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 不若歸去
話說申包胥領着秦國援軍南下,過了武關,一路來到隋國。
躲藏在此的楚昭王,見了秦國大軍,還得是自家外公靠得住啊。
吳國內部大亂,吳王闔閭的胞弟夫概,已經帶着嫡子扶臧,以及一應親信人等,逃去了宋國。
這都逃去國外了,消息顯然是隱瞞不住的。
楚昭王感慨天佑楚國,看到了復國的希望,令申包胥帶路,秦國大軍先去滅了唐國。
唐國如今不過是一座空城,旦夕即破,躲進信陽通道的唐國軍民,得到舊唐城被滅的消息,無不慶幸。
秦楚聯軍踏平唐國舊地后,調轉矛頭,一路直奔郢都。
孫武坐鎮郢都,伍子胥駐守麥城,伯丕守紀南城。
三座堅城呈現犄角之勢,彼時伍子胥明修驢磨,暗度陳倉,以火攻破了麥城。
孫武決堤以水攻破了紀南城,郢都也隨之遭了大水。
此時攻守易勢,秦楚聯軍可不好再用火攻、水攻來打自己國家的城池。
水攻也好,火攻也罷,受害最深的,永遠是當地百姓,吳軍大不了棄城而走。
憑藉堅固城防,拒險而守,本可無懼秦楚聯軍。
伯丕主動請戰,立下軍令狀后,率領本部人馬出城交戰,結果大敗給了秦楚聯軍。
按照軍令狀,本應當斬,孫武正要執行,確被伍子胥攔下。
伯丕生父乃是楚國前左尹,戰功赫赫,結果被費無極設計,死於楚國令尹囊瓦之手。
費無極也是因為陷害了這左尹后,事情敗露,才被囊瓦所殺的。
潛城守將都是左尹的老部下,暫且收留了他。(歷史中,伯丕是直接逃去吳國了。)
伯丕的命運可謂是與伍子胥同病相憐,伍子胥為其求情,才算是保住了他。
由此,秦軍的戰力也可見一斑。
申包胥不想成為楚國罪人,極力勸說之後,休書一封,派遣使者送信道吳軍陣營。
伍子胥與孫武又聚到了一起。
攻破郢都之後,伍子胥大仇得報,可他卻是一夜白頭,明明才四十多歲,正值壯年,可目中滿是滄桑之感。
伍子胥沙啞着嗓音道:“恰好大王召喚我等,領兵回國,助他平定。
郢都已然被我們搜刮過了一遍,繼續佔下去,意義不大。
當下秦軍又鋒芒正盛,我們不若應了申包胥的請求,順勢收兵回吳國?”
孫武斟酌道:“大王召喚,我等肯定是要回吳國的。
只是秦楚聯軍一派遣使者,我們就回去,只恐他們還以為我等無力再戰了。
太過輕易答應撤兵,反而容易節外生枝。不如做個順水人情,提要求:讓楚國迎回王孫勝,我們再撤兵,如何?”
伍子胥稱善,休下一封書信,讓使者帶回,轉呈給申包胥。
申包胥與楚國公子申一合計,都認為沒什麼問題,畢竟王孫勝也是楚平王的嫡系後代,秉明楚昭王。
楚王應下了,派出一隊使者,去吳國接回王孫勝,並許諾封他給他一座大城邑。
讓王孫勝住在楚國和吳國邊境的地方:巢邑,並任命勝擔任巢邑大夫,號白公,故史稱白公勝。
後世有詩“過巢邑”云:
竹杖芒鞋蹋短蓬,沒篙春水飽帆風。
兩關三寺山無數,盡在蒙蒙煙雨中。
白公勝被楚國接回的消息,反饋到了伍子胥那,找孫武一合計,二人達成了默契:眼下吳國局勢並不危急,至少表面上如此,不着急趕回吳國,兵分兩路。
孫武帶水軍走水路,一路順流而下回吳國。
伍子胥率兵走陸路,還是當年他逃亡時,走得那條路線。
十九年,逃亡時二十多歲,風華正茂。
此時凱旋歸吳,正值壯年,卻是白了頭。
伍子胥分別派人去厲陽山找東皋公,龍洞山找皇甫訥,結果二人都不在隱居洞府,飄然不知所蹤。
二位高士曾助他逃離楚國,可謂救命之恩。
伍子胥望着昭關,樁樁件件往事湧上心頭,命人直接將其拆除。
十九年復仇之路,雖漫長且坎坷艱辛,但是伍子胥做到了,並且他的事迹,廣為後人所傳頌。
《禮記·曲禮》:“父之仇弗與共戴天,兄弟之仇不反兵,交遊之仇不同國。”
意思是說,對於殺父仇人,兒子們不能和這仇人生活在同一藍天下,無論仇人身處何處,兒子們非得找到並親手殺死仇人。
自己兄弟被人殺了,要時刻隨身帶着兵器,見了仇人就殺;自己的好朋友被人殺了,不能和仇人生活在一個國家裏,要麼殺死仇人,要麼追殺得仇人逃往國外。
《春秋公羊傳》:“不復仇,非子也。”還進一步提出了復仇的第四個原則:“父不受誅,子復仇可也。”
意思是如果父親是被冤枉處死的,兒子可以登記后找仇人復仇。此之謂“血親復仇”,春秋時期的一種風氣。
考諸史實,有關伍子胥的事迹記載的典籍很多,從先秦至魏晉南北朝,主要有《左傳》《春秋》《竹書紀年》《清華簡》《國語》《淮南子》《史記》《漢書》《韓書外傳》《說苑》《列女傳》《列子》等。但仍以左傳春秋竹書成書最早,記事最詳,價值也最高,可因循史籍,額外了解。
到了吳國,伍子胥孫武等一干有功之臣,接受了吳王闔閭的封賞。
孫武拜辭不受:“不想為官,還請大王放我歸山躬耕去吧。”
吳王闔閭再三挽留,孫武執意要走。
吳王無奈,只能賜予幾車金箔,讓孫武自去尋個自由安樂的去處。
大雪紛飛中,伍子胥前來送行。
孫武輕聲勸說:“當今我吳國四境安然,兵威大振,但是寒來暑往,春去冬來,盛極必衰。
陰陽交替,少陽可易為老陽,老陽可易為少陰,吳國當下之盛,堪比老陽。
眼下功成,伍兄何不趁機與我一樣,急流勇退?以免日後,身遭不測。”
伍子胥不以為然道:“現下大局已定,正是盛世昇平,為何要走?”
辛辛苦苦打下來的盛世,冒然放棄享受果實,確實難免不甘,伍子胥反過來挽留孫武。
孫武也沒指望幾句話便改變他的決策,呵呵一笑,道了聲“珍重”,便飄然而去。
一路上,將封賞的金銀財寶,分發給沿途的窮苦百姓,一文不剩,從次飄然不知所蹤。
伍子胥被吳王闔閭任命為相國,伯丕為太宰,一主一輔,共掌國政。
工賜隨着孫武一路到了申邑海邊,二人在此分別。
工賜滿懷歉意,對着先生遠去的背影,深躬一禮,直至其身影模糊,才踏上了改造好的楚舟。
皇甫訥在此恭候多時,船隊楊帆,啟航。
楚舟從此逝,滄海寄餘生。
周敬王15年,公元前505年,吳王闔閭下令在南部邊境,現浙江崇德一帶,修建了一座石門關,防範越國。
越國大夫范蠡,也奉越王允常之命,在北部邊境:固陵,現蕭山一帶,修築城防。
秦楚聯軍進了郢都,好一番“人是物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