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9章 商議安撫之策
榮國府前院,
滿滿當當來了不少人,
就連一向不對付的族老,賈代修和賈代儒,各自在兩個年輕人攙扶下,尋路走了進來。
此時的院內,
榮國府的女眷,還有小廝婆子,都已經幫着主子換了孝服,
老太君自己也已經換了誥命的大裝,邢夫人跟在身後第一位,也是一身誥命袍服,其餘人則是一身孝服披在身上,就連二太太也不例外,畢竟是二房的夫人,又沒有誥命在身,自然是站在後面,只是細細瞧見,臉色陰沉,明顯有不豫之色,反而是大太太邢夫人,站在前頭,紅光滿面,
院子裏,
是兩位族老帶着的偏房子弟的媳婦,丫頭,等在院子裏,至於年輕的後生,則是留在外面候着,
走到了近前,
賈代修拄着拐杖,顫顫巍巍走了過來,問道;
“老太君,敬哥兒他,就這麼真的走了?”
滿臉的不可置信,怎麼說走就走了,他賈敬,不是一直待在城外玄真觀修道的嗎,如何回來送了性命。
賈母眼眶一紅,內里的事,如何能說,只能點了點頭,撿一些緊要的話,說出來,
“敬哥兒死的冤枉啊,早晨時候,想進宮為賈珍父子求求情,保住性命,走的時候還好好的,
誰知,現在卻落得這樣下場,屍身還在午門前登聞鼓下面,老身等不及,給您二老說一聲,最起碼把敬哥兒的屍身接回來安葬,不能暴屍在外,老身也想要個說法,好端端的人,怎麼就死了。”
話說的極為沉重,也是說給眾多族人聽的,兩位族老連連點頭,賈家何曾受過這些屈辱,
“老太君說的是,先把敬哥的屍身帶回來,不能留在外面,還要給老親說一聲,看看如何辦,內里的事,還需要老太君斟酌,”
此時的賈代儒也沒有之前攀咬的面目,都知道傾巢之下安有完卵,賈家天恩不在,那賈家以後的福分,可就真的沒了,賈瑞還能不能出來,誰也不知道,要是榮國府恩惠還在,順天府自然也就會把人放了,所以,這一次,他帶來的人也不少,
“好,既然如此,老身也不等了,兩位族老在府上坐鎮,其餘人,上街,把賈環和賈棕叫過來挑棍,披麻戴孝!”
“是,老太太。”
身邊伺候的婆子,早就把躲在後面的賈環和賈棕拽了過來,二人雖然不情願,但還是挪着步子走在了最前頭,只有趙姨娘,眼神里閃過不安,還想上前說話,但是被探春,眼疾手快的攔着,
幾步話的距離,只見院內的人開始往前走去,
榮國府的大門,也隨之被打開,一群人披麻戴孝,哭嚎之聲傳的甚遠,上了街頭,一路就朝着皇宮午門而來,
這動靜,瞬間傳了出去,從寧榮街開始擴散,整個京城的目光,就聚焦於此,賈母一臉沉重,有着鴛鴦和琥珀攙扶,竟然也徒步領頭走在最前面,身後婆子媳婦跟着一大堆,在其後,長長的隊伍排着老遠,孝布幡子,紙錢是一路撒着,
圍觀的百姓也不怕出事。竟然也跟着吊在隊伍後面,這一路走來,人是越來越多,
而在醉仙樓盯着的柳塵,瞧見這邊的動靜,剛巧領兵碰個對臉。
寧榮街西邊街口,
轉角處,
柳塵帶着皇城司的兵,準備撤回醉仙樓休整,這幾日,他們雖然排兵佈陣,嚴防死守,但是正主是一個人沒抓到,
今日收兵,
皆是因為之前埋伏抓到的人,順藤摸瓜,逮捕了不少勢力的暗探,也算是將功補過,
快要路過寧榮街的時候,卻瞧見竟有一隊長長的哭喪隊伍,從寧榮街出來,
大老遠的就瞧見了,眼見着人群,先一步過了街口,
柳塵揚起手,一隊人馬就停了下來,自古都是給死人讓路,讓其走的快一些,
前面的送葬隊伍,走的並不快,人群中的哭喊聲,也和其他人一般,哭的斷斷續續的,一路上,立起的白帆,倒是不少。
因為這幾天的疲憊,柳塵雖走在前面,但心中還想着太平教的事,雖然這些日子多番佈置,可惜,連個太平教鬼影子都沒摸到,實在是費解,哪有心思瞧着送葬的隊伍。
過了好一會,也不知是不是隊伍太長,這才走了一半,眼見跟隨隊伍里的年長者,從籮筐中拿出紙錢,瘋狂的往外撒去,一陣風吹過,倒是有些陰嗖嗖的。
忽然,身邊的副千戶谷玄機突然開口,
“大人,卑職感覺有些不對啊,怎麼送葬的隊伍那麼長不說,卻沒瞧見棺材在何處?”
