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惹禍上身

暮春將過，繁花綻放，帝都洛陽的牡丹早已爭奇鬥豔的開滿了山野。但路上的行客卻只顧匆匆趕路，根本無人駐足欣賞。在這個兵荒馬亂的年代，大家保命尚且不暇，又有誰還有閑情雅緻去賞花呢？

路人中有一對老少爺孫，因手提香燭祭品，顯得格格不入。不多久，老者帶着孫兒來到黃河岸邊一處偏僻之地，然後開始對江祭拜起來。或是燭火煙灰顯眼之故，少傾便有一眾裝束齊整的武林人士仗劍而來，把正在祭拜的一老一少團團圍住。

來者正是泰山派的人馬，為首的則是泰山派大弟子潘人傑。只見他一把踢翻地上祭品，然後又提劍指住老者喝道：“皇帝早有詔令，任何人等皆不可在此祭拜，你們為何不聽？”

老者雖是驚慌，卻仍哀求解釋道：“我兒死於此處，今又是他忌日……”

不待老者說完，潘人傑的長劍已經架在他的脖子上了。老者膽戰心驚，孫兒亦哭喊哀求，卻仍不能改變眾人要押他們回去受審的決定。如果這一老一少被送去受審，結局定然是被安上堇朝餘孽的罪名。若然如此，他二人就再難有活路了。

卻此時，一個魁梧身影躍入陣中，只手起刀落之間，就把潘人傑的長劍砍翻在地。潘人傑虎口作痛，便喝眾人一起圍攻這名大漢。奈何大漢刀法精熟，泰山派雖合七八人之力仍不能匹敵。一番力戰後，泰山派弟子悉數被打的落花流水，好在大漢只求救人，並不打算多造殺戮，這才讓眾人有了活命機會。

老者連忙拉着孫兒拜謝，但大漢卻收起大刀頭也不回的趕路去了。行俠仗義，大抵就是如此模樣了。這大漢名叫嚴必法，正是洛陽金刀門的掌門。

但世間的巧合往往都是精於算計的結果。在嚴必法返回金刀門的次日，泰山派掌門石橫生就領着大隊人馬找上門來，顯然是要來複仇了。嚴必法乃敢作敢為之人，既然出手，自然不會怕人尋仇，但當他看見人群中還有嵩陽派、天都派和兩儀派的身影時，似乎一切都豁然了。

嚴必法於是大刀在握的冷道：“石掌門要來尋仇，我自奉陪；但若是還要說些不相干的事，恕不奉陪。”

石橫生想不到自己還未開口，就被嚴必法堵住了嘴，只得沒好氣的說道：“嚴掌門以大欺小傷我門人，這筆賬自然要算。”

話音未落，泰山派的弟子齊齊而上，已將金刀門的府門徹底圍住。金刀門弟子見這陣勢自然不甘人下，也蜂擁而出，立刻就和泰山派的人馬對峙起來。倒是嚴必法抬手喝退門人，金刀門這才顯得劣勢。但嚴必法此舉並非是要示弱，而是他有把握勝出泰山派掌門石橫生。果然，嚴必法便以要和石橫生過招為由發起了約戰。

石橫生也不怯，當即拔劍刺出，屬於兩大門派首領的對決就此乾脆利落的展開了。石橫生雖是粗人，但他所使的劍法卻精細高妙，一刺一撩皆在方寸之間即行完畢，不僅靈巧還頗有幾分詭詐之色。

嚴必法手提四十斤重的金烏大刀與之周旋，雖在力道上佔得上風，卻總叫人覺得未免有些拙重。好在金刀門的看家絕學《捲雲刀法》也非泛泛之術，石橫生就算再如何變招取巧，也不能在嚴必法面前討得半點便宜。

約莫二十回合后，石橫生仍尋不到克敵制勝之法，反倒被對方這大開大合的金烏大刀震得手臂隱隱發麻。嚴必法察覺出石橫生手上劍招的變化，遂加大氣力一陣強攻，直迫得石橫生章法漸亂，面露難色起來。見此情形，泰山派弟子紛紛拔劍而出，似要隨時一擁而上圍攻那金刀門的掌門了。

忽的，一個身着錦袍的中年男子飛身入陣，只一抬手中劍匣就把纏鬥雙方相互隔開了。眾人舉目望去，來者不正是嵩陽派掌門曹勁蒼么？石橫生見是曹勁蒼出手，當即收劍退居一旁。

嚴必法見是曹勁蒼來壞他和泰山派的比試，便不快的說道：“曹掌門內力雄厚，嚴某佩服。但時下乃是泰山派與我金刀門裁斷私人恩怨，怎麼曹掌門也要摻和一腳？”

曹勁蒼卻冷冷的看着嚴必法，少許才說道：“你與泰山派私人恩怨事小，但違逆聖意事大。我來是要和你算清此事的。”

嚴必法當然知道曹勁蒼所指，正是他昨日在黃河岸邊救助了違反梁洞國命令的爺孫一事。由於梁洞國篡位之時曾在黃河岸邊集體誅殺不願歸附的堇朝舊臣和帝室貴胄，為防民間有人以此集結反抗力量，他便頒佈了一道史無前例的旨意——禁止一切人等在黃河沿岸結伴或祭拜，但有違令者無一不是被處以極刑。金刀門在洛陽，正屬梁洞國的地盤範圍，作為掌門人的嚴必法又怎會不知呢？

見金刀門上下都緊張起來，石橫生及眾弟子心裏就越快活起來。嚴必法不服氣說道：“嚴某隻是在場與泰山派弟子打鬥一番，打完就走了，並未參與什麼祭拜。難道這也違背你說的聖意嗎？”

聞得此說，石橫生心裏更要竊喜起來，因為從他追隨曹勁蒼起，就沒見過有人敢這麼橫直的與他說話。但曹勁蒼卻並未表現出眾人期待的憤怒，相反的，他只是默默一笑，然後上前一步問道：“嚴掌門這一句話就能擺脫干係了？”

嚴必法一愣，但不待他問出話來，昨日在江邊祭拜的一老一少就已經出現在他眼前了。嚴必法見這祖孫倆俱是目露凶光之色，便已猜到是怎麼回事。原來這二人是受人唆使，聯合泰山派弟子在黃河岸邊演了一場戲，讓生好打抱不平的嚴必法自個撞了上去。

曹勁蒼於是上前詢問祖孫二人嚴必法是否一同祭拜，二人當即異口同聲指認了嚴必法。嚴必法見狀當即縱聲一笑道：“堂堂嵩陽派掌門，竟然玩弄起這等陰謀招數，簡直可恥可笑。”

曹勁蒼卻不激動，只說一切變化未定，事情屬他說了算，只要嚴必法識時務，這一切都可既往不咎。嚴必法知道曹勁蒼說的識時務是要他同意嵩陽派提出的並派建議，但金刀門因護駕有功被堇朝聖宗皇帝授予金烏大刀和題金牌匾，從此世受堇朝恩澤，可謂顯赫一時。由於這等淵源，金刀門對謀朝篡位的梁洞國十分仇視，自然不願與歸附南朝替梁洞國辦事的嵩陽派同流合污了。也正因此，嚴必法在收到曹勁蒼的並派書函后當場將其撕毀，並揚言金刀門絕不會同意這個並派提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