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截殺
鬼蛾案的卷宗失竊不代表案子就無從查起。
好歹是近半年來最嚴重的邪祟事件,吳捕頭對案子的印象很深刻。
至少沒忘記受害者的情況。
拿着吳捕頭暫借的腰牌,安靖輕鬆見到首個鬼蛾受害者的家人。
劉氏車行的現任掌柜,劉福。
所謂的“車行”,在這個世界不是修車店,而是租車的地方。
舉個簡單的例子。
若是有人要遠行或是送貨到較遠的地區,就會選擇租賃一輛馬車,只要給足價錢,還有專門的車夫提供服務,保證人和貨都能安全到達地點。
這種行業跟鏢局的功能有些相似。
只不過總體來說會更“平和”些。
“家父遇害時我尚在外地,等收到消息趕回來......官爺,半年前我已經解釋過許多次了。”
蓄着短須的劉福看向突然造訪的安靖,眼神滿是困惑,頗有些遲疑的說道。
“我這次問的是其他事情。”
安靖站在堂前,看着院子裏正冒雨裝貨的馬車,目光停留在車輪間的泥濘,
“半年前,我是說你的父親還健在的那段時間,車行生意怎麼樣?”
關於劉福父親的屍體情況,安靖沒興趣再問。
時間太久,許多細節連仵作都記不清,劉福必然一問三不知。
鑽牛角尖純屬浪費時間。
況且屍體真要是有線索,當年就看出來了,哪裏要等到現在。
說的直白些。
安靖特地來此的目標只有一個。
嘗試弄清楚為什麼劉福的父親會成為首個受害者!
僅僅只是巧合,還是說另有隱情?
“額,生意......不太好,那段時間車行準備從嶺南那邊撤出來,改換線路,許多單子都沒法接,虧損不少。”
做為家裏的長子,劉福很早就開始接觸車行的生意。
安靖詢問的內容雖然跳脫,但他在短暫的思索后還是給出了答案。
“你們這行還有線路的說法?”
“自然是有的,不然一趟車送貨過去,再空車回來,虧得很,所以我們會在常去的地方設一個站點,平常那邊也能接活,這樣一來一回就是兩趟,兩份酬勞。”
“既然如此,想要經營好一條線路應當十分困難,為什麼突然要改換線路?”
安靖敏銳的抓住關鍵,追問道。
說到車行改換線路,劉福頓時面露難色。
這般表情被安靖看在眼裏,心下清楚是問到重點了,趕忙趁熱打鐵道,
“鬼蛾近期在城內再度出現,我此次前來,就是想確定那畜生會不會再找上你們家。”
聽到鬼蛾再現,劉福面色驟變,回想起父親的死狀,又不免慌張。
“半年前......不,車行改換線路前究竟發生了什麼!”
安靖迫前一步,沉聲追問道,
“其實不是半年前的事情......大約九個月前,家父帶着車隊前往嶺南,當時那邊像是出了禍事,民生不穩,死了好些人,有不少富戶想搬到蘭陽府避風頭。”
想到自己可能被鬼蛾盯上,劉福這才打開話匣子,繼續往下說。
對車行來說,大量富戶着急搬家,本該是賺大錢的時候。
起初來回幾趟都十分順利,沒想到最後一趟出了意外!
“當時車隊七八人出去,回來的時候就剩家父一人,從那之後,家父不僅決定不再去嶺南,而且整個人都變得有些古怪,突然間開始吃素不說,甚至見不得肉,每次看見肉都要大發雷霆,還時常做噩夢,聽我娘說,那時候他總在夢裏喊......別吃我!”
說到這,劉福看向安靖,估計是猜到後者接下去想問的事情,又說道,
“家父沒提那趟車究竟發生了什麼,我們怕刺激他,不敢問,這已經是我知道的全部,而且之前也跟官爺提及過,那時候沒人在意的。”
半年前的鬼蛾案很快就被解決,劉氏車行之前發生過什麼自然無人細查。
如今鬼蛾再現,又發現其背後還有隱秘,這條線索無疑就顯得耐人尋味了。
“你覺得這事兒跟鬼蛾有關係嗎?”
安靖看得出劉福沒說謊,點頭表示知曉,轉而問道。
“車行在兩地間來回奔波,意外是常有的事,再說事情發生在蘭陽城外,那種怪物......不可能時隔幾個月找上門吧?”
仍有些擔心自己被當成目標的劉福反問道。
安靖心中認同劉福的推測。
鬼蛾不太可能隔將近半年時間專門來蘭陽城找一個快瘋掉的普通人麻煩。
可這並不代表鬼蛾背後的人不會!