之所以有疑問,就是因為之前,按照民俗,前頭的人哭,後面跟着棺材,最後才跟着哭靈的人,只是隊伍走了大半,棺材板都沒看見,這不就曉得不同尋常。
谷玄機的話,引起了柳塵的注意,仔細看去,確實如此,在看向隊伍裏面,女眷小廝偏多,這是哪個府上的喪事,
“去,派個人過去問問,是誰給府上送殯。”
“是,大人,卑職親自過去看看。”
瞧見了隊伍里有蹊蹺,谷玄機來了興趣,帶着幾人就順着隊伍來的方向,往回尋找,剛進了寧榮街,就瞧見前頭有異狀,
多走幾步,就發現榮國府門前,掛起的白布,門外還有下人,在分發孝服,這事?
帶着疑惑,谷玄機來到了街邊賣茶的攤主問詢,
“店家,問你個事,榮國府給誰辦的喪事?”
攤主一見是軍爺,也不敢怠慢,
“這位軍爺,好像是給寧國府那邊辦的,具體給誰,小老兒是不知。”
谷玄機皺着眉,給寧國府辦的喪事,賈珍父子關在昭獄內,沒聽說死了,怎麼回事,覺得有些不對勁,立刻帶着人折返,
回到了街角處,小跑了幾步,急忙帶着人回到柳塵身邊,
“大人,打聽了一番,是寧榮街上,榮國府出人辦的喪事,但是卑職問了對面的攤主,竟然說是給寧國府辦的,卑職有些不明白?”
谷玄機還沒反應過來,要是給寧國府辦的喪事,會是誰呢。
聽到谷玄機的話,柳塵首先想到的就是寧國府主家的人,想想又不對,賈珍父子昨日還在牢裏看見過,並無大礙,
這樣算下來,難不成是寧國府的夫人不成了,畢竟被奪了誥命身份,想不開也是真的。
瞧着遠去的隊伍,突然看見後面,跟着不少賈家偏房子弟,去的方向也不對,
那不是去宮裏面的路嗎!
養心殿,
御書房內,
武皇陰沉着臉,想着寧國府的案子,沒想到棋差一着,竟然沒算到賈敬會有這般舉動,御史那個廢物,連人都攔不住,鬧出的事,又該如何收場,
首輔李大人,此時也坐卧不寧,心中猜測,寧國府的事,因嚴從而起,嚴從又是盧文山的人,顧一臣又在那推波助瀾,說不定就是他們二人的意思,
就在君臣二人各自胡亂猜疑的時候,
門外,
伺候的雲公公躬着身走了進來,跪拜在地,
“啟稟陛下,皇城司北鎮撫司柳塵,派人送來消息,說是榮國府出了送葬的隊伍,已經朝着皇宮這邊來了。”
原來,這個消息,就是柳塵感覺不對勁之後,親自帶人打探消息,才知道是寧國府的賈敬死在了午門前,看着送葬一般的隊伍,這才知道事情麻煩,先一步把消息送到宮裏,
“呵呵,賈家的反應也不慢啊,這麼快人就來了,他們想幹什麼,逼宮不成。”
武皇怒意未消,氣憤之餘,以心底也有些難堪,事情到了如此的地步,怎麼收場,再瞧了一眼坐在堂下的李首輔,或許有些事,還需要他來穩定朝局。
另外就是,皇弟忠順親王前些日子來宮裏的夜話,說寧國府之事宜早不宜晚,需要嚴懲不貸,現在想來,覺得有些不對,忠順王挺着急的啊。
“陛下,賈家哪有膽子行逼宮之事,無非是想要個說法,出出氣罷了,老奴覺得,這一鬧,最為重要的是穩住勛貴那邊才是,”
沒想到,首輔李重厚還沒說話,立在書案一側的戴權,卻先開了口,說話間,手上的拂塵,萬千白絲微微顫動,
“是啊,先穩住朝堂才是,勛貴那些老貨,什麼事都有他們的,李首輔,你說說怎麼辦?人都快到宮門外了。”
武皇周世宏也有些無奈,頗有些後悔,動作還是太着急了。
