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衣缽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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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晉在黑暗中醒來,全身無一處不疼,像是被車子碾過似的。他掙扎着坐起,腦袋裏嗡嗡作響,一波波的記憶碎片瘋狂湧現:
乾朝,今年是武成元年;
去年六月,代王朱由武以“清君側”的名義突然發動兵變,裏應外合,於十一月攻陷京城壽安;景文帝自焚於宮中,但屍骸不見……
朱由武就此登上大寶,稱帝改號。如斯行徑,與造反無異,引得朝野震動,聲討無數。
為了搶佔正統,穩固政權,朱由武施行了一系列的酷苛政令,創辦大內緝事廠,設立“詔獄”,督查百官,迫害忠良。諸多大儒文士因言獲罪,被緝捕送京下獄。
一時間天下腥風血雨,冤案疊疊,禮樂崩壞,怎一個“亂”字了得?
陳晉,字“守恆”,乃一介讀書人,十八歲時考取了秀才,功名在身,年少得意。
但就在昨天,陳晉的業師蘇孝文因為屢發牢騷而被查,又因其名字“孝文”暗含有效忠“景文帝”之意,故而被捕入獄。
蘇孝文為當地名儒,可憐一朝獲罪,家破人亡,門生紛紛站隊,與之劃清界線,甚至有弟子誣告蘇孝文包藏禍心,寫有反詩。
陳晉書生意氣,奔走呼號,要替業師喊冤,不料被官府視作同黨,一併抓了進來,關押在這高州府的牢房中。
過得數日,便會押解進京,下詔獄。
……
當理清楚了這些來龍去脈后,陳晉只感到滿嘴苦澀。在那個現代文明社會裏已經活得像條狗,沒想到因為一次意外事故魂穿異世,活得連狗都不如了。
看這情形,很快便會成為一條死狗。
從位於嶺南地域的高州府去往北方的京城壽安,萬里迢迢,沒得飛機高鐵,坐的是囚車,怎麼活?
“守恆,你醒了?”
突然有人說話,語調幽幽。
陳晉忍不住打了個冷顫,很快聽出來了,這是業師蘇孝文的聲音。
師生倆被關在同一間牢房裏。
眼下不知是什麼時辰,牢房上方一口小小的方孔透射進些朦朧光線,似是月光。
蘇孝文坐在對面牆根下,清癯的身軀,披頭散髮的看不清面貌,縱然身陷囹圄,他依然坐得端正。一雙眸子幽然發光,有一種不同尋常的精神。
陳晉嘴巴蠕動,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你不用說話,聽我說。”
蘇孝文壓低了聲音,沉沉的:“這次是我連累你了,可憐我教學數十載,門生無數人,一旦出事,卻無人敢發聲。呵呵,其實也怪不得他們,閹黨緝捕天下,文章風骨早蕩然無存。剩下的,不外乎蠅營狗苟,屈膝獻媚罷了。”
頓一頓,接著說:“大內緝事廠抄沒各種儒家經典,燒書殺人,刪文改史。當今朝廷推行迂腐不堪的八股文制,從今以後,科舉考試,死氣沉沉,原來的讀書路子,已經斷了。”
說到這,蘇孝文滿含激憤:“自代王篡位,短短一年來,天下讀書人處處受制,有筆不能寫,有話說不得,而今老夫居然因名字獲罪,何其荒謬?”
陳晉聽着,莫名有一種看《倩女幽魂》的既視感,差點要背出卧龍前輩那段經典的台詞了。
“守恆,你是我的小弟子,文弱書生卻敢於直言,還肯幫我奔走喊冤,吾心欣慰。你年紀尚小,罪名亦輕,相信你大舅他們不會坐視不管,會想辦法救你出去。”
聞言,陳晉心裏重燃希望。
原身父母早逝,一直寄養在外公家,他大舅在高州府擔任都尉一職,算是個不大不小的武官了。
就聽得蘇孝文繼續說:“新帝凶暴無道,必遭天譴,而吾輩讀書種子,不應在此斷絕。守恆,你過來,我有古書一卷相授。此書名為《三立經》,乃儒家傳世經典。當年我因緣際遇偶然獲得,苦讀數十年,可惜不得甚解。今次出事,幸得貼身收藏,才沒有被人搜去。”
陳晉覺得奇怪,蘇孝文被抄家入獄,進來前也被搜身,有什麼書籍能藏得住的?
