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朝天闕
“邦.....邦邦...”牆外傳來一陣打更聲,足足敲了五下,一慢四快。
“啪嗒!”王攸彈開了手中的懷錶,看了一眼上面的時辰,然後快速的收攏好書案上的紙張,並將他們一一夾於奏本之內,然後抓起一旁的笏板,大踏步的走出書房的大門。
早起掃地的嬤嬤們瞧着一身朝服的王攸,也都被駭得退至一旁,將中間的道路讓出來。
壽華堂院門前,王攸將朝服下擺一撩,神色肅穆的對着那間正屋跪了下來,鄭重的磕了三個響頭,然後便起身快步離開了。
國朝有制,三品官員以下不得乘轎入宮朝見,余者需騎馬。只不過這規矩經過百年時光,自然變了味,現如今是官員無論品秩大小,皆可乘轎。
王攸人微言輕,加之當下里王家決不能允許有半分把柄落於有心之人手中,是以王攸還是選擇了騎馬。
雖是三月里,可這春夜裏還是有些微涼,不過早有小廝遞上一件雲錦斗篷予以防寒。
“駕!”
王攸輕揚馬鞭,座下馬兒吃痛,咴叫了一聲便是快步沖了出去。
待王攸拍馬來到宮門前,早有數十位官員立於此處等候。他們三五成群的聚在一塊兒,小聲的商議着什麼,忽見一身着朝服的少年人騎着高頭大馬緩緩而來,皆是駐足側目。
“吁!”王攸適機急忙拉緊韁繩,從馬背上跳了下來,然後在眾目睽睽之下牽着馬來到一邊。
“這少年人是誰?”
“不知道,諸位大人當中可有認得此子的?”
“......”
“居然是五品朝服!不會是將他家老爺的官服偷出來穿在自己身上吧,這位公子還真是膽大妄為!”有人咋舌道。
一個鬚髮皆白,老眼昏花的老大人看不過去了,在陪侍的官員的攙扶下顫顫巍巍的來到王攸跟前,眯起眼睛細細打量了一番,從上至下又從下至上,最終停留在王攸年輕雋秀的面孔上。王攸本着尊敬長者的準則,拱手作揖道:“老大人晨安!”
“小相公貴姓?”老大人見王攸不驕不躁,為人恭謹謙卑,全然沒半分紈絝氣息,也心生好感,想着能幫一把盡量還是幫一把為好,畢竟能救人一命。
“晚生姓王!”
“姓黃......”這老大人點了點頭,又嘀咕了一句,然後突然想起一位黃大人,笑問道:“令尊可是刑部員外郎黃大人?”
王攸苦笑不已,一旁的陪侍官員高聲的提醒道:“顏公,這位小...小相公說的是王,三橫一豎的王,並非是草頭黃!”
“啊,原來是王啊,只是這姓王的大人朝中多矣,難以甄別。不知令尊是哪位王大人啊?”被稱作顏公的老大人又問道。
“家父名諱晚生不敢稱之,還望老大人見諒。”王攸話音剛落,只聽得宮門內傳出一道清脆的凈鞭,令得所有人都是心神一悚。
然後宮門便是緩緩被人從內部拉開,又見一領班太監威風赫赫走了出來,手中拂塵一揮,高聲唱道:“請文武百官入朝!”
文武官員瞬間分為兩道,王攸在查看了一眼韁繩無礙后,便跟在文官隊伍後面緩步進了宮門。
金鑾殿,這應該是自己第二次來到這裏,至於第一次,那自然是殿試。
只有五品以上官員才能夠進入大殿內,當然也有例外,比方說隸屬都察院的科道言官。
王攸年輕的面孔在這些人當中實在太過扎眼,武官那邊甚至有人開始譏笑起來。
“閉嘴,你知道那年輕人是誰嗎?就笑!”有人訓斥道,然後暗中指了指站在前列的那一眾臉色有些古怪的一二品官員。
原本朝堂上最年輕的是年方弱冠的北靜王爺水溶,可王攸的到來卻使得所有人的心思都出現了變化。
只因王攸乃當朝大都督王子騰之子。
正當眾人心思各異之際,殿外又是傳來三聲凈鞭響。
“嘩啦!”朝服鞋靴颯沓齊整,文武百官盡皆匍匐跪地,將手中笏板橫陳在前,山嵩道:“恭迎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天子駕臨,御極九天,百官臣服,山嵩萬歲。
這便是大朝會的盛景。
“諸卿平身!”
“謝陛下!”又是齊整的嘩啦一聲響,文武官員皆起身垂首肅立。
大明宮掌宮內相戴權於階陛之下,對百官喝道:“有事出班啟奏,無事捲簾退朝!”
“陛下,徐州三道境內暴民騷亂已經鎮壓。此外去歲五月里因北河決堤一事,陛下聖人之德,撥款賑災一千二百萬兩庫銀用以修繕其境內河堤,恢復地方民生,其境內已有多處府縣百姓.......”
......
“陛下,揚州金陵有呈報,言之治下浙東道海盜倭寇猖獗,雖多次派兵剿滅,可仍舊......”
......
“陛下,西海沿子處有軍報傳來,說是周邊敵國窺伺,常有軍事調動,雖有南安王爺領兵鎮守,可那西海之處離我中原腹地有近萬里之遙,若從蜀州治下的川貴調兵前往,只怕南面的暹羅,占城等也會乘勢......”
......
“陛下,平安州有捷報傳來,工部官員於境內發現一處巨大礦脈,預計可採鐵精及其它金屬達千萬料,只是這冶鍊開採皆需銀兩扶持......”
......
“陛下,每三年一次的科舉應試各州,府,縣......”
一道道關係到整個國家的民生,教育,軍事,工業,國防的消息從官員口中道出,聽得殿裏殿外一眾官員皆是振聾發聵。當然更辛苦的是坐在偏殿裏的那些來自翰林院的人,他們需要快速的記錄下朝堂上的每一條信息,以便來日送至內閣交由大人們處理審閱,然後再派發給六部以及六部所轄的部門。
不知過了多久,大殿內也射入清晨的第一縷陽光。聽着消息一條條的減少,文武百官所有人的心中也開始定下了心來,甚至有人已經在想早膳的事了。
“陛下,臣王攸有本奏!”王攸瞧着這些大人們說的差不多了,於此刻從隊伍中站了出來。坐在高處的天子聽見他的聲音,也覺得有些驚訝,不過更多的是好奇。他朝着都察院堂官——總憲韓拙看去,然後目光又移至吏部右侍郎李賢的臉上,不過此二人並無異色。
“臣要參兩個人!”
“哦?!你倒是說說,要參何人?”天子的目光一一掃過百官的臉上,頗具玩味。百官們皆豎起耳朵,屏住呼吸,靜靜地聽着。
“臣第一個要參的人是兵部大司馬賈化,這是臣早已寫好的奏疏,敬呈聖上御覽!”王攸將備好的兩份奏疏自袖中取出,恭敬的雙手呈上,復又說道:“臣第二個要參的人乃是家父!”
“子參父,這是大逆不道!豎子敢爾!”武官那邊當即有人破口大罵,咆哮金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