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8.第638章 土爾扈特國王
第638章土爾扈特國王
“怎麼回事?這個土爾扈特汗部的王子,現在不是王子了?”王政納悶問道。
別說副使王政了,就連作為主使的李泓,同樣也很懵:“不清楚,不過似乎他們的汗王沒有變,而且還統一了土爾扈特汗部,先與對方見一面再行商酌。”
王政點頭:“也好。”
大明使節團到來消息,很快驚動敦多克奧木巴。
李泓、王政帶着皇帝聖旨與金印,被引入汗王大帳接待。
敦多克奧木巴熱情說道:“土爾扈特歡迎中國天使的到來!”
李泓眉頭微挑,心中有些不悅。
因為對方是坐着的,而自己等人是站着的,這不是他自恃天朝使節,而是他手裏帶着天朝皇帝聖旨,這土爾扈特汗王未免太過不懂禮數。
李泓收斂情緒,官方式口吻說道:“我大明天朝皇帝陛下,對土爾扈特忠義非常讚賞,特遣使冊封大汗為土爾扈特國王。”
敦多克奧木巴臉色一僵,似是有些尷尬:“嗯……那就請天使快快宣讀冊封聖旨吧!晚些時候,本汗為天使準備了宴會。”
李泓察覺到不對,這土爾扈特汗王似乎有事瞞着自己。
不過他還是不動聲色,直接宣讀了冊封詔書,又將金印、文書與王袍交付。
這下,敦多克奧木巴的反應更明顯了,不但沒有高興接旨,反而還將東西隨意的讓人帶下去。
席間,土爾扈特人的食物口味,總算比哈薩克人正常了些,李泓沒喝幾杯就見到那位取代噶爾丹諾爾布,成為汗國繼承人的土爾扈特小王子。
真就是小王子,年紀很小,估摸着才六七歲,還在由母親賈恩帶着。
不得不說,這位小王子的母親也的確是個美人,就算與中原女子相比,也頗有一番韻味。
當然,李泓的關注點不在這上面,他敏銳的察覺這對母子衣着風格,與其他土爾扈特人不太一樣。
而且,席間也能明顯感覺到,其他參加宴會的土爾扈特貴族,對這母子似乎隱隱有些排斥。
一場宴會過後,使節團沒有立刻離開。
而是以教授土爾扈特人使用燧發槍為由,暫且留在了土爾扈特幾天。
王政說:“李正使,我這幾日與這裏的蒙古貴族以及一些牧民,旁敲側擊的打聽過了。原來這個叫蘭杜勒的蒙古小王子,其母親賈恩並非出身土爾扈特蒙古部,而是來自於克里木韃靼,卡爾巴金人領主的女兒。”
李泓有些疑惑:“克里木韃靼?”
王政說道:“我通過不斷詢問,又拿出地圖進行辨認,基本可以確定這個克里木韃靼,應該就是指的奧斯曼帝國。”
李泓先是驚訝,隨即明白過來:“原來是奧斯曼人,那就不奇怪了。難怪我總覺得那位蒙古王妃,無論形容衣着都不太像是蒙古人。”
實際上,兩人因為語言交流問題,而且土爾扈特人與奧斯曼帝國交往不深,所以得到信息還是有所偏差。
克里木韃靼,實際指的是奧斯曼帝國的附庸,克里米亞汗國。
克里木韃靼人,在奧斯曼帝國支持下,於伏爾加河沿岸建立汗國,並成為奧斯曼與沙俄戰爭的長期前線陣地。
對了,這些克里木韃靼人最為硬核的點在於,他們與歐洲人一樣也販賣奴隸。
只不過,歐洲人賣的是黑奴,他們賣的是白奴,正兒八經從歐洲抓來的白奴。
這甚至被視為汗國的一大主要經濟來源,從汗國建國200年間,克里木韃靼人便販賣了整整300多萬白奴。
王政繼續說道:“那些土爾扈特蒙古貴族,對他們汗王立的繼承人蘭杜勒非常不滿。因為蘭杜勒的母親賈恩不僅不是蒙古人,而且還信仰伊教,是個狂熱的伊教徒。一直嘗試蠱惑土爾扈特汗王,全面改信和推廣伊教。”
這下,連李泓都有些無語了,他可是曾經出使過西域準噶爾,知道黃教在蒙古人里有多麼大的影響力。
