回道;
“既然是世子已經叫了人,無非是多添幾副碗筷,不打緊,下官這就吩咐人備齊,還請幾位世子入內休息即可。”
眼見這樣試探不出來,周正白也不是毫無收穫,畢竟剛剛,溫大人的手,可是動了一下,這一下,未必是沒有心中亂了,
“好,多謝溫大人好意。”
回頭看向隊伍喊道;
“所有人下馬,進鴻臚寺把東西收好,選了院子先休息下。”
“是,世子。”
說完,身後車隊,緩緩進了側門,而正門處,則是幾位世子帶着親兵護衛,並着馬車走了進去,
一入門,
就有管事的主事,帶着人在裏面等候,
“下官見過世子,世子住的地方,在山頂,還望幾位世子辛苦些,”
聽到是去山頂住,周興山和周業文相互對視一眼,看樣子,是要自己等人和隊伍分開,一上一下,有些事就傳的極為不順暢,但是,此番安排,又說不出錯處,畢竟這等待遇,只有藩王可用,他們還是逾制了,
“好,前面帶路,”
鄭王世子周正白點點頭,伸手敲了下馬車,車隨後就動身停在下面,裏面的兩位先生早已經下了馬車,混跡在親兵之中,又不知在哪裏離開隊伍,不見了蹤跡。
既來之則安之,幾位世子,也就隨着主事官員,沿着修的石台登了上去,也就在這個時候,門前的溫大人一動不動,略微思索一番,對着身後的人吩咐道;
“今晚宴席要多加座位,把菜品再多加幾道,另外,除了伺候的人留在那,大小官員一律不準上去。”
不知者不罪,無論上面發生何事,只要鴻臚寺的官員不上去,聽而不聞,眼不見為凈,王爺交代的,鴻臚寺算是安排完了,只是身後的主事有些遲疑;
“大人,諸王世子是安排好了,可是那幾位侯爺,是不是要跟王爺說一聲,以免落得,”
主事張了張口,未敢明言,
溫省身起身轉過頭,微笑道;
“王爺交代的事,已經安排完了,至於這幾位侯爺來不來,怎麼來,幹什麼,也是他們的事,咱們鴻臚寺只提供這些,剩下的,越少知道越好。”
見着溫大人如此回答,主事趕緊低頭,額頭冒了汗,
“謝大人提點,下官剛剛失言了。”
“嗯,用心做事,其他的不用問。”
“是,大人。”
見到車隊都已經進了鴻臚寺,溫省身搖搖頭,世人所想,都在其中,可惜,天道輪迴,誰能猜的透,跟着一起,進了鴻臚寺院內。
也就在這時候,
北城忠順王府,
此時的忠順親王周建安,剛剛沐浴焚香,眼見着父皇陵寢那邊,安排眾多人,已經把那些匠戶給挖了出來,雖然死了不少,可是工部的那些人,只是受了傷,
隨即,派遣心腹去安撫威脅一番,總算是能糊弄過去,可是重修陵寢,那銀子從何而來,只能先從自己府庫里扒拉出來,
眼見着庫中銀子少了大半,這心裏面,難免就有些着急,想到江南那地方,好處都被分完了,剩下邊角料,誰想要,
“莫先生,此番江南那邊,汪夢善來了信件,說是宮裏面的楊公公去了那之後,和景存量聯手,已經把改田為桑的事安排下去,只是織造局,落入楊公公手裏,咱們做這些吃力不討好的事,值不值?”
說到此處,周王爺還以為景存亮,是自己門下客卿一般,絲毫沒有顧及,只是莫雨田輕搖頭,
“王爺,江南那邊,阻力來自於布政使庄大人和東王府,想要把朝廷政策推行下去,必須聯合楊公公,織造局本就不是衙門管的,內務府那邊始終盯着,也算好事,畢竟有些銀子燙手。”
見到莫先生搖頭,忠順王知道是自己心急了,都怪那些賤民,早改種桑樹,哪有這些事,話說東王府,穆蒔那傢伙,也不知怎麼改了性子,不在西山靜養,回京城開始插手朝局,所圖甚大。
“既然如此,江南那邊,還需要莫先生盯着,至於銀子,隨你支配,另外父皇陵寢那邊,風聲可要收緊。”
“王爺放心,多花些銀子封口就行,把那些人看押住,重新修建即可,就是用的木料石材,還是江南那邊的好,王爺要是能從中插一手,虧損的銀子,還能平賬的。”
莫雨田時到今日才知道,王爺竟然聽信長史周良的話,把修建陵寢的銀子貪墨,怎麼那麼大的膽子,王爺也是,那麼大的事不和自己商量。
“咳,多謝莫先生幫襯,本王羞愧,早不聽先生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