話說回來,就算真得藏住了,又有什麼意義?
一本書而已。
“哦,差點忘了,你挨了鞭打,怕是走不動路。好,你不要起身,我來給你。”
簌簌聲響,一道人影步履蹣跚地走來。
此刻陳晉的精神狀態很不穩定,腦子裏“嗡嗡”響個不停,這是靈魂融合時所造成的混亂感,有的沒的,攪在一塊,暈乎乎的。
他努力睜着眼睛,想看看業師的樣子,但牢房內光線晦暗,根本看不清楚。
不用多久,蘇孝文來到跟前,隨之而來的還有一股腐臭的味道。
其實整個牢房都很臭,吃喝拉撒全部在這,無人清理,能不臭嗎?
蘇孝文竟是脫衣服,先脫外袍,再脫裏面一件短衣,俯身下來,低聲說道:“書在衣上,你趕緊穿起來,不教人看見。”
陳晉下意識伸手接過,觸手柔軟,發現那件短衣並非布帛,而像是皮的,不知是什麼皮。
心中更覺疑惑,那《三立經》究竟是甚名堂,居然寫在皮上,還被縫成了衣服?難怪沒被搜走。
不過這時候也沒想太多,依照業師的話脫衣。
挨了一頓鞭撻,他的衣衫都被抽爛了,背上數道傷痕,仍有血絲滲透而出。
陳晉把皮衣穿進裏面,心想這正應了“衣缽傳人”四個字。
蘇孝文猛地抓住陳晉的手,手勁出奇的大:“守恆,如果伱能獲救出獄,請幫我照顧阿瑾……”
阿瑾是他的女兒,及笄之年,待字閨中。
蘇孝文本有兩個兒女,不過大兒夭折,只剩下小女阿瑾。她年少聰穎,容顏靈秀,深受一眾蘇氏學生愛慕。
只不過蘇孝文被抓后,阿瑾便失了蹤。
現在的情形,是託孤的意思了。
陳晉重重點頭,“嗯”了聲,答應下來。
蘇孝文鬆手,轉身慢慢離去。
目送那道蕭索的背影,陳晉情緒複雜,很想喚一聲“先生”,但一時間悲從心來,哽咽着說不出話。
他渾身依然很痛,頭暈腦脹的,不禁眯眼打盹。
卻沒注意到,穿着的那件神秘皮衣沾染到了血跡,忽有毫光閃現,一粒粒,都是字符。
眾多玄奧字符形成篇幅,猶如錦繡文章,只閃一閃,便悉數容納到陳晉的身上,消失不見……
迷迷糊糊間不知睡了多久,陳晉忽然聽到有腳步聲,來到牢房門外,隨即嘩啦啦的開鎖聲。
他猛地睜眼看去,此時牢房內亮了些。
咦,老師呢?
空間本就不大的牢房,地面鋪着一層發霉的干稻草,四下空蕩,找不到蘇孝文的身影。
正疑惑間,牢房門打開,有名胖獄卒站在外面,喊道:“陳晉快出來。”
陳晉不及多想,奮力站起,走過去問:“什麼事?”
那胖獄卒低聲道:“你大舅丘都尉保你,你可以出獄了。”
聽到這個喜訊,陳晉喜出望外,渾身力氣都起來了,趕緊往外走,當邁出牢門時突地停了停,開口問:“獄卒大哥,我老師蘇先生呢?他被抓去哪裏了?”
胖獄卒瞥他一眼,沒好氣地道:“你是不是被打糊塗了?那蘇老頭昨天傍晚被抓進來后不久,就發瘋似的一頭撞上牆,死了!”
“什麼?”
陳晉心頭悚然:“昨天死了!但先前老師還和我……”
後面的話戛然而止,說不出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