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回二王
大明宮,丹鳳門前,二王並峙。
忠順王爺自知今日之事難以善了,非你死我亡不能結束,又心想北靜王爺既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韙發動兵變,那自然是早就做好了萬全之策,文武百官之中少不得有投誠向背者,若非如此,對方如何進得了京城的大門。
“當真該殺!”忠順王爺一邊暗罵,一邊懊悔自己當初未曾聽從底下人的建議早做打算,總想着先以社稷安穩為主,不然也不會弄成如今這般田地。再看那水溶眉宇間狂傲的神色以及成竹在胸的模樣,一人一馬便敢橫亘在這丹鳳門前,想來天子已經落入他的手中,至於眼下遲遲不動手,是在等一個足以決定勝負的消息。
忠順王爺拊心攢眉,“究竟是什麼樣的消息能決定這場勝負呢?”倏然,他的心猛地一緊,渾身的血倒湧上來,臉色也變得通紅,轉臉看向蔣長史,問道:“王文泱呢?”
蔣長史一愣,他若明若暗的領悟到自家王爺問及王攸的真意,只是面對當下這種緊要關頭,他人之生死永遠比不得自身之性命來的重要,於是隱晦的答道:“王爺,陛下那兒......”
忠順王爺睃着眼惡狠狠地盯了長史官一眼,壓着嗓門咬牙啐道:“廢物!你看不出來咱們落了下乘嗎?”
蔣長史苦澀一笑,他哪裏是看不出來,但若說大勢已去,那還未時過早。望着那單槍匹馬,猶如天神下凡一般的北靜王爺,他咽了口唾沫,剛想開口,卻聽自家王爺低聲道:“你可知丹鳳門後有多少控弦之士?如此緊要關頭,難道人家會給咱們唱一出空城計?”
“王爺,那咱們當真要坐以待斃?”蔣長史着急道。
“不是坐以待斃,而是靜觀其變。”忠順王自覺事出反常必有妖,倘或兩人易地而處,他在手握天子,且局面佔優的情況下,勢必會下令動手。有道是“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只要將自己這個政敵徹底消滅,那麼後續的一切全憑心意,真正意義上做到政由己出,於是他強壓下心頭的不安,緩緩起身,背靠着世宗皇帝的梓宮對水溶高聲說道:“北靜王爺既然是奉旨討賊,以清君側,為何還不動手?”
眾人大驚,就連一側的蔣長史也被嚇得面色慘白,不是說好的靜觀其變,怎突然變卦讓人家提刀來殺的道理。
“王...王...王爺......”蔣長史磕絆着說道,生怕那丹鳳門后衝出來一群死士,反觀忠順王卻是仰天長笑,“水溶,本王的大好頭顱就在這兒,莫非本王不是你口中的賊?不是那君王之側?動手啊!哈哈哈......”
忠順王爺好似瘋魔一般,渾厚的聲音響徹整條大街。
“你不敢動手!”忠順王爺笑聲一收,立馬嘲諷起來,“本王乃世宗皇帝陛下加封的攝政王,有匡扶當今聖上之責,更有為當今聖上鋤奸之任。若本王當真是你口中的賊又或者是那立於君王之側的奸佞之臣,又何須等到今日?今日乘世宗皇帝陛下御風西去之時,爾興兵作亂,圖謀不軌,戕害蒼生......”
未等忠順王把話說完,只聽得一聲尖銳的銃鳴響起,隨後血肉迸射。
蔣長史一個箭步沖向忠順王爺,卻被後者一腳給踹了下來,只因那聲銃鳴並非由面前的丹鳳門發出,而是來自身後,至於那迸射的血肉則是出自北靜王座下的馬兒。
北靜王同樣被嚇了一大跳,倘若剛才那火銃對準的不是馬,而是自己的腦袋,豈不是功虧一簣。也正是這一聲突如其來的銃鳴,丹鳳門后頓時湧出一大群將士出來,他們手持盾牌將北靜王爺死死的保護起來,不僅如此,城頭上的垛口后也站滿了弓箭手,正張弓搭箭瞄準忠順王爺一行人。
“歘!歘!歘!”
馬刺佩刀聲整齊劃一,站在城頭上的弓箭手們站得高看得遠,自是遠遠瞧見自四面八方湧來的軍隊,足足數萬人,黑壓壓的好似一片烏雲。那些個校尉佩刀甩步,將青磚鋪就的街道踩得一震一顫,眼尖者更是發現了那軍隊當中由健騾拖着的紅衣大炮。
一個投誠的官員早在北靜王落馬的那一刻就被嚇破了膽,他匆忙的跑到北靜王跟前,述說了方才他在城頭上看到的一切。北靜王卻是眼神一厲,命人將這個攪亂軍心的官員直接給砍了,他知道京城大營那邊出了變故。
可那又如何,天子在他的手裏。
思索間,王攸的聲音傳了來,“二位王爺這是唱的哪一出?不知下官可否作陪!”
“王文泱!”忠順王大喜,可隨後突然意識到什麼,變得警惕起來。
王攸知道忠順王爺的顧慮,瞧見其身後世宗皇帝的梓宮,立刻翻身下馬,行叩拜大禮,高聲言道:“罪臣來遲一步,致使陛下魂體不安。”
此話一出,忠順王那警惕的神色頓時一松,他知道王攸這是帶兵勤王來了,而非襄助北靜王行大逆之事。
王攸起身,深知攻城為下,攻心為上的道理,如若能不起兵戈那是再好不過,於是再一次宣讀討逆檄文,不同於出發前的對牛彈琴,這一次在場之聽眾多是咬文嚼字的官員。
一番誦讀下來,忠順王爺聽得是心花怒放,直呼過癮道:“好一個‘神人之所共嫉,天地之所不容。猶復包藏禍心,窺竊神器。’,好一個‘食君俸祿,當憂天下蒼生,朝堂誓言猶在耳,忠豈忘心’,好,罵的好!”說罷,有恃無恐的看向水溶,怒聲叱道:“今爾行此大逆之事,神人共怒,天下自當共擊之!”
投誠的官員們個個被羞的面紅耳赤,有心反駁,可看見那紅衣大炮黑黢黢的炮口,膽怯的低下頭連大氣都不敢出。
如此劍拔弩張之際,北靜王爺竟然鼓起了掌,甚至臉上露出了勝利的喜悅,“不愧是探花郎,寫的一手好文章!只可惜你口中的天子現在本王手中,你能奈我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