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打賭
“你是誰?來此作甚?”
道士打量陳晉一眼,開口問道。
陳晉回答:“我來領取蘇孝文的屍體。”
道士把手一伸:“官府文書呢?”
“沒有。”
“沒有文書的話,得給十貫錢。”
陳晉吃驚道:“十貫!你不如去搶?”
道士吃吃一笑:“是好過去搶……沒銀子,哪裏涼快哪裏呆去。”
說罷,轉身要進屋關門。
陳晉踏步上去,一手抓住門:“道長,通融一二。”
道士嚷道:“有錢就能通,無錢狗屁不通,撒手。”
陳晉趁機一彎身,鑽了進去。
屋裏頭沉悶陰森,充斥着濃烈的臭味,難以想像,這道士怎麼能在這般環境內居住。
道士臉色一變:“好小子,屍家重地,豈是能隨便闖進來的?不想死的,快出去,莫停留。”
陳晉不理,抬眼觀察,見一副副棺材分成兩排,靠牆排列開來,約有十多具。
這些棺材相當簡陋,薄薄的那種。頂蓋之上貼張紅紙,寫着亡人的姓名。
道士雙臂抱胸,冷眼相看:“小子,莫怪我不提醒你,屍家重地,陰煞瀰漫,就你這般單薄的身子骨,受到惡冤衝撞,輕則頭暈腦脹,嘔吐噁心;重則大病一場,卧床不起。”
陳晉站在那兒,的確感覺涼颼颼的,似乎還聽到了凄厲的哭喊聲,以及喊冤聲……
紛雜的聲音如浪潮般湧向腦海,來勢洶洶。
但當來到文廟之前,頓時消失殆盡,風平浪靜。
文廟能辟邪,怪異退避。
陳晉開始搜尋,不用多久,找到了蘇孝文的棺材,心中有難言的意味波動。
道士盯着他看,見他安然無事的樣子,忍不住問:“你到底是誰?”
“我是蘇先生的學生,叫‘陳晉’。”
“你真得只是個讀書人?為何不怕?”
陳晉呵呵一笑:“讀書人心頭有浩然正氣,為何要怕?”
道士跳起來:“我信你的鬼!天下貪官,哪個不是讀書人出身?一個個腸肥腦滿,何來浩然正氣?”
陳晉悠然回答:“讀書人之間,也是不同的。”
道士冷哼一聲:“我讀書少,你休想騙我。”
陳晉問:“敢問道長名諱道號?”
“我叫‘顧樂游’,師承五嶺出雲觀,領高州府府衙差事,在此打理義莊事務。”
五嶺,巨大的山脈,據說那裏坐落着不少神廟道觀,分別代表不同的派系。
陳晉眨了眨眼睛:“道長領這差事,是為了修行吧?”
“在這修行?想什麼吃呢,苦差事而已,運氣好的話能賺點零花錢。”
“身為出家人,道長為何總想着賺錢?”
顧樂游嗤之以鼻:“你懂什麼?修行即花錢,沒錢寸步難行,連飯都吃不飽。”
這話說得好有道理,陳晉竟無言以對:“顧道長,我真沒那麼多錢,要不,給你打張欠條?”
顧樂游搖頭似撥浪鼓:“這種事,一鎚子買賣,哪有打欠條的道理?”
陳晉道:“可十貫錢實在太高了。”
顧樂游冷笑道:“我坐鎮於此,日夜感受怨煞,陰氣、惡氣、死氣、臭氣……冤鬼纏身,你以為好受?瞧我這張臉,本是英俊瀟洒,而今毒瘡滋生,不知要多久才能養好。”
陳晉眼珠子轉了轉:“地方的確臭了點,但陰氣惡氣死氣那些,我怎麼感受不到?”
“哼,你才進來多久?我勸伱速速離去,否則後果自負。”
陳晉哈哈一笑:“我讀書多,你嚇不到我。”
顧樂游頓時惱了:“不知好歹的書生,你自己要尋死,儘管留在這。”
陳晉道:“顧道長,我與你打個賭,今夜我留在義莊,如果安然無恙,明天我便能帶我老師的屍身離開。”
顧樂游忍不住又打量他一番:“你這書生,還真有些膽色。”
陳晉慨然道:“老師遭受冤獄,枉死牢中,而今屍體不得安葬,我必須要來辦好他的身後事。”
顧樂游點頭道:“是個仁義的,好,我答應你,只要你敢在義莊過一晚,就能帶走屍體,我分文不收。”
說罷,盤膝坐在一塊蒲團上,開始閉目養神。
陳晉有心來套話,走過來,問道:“顧道長,你們修士修行,是不是吞吐天地靈氣,日月精華?”
顧樂游不睜眼,嘴裏回答:“鍊氣乃根本法,萬法之源,傳承至今,多有變化,各門各派,法門又不同。其實這時世,天地動蕩,雜質橫流,傳統純正的鍊氣士已經很難修行了。”
陳晉想起“仙佛大道破碎”的說法,又問:“原來如此,那除了練氣,還有什麼法門?”
“嘿,你一介讀書人,怎麼對修行有興趣?”
陳晉忙道:“道長,實不相瞞,我一向喜歡讀雜書,嚮往仙道之事,也曾學過劍。”
顧樂游一怔,睜開了眼睛:“你,學劍?”
“是的,因緣際會之下,我被一位白髮老者收為徒弟,傳授了一套劍法。”
陳晉直接編上了,以後也能用來解釋《永字八劍》的存在。
顧樂游聽着,忽然捧腹大笑,直笑得眼淚都出來了:“小子,枉你讀那麼多書,被騙了還傻乎乎。”
“被騙?”
陳晉一本正經地道:“我可不認為,既不用交學費,也不用付出其他東西,能騙什麼?”
顧樂游狐疑道:“那人家為何教你?”
“師父說我骨骼精奇,是萬中無一的練劍天才,所以就教了。只可惜他老人家乃世外高人,神秘莫測,連名號都不肯告訴我,傳授完劍訣,便飄然離去。”
陳晉不無遺憾地感嘆道。
這說得有鼻子有臉,顧樂游半信半疑。
天地之大,奇人異士,隨緣收徒,並不奇怪。不合理的是,收徒最大的目的是為了傳承衣缽,為何要藏頭露尾?
顧樂游直接問:“那你的劍呢?”
陳晉身上並沒有攜帶劍器,只手裏拿着根竹杖。
竹杖當劍?
開什麼玩笑……
陳晉回答:“人窮,買不起。”
對於這個,顧樂游是信的。
劍器,尤其是好的劍器價格不菲,絕非一般人能用得起。
如果陳晉真得學過劍,也能解釋他為何膽色過人了。
“哎呀不好,如此一來,打賭豈不得要輸?”
想到這一層,顧樂游頓時有一種上當受騙的感覺:不行,今晚必須做點什麼,不能讓這書生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