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鬼蛾案
嚓~
火柴劃過磷片。
明黃色的火團帶着煙氣在黑暗中升騰。
映出一張用布巾矇著口鼻,兩鬢斑白,額前溝壑縱橫的老臉。
幾盞油燈接連被點亮。
燈光照亮蘭陽城官府的驗屍房。
中間位置的木台上擺放兩具“新鮮”屍體,底下襯着滿是血漬和污泥的草席。
一具無頭屍體的軀幹像是完全被掏空,僅剩乾癟破爛的皮囊。
滿是血漬和泥點的頭顱就擺在一旁。
另一具五短身材的屍體面朝下擺放,背部有多處隆起,像是有東西要從裏邊鑽出來。
木台前的空地中央,還擺着一具詭異蟲屍。
其外形與飛蛾有幾分相似,體積卻有成年土狗的大小,由人類的脊柱和肋骨構成主幹,青白骨架間有暗紅色的肉膜相連結,裏邊似乎還裝着閻東升的器官。
蟲翼被攤開,上邊的花紋猶如鬼面,猙獰異常。
“吳爺,這,這不是半年前......”
看到這次的屍體,仵作渾滿臉驚慌的看向站在門口的兩人。
“弄清楚這兩具屍體什麼情況,別的你甭管,辦好了有賞。”
留着絡腮鬍,蘭陽府城衙門的吳捕頭嘬了口手中煙槍,試圖以煙草味蓋過屋內異味。
他的目光始終集中在蟲屍上,神情凝重。
脫去斗笠和雨衣,身穿藏藍色武夫勁裝的安靖就站在吳捕頭旁邊。
聽到兩人之間的對話,不由得挑起眉梢。
半年前發生過類似的事情?
面對吳捕頭的命令,仵作只能打開工具箱,開始對屍體進行解剖。
“賞金我已經讓人去取,你可以先去衙門口等着。”
注意到安靖始終沒有離開,吳捕頭還以為他是在等賞金,忙不迭的開口。
近年來“鬼差”的名號在江湖上流傳甚廣,吳捕頭做為蘭陽府衙捕頭,經手的案子不少,偶爾也會為了抓捕逃犯跟安靖合作,雙方算是相識。
“我對這案子感興趣,讓我參與。”
安靖的回答很直接。
“別開玩笑了,你......”
“這兩年在外邊跑累了,想找個落腳處休息一段時間,破了案功勞和賞錢都歸你,不過你得給我辦一份蘭陽府城的戶籍,尋一處合適的宅子,錢我出。”
安靖從三溪鎮趕回蘭陽城的路上就想好了介入此案的借口。
單靠他一人,想要查清並解決鬼蛾事件難度不小。
反觀吳捕頭做為專管蘭陽府內各類案件的人物,掌握着不少線索和資源。
“一言為定,你在這稍等,我這就去拿半年前封存的鬼蛾案卷宗。”
安靖這邊話音才落,吳捕頭生怕他反悔,趕忙答應,
鬼蛾事件極有可能牽涉到最近江湖傳聞中的邪祟詭怪,要說他心裏不犯怵那是假的。
如今有個強人願意幫忙,還不要功勞和賞金。
天上掉的餡餅,哪有不張嘴的道理?
至於安靖要求的戶籍和房屋,對他這個捕頭來說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
目送吳捕頭離開,安靖徑直走到正在切開陳四脊背皮膚的仵作身旁,開口問道,
“半年前,發生過什麼?”
“安爺,我只是個仵作,半年前的事情......”
回頭看了眼安靖,仵作嘴唇蠕動,剛想要婉拒,就看到前者取出一錠銀子擺在木台邊,
“不過那些受害者都是由我解剖的,或許有您想知道的線索。”
“繼續說。”
又擺出一錠銀子,燈光映照下晃的仵作目眩神迷。
“鬼蛾通過寄生在人的脊柱上攫取營養,同時用大量的觸鬚滲透並改造脊柱,肋骨,甚至是人的臟腑,將其做為自身的器官使用。”
仵作拿着油燈湊近剛解剖完畢,背部被打開的陳四,燈光映照下能夠清晰的看到脊柱和肋骨位置纏繞着的黑紅色觸鬚,還有趴伏在他後頸處,拳頭大小的鬼蛾頭顱,
“宿主死亡,它們會在短時間內完全吞噬宿主的血肉和器官,完成蛻變后破體而出。”
“不對,閻東升和陳四的狀態跟你說的對不上!”
安靖回想自己在三溪鎮的抓捕行動,搖頭說道。
“那是因為他們體內的鬼蛾都不是成熟體,準確的說,一個是幼體,一個半成熟,這才會導致宿主死亡而鬼蛾卻沒有立刻取代他們的現象。”
撤開半步,仵作用手中小刀指了指仍趴在陳四背部和地上的蟲屍。
事實也確實如他所說。
安靖能夠明顯看出這兩具蟲屍的體型有着不小的區別。
“半年前在蘭陽城內出現的鬼蛾在脫離人體后,其體型甚至比宿主還要高大,能短途飛行不說,凶性極大,見活物就殺。”
許是想起了當時的駭人場面,仵作神情惶然,聲音亦是低沉幾分。
“半年前是怎麼解決的?”