車行返回途中肯定發生了特殊事件。
只可惜僅剩的知情者半年前死於鬼蛾案,徹底斷了線索。
一念即此,安靖又讓劉福提供一份當年的路線圖。
事情既然已經發生,肯定會留下痕迹,說不定衙門那邊會有線索。
後續交代劉福繼續回憶,有什麼發現立刻找人通知自己。
安靖這才離開劉氏車行。
牽着馬沿街緩行。
街面上的商販早已收攤,行人匆匆。
本打算直奔衙門,考慮到雨勢太大,安靖還是決定先將紅棗,也就是身邊這匹棗紅馬寄放到客棧,休整后再行動。
畢竟現在這個時間,吳捕頭估計也在忙着調查閻東升和陳四之前的動向。
心下有了主意,腳步也跟着加快。
恰在此時。
迎面有兩個路人撐着傘跑來。
傘沿壓的極低,但見兩條腿奔行,踏開街面水窪。
安靖見他們前進的方向正好跟自己交錯,牽着紅棗的韁繩往旁邊避開,卻發現他們的腳步竟也跟着轉向,頓時半眯起雙眼,右手悄然從韁繩上滑落。
雙方距離拉近至三米左右。
這兩個路人陡然將手中雨傘往前送出,以此遮擋安靖的視線。
抬腿將迫近的雨傘踢翻。
寒芒閃爍,殺手自傘后猛衝而出,兩柄短刀直取安靖心口!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襲擊,提前有所察覺的安靖不退反進。
大跨步向前搶攻,以雙撐肘擋開迎面過來的短刀。
旋即肘尖高抬,破開細密雨幕,轉為雙頂肘砸在殺手胸前,兩人登時倒飛而出。
短短几秒的接觸,安靖鼻翼翕動。
即便是在大雨中,他依舊聞到這兩人身上有着極為濃重的香火氣味。
只是現在顧不得那麼多。
佔據上風的安靖全然沒有停步的意思,向著正從地上爬起來的兩人衝過去。
咻~咻~
耳畔突的傳來兩聲銳響。
安靖趕忙剎住腳步,身體順勢往前倒伏撐地,只聽得“咄咄~”兩聲。
身旁商鋪門前嵌入兩支短矢。
趁着弩矢再裝填的空隙。
安靖以最快速度找到街邊無人的攤位躲避,側身查看,結果看到的只有後方巷道口兩道轉身離去的身影,臉色一變,起身尋找剛才被自己打倒的人。
果不其然,這兩人趁着安靖躲避弩矢,已是互相攙扶着逃離。
安靖的輕功一般,再加上大雨阻隔視線,驚慌的行人擋路,想要追上去已不太可能。
走到商鋪門邊,拔出上邊的弩矢。
左右翻看,沒發現任何標記,安靖臉色沉凝。
近戰刺殺外加遠程弓弩埋伏,一擊不中當即遠遁,再明顯不過的殺手做派。
若非安靖反應夠快,怕是一個照面就要橫屍當場。
記憶顯示這蘭陽城他以前從未來過,按說不該有仇家,那便只剩下一種可能。
有人對他剛才做的事情不滿。
這次刺殺不論最終結果成功與否,無疑帶着強烈的警告意味。
追查鬼蛾事件,死!
攥緊手中的弩矢,安靖目光透着冷冽。
才把閻東升和陳四送到衙門不久,從劉氏車行出來就遭到埋伏截殺。
換做其他江湖人士,這時候就該知難而退。
問題在於安靖有任務在身,這刺殺行動不僅沒有打消他追查鬼蛾事件的想法,反而讓他越發篤定劉福父親先前碰見的事情與鬼蛾案有牽連。
......
半個時辰后,悅來客棧。
奔波半天的安靖洗完澡,換上乾淨衣裳坐在客房桌前。
打開衙門裏帶出來的木箱,裏邊整齊擺放着吳捕頭提供給他追查鬼蛾案的道具。
五張符籙,三支符箭,一把手弩。
符籙分兩類:
三張正一陽火符,可令兵器附帶火焰傷害,驅邪破魔。
兩張靈視符,可令人暫時開“天眼”,辨明陰晦之氣流動,追蹤邪祟。
符箭為朝廷匠師特製,箭頭鐫刻血色符文,命中后當即引爆血氣,同樣是驅邪破魔的效果。
手弩則是吳捕頭從庫房裏取的,沒什麼神異效果。
好在質量過硬,還搭配了十五支精鐵弩箭,算是件不錯的遠程武器。
抿了口茶水。
安靖輕拍着箱子,對這些“白嫖”來的道具頗為滿意。
想要對抗邪祟自然得有能夠針對它們的武器,否則單靠一柄苗刀,安靖就得指望接下去碰見的邪祟全是閻東升和陳四體內那種半成熟或乾脆就是幼體的傢伙。
咚咚~
敲門聲響起,安靖合上箱子。
客棧里的小二端着食物酒水進來,擺上桌后又說道,
“這位客官,我剛才打聽過了,這附近確實沒有香火旺盛的寺廟,也沒有製作香燭的作坊。”
“沒有?”
安靖想起同那兩名殺手戰鬥時聞到的氣味,自覺沒有弄錯。
他算過時間,從他將逃犯帶到縣衙再出來前往劉氏車行,前後不過小半個時辰。
哪怕衙門裏有內鬼通風報信,消息傳出到派遣殺手半路截殺,總歸需要時間。
換句話說,那幾個殺手應該是附近趕過來的。
因此安靖到客棧后的第一時間就是花錢讓店小二出去打聽附近可能存在大量香燭的地方。
結果卻不如人意。
擺了擺手,安靖示意店小二可以離開,想着自己是不是漏了什麼線索,忽地一怔,
“等等,這附近沒有寺廟和香燭店......義莊,你問過沒有?”
需要香火的可不只是寺廟。
祭拜死者同樣必不可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