“這是取死之道啊!”李泓說道,“這位奧斯曼來的王妃,不是一個聰明人,他的兒子如今年紀很小,一旦汗王有什麼意外,他們不會有好下場。”
李泓猜的沒錯,歷史上的賈恩王妃雖然被敦多克奧木巴臨終前,賦予攝政權力,幫着輔佐小兒子稱汗。
但由於她本人信仰伊教,在土爾扈特根本難以立足,沒幾年就被敦多克奧木巴的兄弟干翻了。
宗教對立,歷來都是最麻煩的問題。
王政對此也深表贊同,但還是面帶疑慮說道:“可是陛下只派我們來此,冊封土爾扈特汗部為國王。他們的汗王要立小王子為繼承人,這屬於土爾扈特內部事務。我們身為天朝使節,實在不好插手,也沒理由插手。”
李泓眉眼一低:“誰說沒有理由?土爾扈特立誰為繼承人,這我們身為天使,的確無權干涉。但是他們要改信伊教,這絕對不行,不僅是土爾扈特內部可能因此發生動亂。陛下要的也是一個尊崇佛教的土爾扈特蒙古,而不是信仰伊教的土爾扈特人。”
王政腦子轉的很快,瞬間明悟李泓話中之意。
如今的大明中國,在藏地雪域設立烏斯藏都司,又將藏地**接到南京寺廟,供大明皇帝時常“討教”佛法。
若是土爾扈特蒙古部從此真的不信佛了,那對於大明來說,這損失可就大了。
王政說道:“據那些蒙古貴族所言,土爾扈特汗王此前趁着大王子出使中國,為了改立小王子,將許多反對以及支持大王子的蒙古台吉全部貶黜。我們雖為朝廷天使,但那敦多克奧木巴未必會買我們的賬。”
李泓說道:“若他不買賬,那這個土爾扈特國王,也沒必要繼續做下去了。”
王政說道:“陛下已經冊封了敦多克奧木巴,若貿然改換國王,恐怕有損我大明國威。”
李泓笑道:“誰說要換國王了,只是土爾扈特國王病重,小王子年幼不堪大任,便讓大王子暫攝汗國大政,並且遣使我大明中國皇帝,請求重新冊立新王。”
這麼一番話可謂是把敦多克奧木巴安排的明明白白的,而且還順帶拉了一把被土爾扈特汗王貶黜的大王子噶爾丹諾爾布。
噶爾丹諾爾布得到大明扶持才得以繼承汗位,今後只能徹底倒向大明中國。不論是在西部牽制俄國人,還是對中亞形成兩麵包夾之勢,都是一筆劃算的買賣。
李泓與王政還在帳內商議,外面有士兵跑來稟報:“李正使、王副使,土爾扈特的大王子求見!”
“大王子?”李泓有些詫異,還是揮手放人進來。
噶爾丹諾爾布風塵僕僕進入帳內,見到李泓便單膝跪地,行大禮參拜道:“李天使,噶爾丹諾爾布,特來向您請罪!”
李泓頓覺可能有事,連忙說道:“殿下貴為王子,何故行此大禮?”
噶爾丹諾爾布說道:“天使有所不知,我父汗身為土爾扈特汗國共主,又是大明中國皇帝陛下冊封國王。如今卻背信棄義,投靠殘暴的俄國人,這是對大明中國與瓦剌蒙古諸部的背叛!”
“嗯?”
李泓目露凶光,他本來還打算看情況決定要不要軟禁土爾扈特汗王,可如今卻得知了這麼一個重磅消息。
土爾扈特汗國改信伊教,這雖然不符合中國利益,但也只是汗國內部事宜,嚴格來說李泓之前說的那些都是有逾矩之嫌的。
可是現在,投靠俄國人,這可就是大罪了!
李泓臉色陰沉:“你說你的父親已經投靠了俄國人?”
察覺到李泓言語中透露出的危險氣息,噶爾丹諾爾布不僅沒有膽怯,反而點頭說道:“沒錯,父汗他已經投靠了陰險殘暴的俄國人,就連我的叔叔,他也與俄國人有所勾連。”
此話一出,連王政都有些吃驚了。
若果真如此,不僅敦多克奧木巴不必再做這個土爾扈特汗王,就連整個汗庭勢力都得經歷大洗牌。
李泓深深的看了一眼跪伏在地的噶爾丹諾爾布,忽地笑道:“殿下大義滅親,真乃我大明中國的忠臣。”
噶爾丹諾爾布再度拜下:“天使言重,只恨諾爾布如今已不再是土爾扈特王子,否則必不可能叫父汗投靠那些殘暴的俄國人。”
圖窮匕見!