“陛下,戴公公所言極是,賈敬不管怎麼說,都是死在午門外,怎麼也要給朝臣,還有賈家有個交代,讓賈家的人鬧一鬧也好,出出氣順順心,剩下的無非是安撫之策。”
首輔李大人摸着白花花的鬍鬚,蒼老的臉上,閃過一絲懷念,賈家的賈敬一去,算真是沒了一個頂樑柱,剩下的人,都是混吃等死的主,想太上皇的時候,賈敬何其有才華,跟着前太子,倚仗心腹人物,可惜,一步錯,步步錯,空有一身才華,落得自盡午門的下場。
聽見李首輔的話語,武皇點點頭,也沒了剛剛的焦躁,只是想到最後的安撫,猶自猶豫不決,
“鬧鬧無妨,朕方能理解老太君的委屈,只是最後該如何安撫?”
這個度量如何把握,才是武皇頭疼的,雖說定下了賈珍父子極刑,那也不過是試探之意,如今這個情形,想從輕也不能從了,
李首輔哎呦一聲,換了個位子挪了下身子,好坐的舒服些,
“陛下,有些事,恕老臣多言,此事,陛下操之過急,雖不知誰攛掇的陛下,想來也應該沒有意識到,賈家還有血性之人,要知道,武勛立命的根本就是爵位,萬不可輕動,想要安撫,還需要從寧國府入手,就是不知賈珍父子,陛下可有處置?”
首輔大人不急不緩,吐字清晰的把事情說了出來,尤為重要的是,點出了背後之人,行事不密,以至於出了差錯,
“咳咳,朕倒是沒想把賈珍父子於死地,畢竟是寧國府的主家,祖上有功於朝廷,無論如何也落不到一個死字,”
武皇尷尬的咳嗽了一聲,略作掩飾,倒也說了真話,當時還想着,等榮國府史老太君,進了後宮,求見老太妃,最好等長樂宮太上皇那邊傳了話,再傳下恩旨,把寧國府賈珍父子的罪責再減輕一些,一來是試探賈家的恩惠,二來是瞧瞧長樂宮太上皇的反應,哪知道,現如今,一個目的都沒達成,還弄出了爛攤子。
從心底,武皇這才有了心思,身邊須有幾個心腹臣子,用以行刀之用,可惜李首輔年紀大了,到時是他的兒子李潮生,頗有奮進的心思,
“既然陛下早有此意,那就應該照此辦理,賈珍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流放罷了,其子賈蓉,奪了襲爵身份,留置一命,貶為庶民放回去,
至於賈敬,剛烈直臣,還請陛下厚葬,如若還需要人留個借口,此事皆因御史鍾大人的過失,導致於此,理應查辦。”
李崇厚抬起頭,聲音洪亮,斬釘截鐵的言語一出,讓屋內其餘二人盡皆側目,戴權微微一笑,倒是理解首輔大人的用意,合該御史鍾大人頂罪,賈敬好端端一個人,怎麼被你幾句話一說,人就沒了,換成誰,也都有疑惑,
“是啊,陛下,首輔大人的話在理,老奴還在想着,是不是因為御史鍾大人,說了不該說的話,讓賈敬,一時間惱怒,氣憤之下,戳壞了登聞鼓,自知犯下大錯,沒想開,就撞向了石台,這才有了嚴重的後果,不然,鍾大人但凡攔着,也不會如此。”
此罪,罪在御史鍾玉谷身上,要不是他不懂得聖意,何至於此。
御案后的武皇,點點頭,也只能如此了,
含元殿,
也不知過了多久,在殿門前曬着太陽的張瑾瑜,還有三位王爺,迷迷糊糊打了個盹,
晌午臨近,
院子裏忙活着一群人,
親兵則是在院子東邊,埋鍋造反,把帶來的菜品,還有部分羊肉,混入其中,燉一鍋菜,侯府帶着庖廚,領着幾人守在鍋邊照看。
殿門前走廊下面,傳來一聲呼喚;
“侯爺,侯爺,”
張瑾瑜身子一動,驚醒過來,瞧了下四周,見到是寧邊在身邊輕聲呼喚,問道;
“出了何事?”