想到吳捕頭剛才說要去取封存的卷宗。
案子結了才會以卷宗的形式封存,為的就是便於後人查閱。
“當時有一位雲遊至此的高僧,帶着他的兩位徒弟,接連斬殺數只鬼蛾。”
“看來他們當時殺的不夠乾淨......人還在蘭陽城?”
安靖追問道。
“我記得好像做完法事便走了。”
“你見過他們嗎?”
“只見過一次,那位大和尚是個奇人,袒胸露乳的模樣與廟裏的彌勒佛頗有幾分相似,身材極高壯,少說也有七尺,還有奇怪的口癖,像是鄉間俚語。”
因為是解決鬼蛾事件的人,仵作對和尚的印象頗為深刻。
七尺?
兩米左右。
這身高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安靖正準備繼續詢問,就聽到屋門被敲響。
轉身回望,看到吳捕頭兩手空空的站在門口,以眼神示意他出去談。
此時距離安靖在三溪鎮抓捕兩名逃犯已過去近兩個時辰。
屋外烏雲匯聚,雷聲大作。
“鬼蛾事件的卷宗失蹤了!”
剛走到停屍房外走廊,吳捕頭的臉色很是難看。
聽到這話。
安靖腳步一滯。
系統給予的記憶顯示因為自身職業的緣故,他時常會與衙門打交道。
對後者的運作算是有所了解。
半年前的案件卷宗,還是牽涉到詭怪的特殊案件。
不用說也知道相關卷宗會被官府妥善封存,甚至是定期檢查,不可能因為某些意外丟失。
“看來半年前的鬼蛾另有隱情,有人不想卷宗內的事情暴露......這次鬼蛾再度出現就是最好的證明,當時鬼蛾並沒有被斬盡殺絕,或者說有人故意隱瞞了某些信息。”
安靖看着吳捕頭,蘭陽城是他管轄的地界,如今有人眼皮子底下偷卷宗,無異於打他臉。
“他娘的,吃裏扒外的傢伙,別讓我找出來!”
檔案庫這種地方尋常人根本進不去,就算進去了也不知道該怎麼找卷宗,在吳捕頭看來肯定是縣衙內出了內鬼,頓了頓,又看向安靖說道,
“鬼蛾案交給你去查,有什麼地方需要幫助的,隨時跟我說,不過暫時別對外透露。”
“閻東升和陳四被鬼蛾寄生,仵作又說他們體內的鬼蛾尚未到成熟期,那就意味着他們被寄生的時間不久,這兩人先前必定在蘭陽城停留過,而且他們停留的地方很可能存在着鬼蛾!”
通過仵作給出的信息,安靖迅速抓住關鍵線索,
“你派人拿着這兩個逃犯的海捕文書去問,一定要弄清楚他們這幾天去過哪兒。”
“我知道。”
吳捕頭也是老手,當即點頭應承下來。
“還有件事,我手頭沒有對抗詭怪的趁手法器和符籙,你得支援我一些。”
見吳捕頭眉頭緊鎖的模樣,安靖知道自己等待已久的機會到了,開口說道。
想要對抗那些能力詭異的邪祟或者說詭怪,不僅需要個人的武力,裝備方面也不能落下。
主線任務要求安靖至少獵殺三頭邪祟。
為了達成目標,他當然得想辦法強化自身的手段。
據說朝廷為了應對近幾年來越發猖獗的邪祟,各地府城都會做些準備。
蘭陽府城的官衙肯定也有。
就像對付那異獸彘用到了麻醉劑和辣椒粉,安靖從來都不是滿腦子肌肉,只會蠻幹的人。
該藉助外力的時候,他可不會不好意思。
“不可能,法器有專人看管,我想用都得先上報,怎麼可能外借。”
“那就只要符籙,以你的身份,弄幾張總不成問題,鬼蛾事件有多麻煩伱比我清楚,現在衙門出了內鬼,我就是現在唯一有能力幫你的人。”
對於吳捕頭的回答,安靖早有預料。
“原來是在這等着我......”
意識到安靖剛才是在試探自己的底線,吳捕頭有些懊惱的說道。
不過現在的情況也確實如安靖所說。
法器不能隨便取用,做為一次性消耗品的符籙卻沒有那麼多規矩。
只要能解決鬼蛾事件。
付出些代價也在可以承受的範圍內。
於是等到安靖牽馬離開官府,馬鞍後邊已然多了個木箱。
他準備先找到半年前的受害者,從他們家人的口中了解鬼蛾事件的情況。
壓低斗笠,牽着馬走入雨幕。
全然沒有注意到身後一閃即逝的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