王政這下明白對方想要什麼了。
李泓卻是面色如常:“敦多克奧木巴不敬天朝,還陰投俄國人,其兄族也與之狼狽為奸。反倒是殿下深明大義,始終忠於我大明中國,合該為這新的土爾扈特國王。”
噶爾丹諾爾布神色激動:“諾爾布若為土爾扈特汗王,必世代忠於天朝大明,永為天朝西方之藩籬。”
李泓先是點頭,隨即又糾正道:“是土爾扈特國王,汗王之名,不得再說了。”
“天使說的是,土爾扈特汗國今後便是大明天朝之藩屬。”噶爾丹諾爾布哪管這些名義上的細節,他只知道自己這波冒險成功了。
歷史上,噶爾丹諾爾布也是在差不多的時間,糾結了一幫被父親貶黜的蒙古台吉貴族勢力,然後趁着俄國人要他們攻打哈薩克,突然發動倒戈政變。
直接嚇得敦多克奧木巴緊急向俄國人求援,在俄國人的軍事壓力下,噶爾丹諾爾布奪權失敗,並被父親流放喀山,第二年就離奇“病逝”,而其它參與政變奪權的女兒女婿也全部遭到處決。
又是一對父慈子孝。
對了,噶爾丹諾爾布“病逝”流放路上不過半年,敦多克奧木巴也在眾叛親離的陰影中死去。
李泓自然能看出噶爾丹諾爾布的意圖,但他不在乎,土爾扈特距離大明太遠了,中間還隔了哈薩克人,只能進行冊封羈糜,不可能實際統治。
敦多克奧木巴對天朝態度太過冷淡,還打算改信伊教,這不符合大明中國的利益,與其放任這個不穩定因素,不如乾脆點換個更聽話的汗王。
而且,大明這邊也理由充分,中國剛剛與沙俄宣戰,你就投靠俄國人,莫不是想資敵?
汗王大帳。
敦多克奧木巴正在試穿中國皇帝賜予的王服,雖然衣服上刺繡的“蟒蛇”讓他有些不太習慣,但這套料子還是讓他愛不釋手。
一番試穿過後,更是愈發捨不得脫下,實在太舒服了,比沙皇送給他的皮草還要舒適高貴。
只可惜,再是捨不得,這件衣服也不能留,甚至那一方金印也得找地方永久埋起來,絕對不能讓俄國人知道了。
畢竟,他已經寫信效忠了俄國人的沙皇,而且他也需要俄國人支持他的汗位穩固。
就在他依依不捨,準備換下衣袍,忽然聽到帳外傳來陣陣嘈雜。
敦多克奧木巴聽不真切,剛準備出帳察看,就有一名汗帳衛兵滿身狼狽的沖了進來。
“大汗快跑!大台吉(王子)他……”
“噗嗤!”
話沒說完,就被一刀從背後捅了個對穿。
“諾爾布!我的兒子,伱要幹什麼?”敦多克奧木巴滿臉驚恐,殺死衛兵的不是別人,正是他的長子噶爾丹諾爾布。
噶爾丹諾爾布拎着滴血的刀子,慢慢走向早已嚇到站都站不穩,只能癱坐在地的敦多克奧木巴:“父汗,您已經病了。還請您即刻下令,由我攝政汗國,並遣使大明中國大皇帝陛下,冊立我為汗國……不,是土爾扈特的國王,今後也沒有汗國了!”
敦多克奧木巴目眥欲裂:“逆子,你這是在背叛汗國,背叛你的族人和父親,佛陀不會寬恕你的!”
噶爾丹諾爾布冷笑:“你改立一個克里木韃靼人(混血),作為汗國的繼承人,並且還要強迫我們的族人也改信他們的伊教,你才是背叛了汗國與佛陀。”
“大明中國的皇帝是最仁慈的君主,他願意原諒並且資助我們反抗俄國人的殘暴統治,我們應該歸附天朝中國,如此土爾扈特部才能得到復興。”
敦多克奧木巴胸膛急促的起伏,現在說什麼都沒用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噶爾丹諾爾布從汗帳走出,隨即振臂高呼:“父汗病重,現委任我暫攝土爾扈特國政。”
“大台吉呼銳(萬歲)!”