“侯爺,午膳做好了,您和三位殿下可以用膳了,”
寧邊指了指東邊,
親兵早已經收拾完畢,火堆的火都滅了大半,留下些灰燼保溫之用,
“嗯,把三位殿下的飯菜也端過來,另外,通知襄陽侯等人,輪換着吃一些熱食,也就剩一天,該吃的該喝的,用一用。”
張瑾瑜出聲吩咐道,畢竟要連夜閱卷,一日的時間,那帶來七日的飯菜,可吃不完啊。
“是,侯爺,末將明白,幾口大鍋都給用上了。”
“那就好。”
隨着寧邊帶人離去,親兵入了殿內通傳,
第一個跑出來的是襄陽侯柏廣居,剛出了殿門,也不客氣,轉個彎來到走廊內,拉開一張椅子就坐下,
“還是侯爺懂得過日子,眾人皆在屋內監考,唯獨侯爺在此品茶享受,嘖嘖。”
襄陽侯柏廣居,搖搖頭嘖嘖出聲,羨慕的表情溢於言表,
倒是讓張瑾瑜也不好在裝睡,
睜開眼坐起身子,拿過茶壺和茶碗,給襄陽侯倒了一碗茶水,推了過去,
“柏兄可是言語錯了,看似是享受,未必不是無奈,剛開始的時候,要柏兄陪着三位殿下,怎麼到頭來,柏兄就沒了人影,那馬車睡得可舒服?”
張瑾瑜也搖了搖頭,嘆口氣,讓柏廣居臉色微紅,倒是自己的過錯,
“侯爺提這個做什麼,為兄不過是發發牢騷,借個地,吃個飯而已,三位殿下還睡着,侯爺不給送回去,”
轉移話題,襄陽侯使了眼色,看向還趴在桌上熟睡的三位王爺,
瞧着三個麻煩事,
張瑾瑜苦笑了一番,看在眼前,總比亂跑的好,
“等下吃飯,在叫醒他們,孰輕孰重,柏兄應當知道。”
“那倒是。”
話音剛落,
寧邊就帶着人,端了燉菜和饅頭走了過來,把飯菜放在桌上,
遞上了碗筷,瞧着襄陽侯也在,問道;
“侯爺,可是要叫醒三位殿下?”
“等一會,本侯和柏兄先吃完再說。”
“是,侯爺。”
二人也不客氣,拿着筷子就吃了起來,
期間,
襄陽侯問道;
“侯爺,之前你可聽見傳來的鼓聲?”
“嗯,聽到了,從南邊傳來,還有大號聲,不像是禁軍操練的事,儲年大人還說,是登聞鼓被人敲了。”
張瑾瑜並不在意這些,誰敲誰不敲,都是文官那些人招惹的,想來言官大部分的人,都在含元殿監考,再出問題,可就不是他們的事了。
卻不知這一番話,讓襄陽侯臉色一沉,手上夾菜的筷子也停了下來,
“侯爺既然聽到聲音,可有什麼想法?”
張瑾瑜不解,瞧着柏兄的的樣子,難不成另有隱情,想了想,這些日子,朝中一切平穩,倒也沒有聽到什麼傳言,
“柏兄可是知道些什麼,據我所知,敲登聞鼓者必須身有官職,言官的人都在裏面,你說,誰能惹事?”
算是反問一番,
襄陽侯柏廣居把嘴中食物咽下去,心中隱隱約約有了猜測,可是困在考場,沒有信息傳來,無法判定準確,朝堂這邊,還算風平浪靜,並未生了事端,
刑部留的案子,也只有寧國府那邊留置的案子,雖說在順天府審了一遍,也不知文官那邊應當如何,不會是,寧國府的案子,被刑部的人給結了案,陛下那裏,已經下了旨意吧。
有了這個猜想,襄陽侯頓時臉色大變,失聲道;
“侯爺,出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