參與叛亂的魚布札(道爾濟·納札洛夫的兒子)率先高呼,隨後是克列別依(沙克都爾札布的女婿)等人跟隨呼喊。
“呼銳!”
“呼銳!”
“……”
無數土爾扈特蒙古兵齊聲呼喊,這陣勢彷彿是在迎接他們的新大汗。
“殿下大勢已成了!”李泓笑着拱手上前。
噶爾丹諾爾布卻絲毫不敢自持託大,連忙拱手道:“父王如今病重,不過在其病倒前,已經寫下遞送天朝大皇帝陛下的請罪文書,還請李天使代為轉呈。”
“殿下忠孝有加,陛下定然冊封。”
李泓鄭重接過文書……嗯,這封文書還是他代筆寫的,並且交到噶爾丹諾爾布手裏不過半個時辰。
一旁的王政一言不發,不是因為李泓的這波騷操作,而是驚嘆於這位蒙古王子的起兵奪權速度。
實在太快了,快到王政甚至覺得,就算沒有他們那一千龍騎兵幫忙,估摸着對方都能成功。
而且,整個土爾扈特汗部,除了汗帳衛兵稍作抵抗外,其餘各部要麼冷眼旁觀,要麼就直接加入叛軍。
搞得倒像是噶爾丹諾爾布才是土爾扈特的汗王,而他的父親敦多克奧木巴才是那個被廢的王子。
歷史上的情況其實也差不多,若不是俄國人及時出兵援救,那麼被送到喀山修養的到底是誰,還真說不準。
就連後世的史書記載,對於敦多克奧木巴的評價:“成了對汗國、對自己、對家族都十分有害的人。”
從起兵叛亂到成功奪權,攏共傷亡不到兩百人,而且多數都是敦多克奧木巴的汗帳衛兵,這些衛兵大多都是汗王提拔,一榮俱榮,所以才願意死戰。
花了幾天時間,噶爾丹諾爾布迅速整合了土爾扈特汗國內部力量,各部首領貴族紛紛對這個攝政(新大汗)台吉表示歸附。
至於原來的繼承人蘭杜勒台吉,則和汗王妃賈恩一起,直接流放喀山,並且都沒走幾天,就因為“水土不服”,雙雙病逝途中。
大台吉悲痛欲絕,下令厚葬。
待到汗國內部徹底穩固,噶爾丹諾爾布旋即開始召集軍隊,巔峰時期的土爾扈特汗部有近50萬部民,軍隊也高達8萬多人。
現如今雖然不太行了,但也能召集出個三四萬軍隊出來,而且還有大明皇帝贈予的燧發槍,後續還能繼續通過商賈從中購買。
“李天使請看,這就是俄國人建在阿提拉(伏爾加河)的克里姆林宮城堡。”噶爾丹諾爾布帶着李泓等人,前往近距離查看。
這座城堡建成於十六世紀末,曾經是以哈吉-塔爾罕為名並作為金帳汗國的秋季行宮。
在古羅斯時代,帶衛兵哨所的高城牆要塞都稱為克里姆林(內城牆)宮。
整個克里姆林要塞駐軍並不多,了不起就幾百人,但卻是俄國人在南方的前哨。
看着眼前環繞要塞的七座堅固塔樓,城牆全是磚石堆砌,雖然沒有棱堡結構,但一眼看去也不好打。
李泓去問噶爾丹諾爾布:“你們準備怎麼攻城?”
噶爾丹諾爾布說道:“我們沒有重炮,無法破壞城牆,只能依靠圍城,等着上游的哥薩克回援。只要吃掉那些哥薩克,這裏就會變成孤城,屆時可迫降城中的哥薩克,或者直接圍到城中斷糧。”
“那便圍城吧!”
這樣打純粹就是在拼消耗,但李泓也沒有好的辦法,畢竟他此行出使也沒有帶火炮過來。
好在俄國人去年與奧斯曼帝國開戰了,他們沒有多餘的兵力再去對付伏爾加河下游的土爾扈特人。
而且就算派兵,隔壁的克里木韃靼人,還有這裏反抗沙皇統治的哥薩克,也不會袖手旁觀。
既是唇亡齒寒,也是有人願意當出頭鳥,那其他反俄勢力,自然願意幫幫場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