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女子
蘇元白側眸看了一眼神情誠懇的段令啟,假如他沒有看錯的話,是這個老人在這場對話之中第一次認真的看着自己。
蘇元白沒有理會段令啟,他平靜的跳進地道之中。
“可以。”
過了一會,他的聲音才緩緩從過道里傳了出來。
段令啟聽到這句回答,臉上並無太多喜色,眼底反而閃過一絲疑惑,但是還朝着蘇元白離去的過道,深深鞠躬不語。
這條狹長的地道依舊是約下五十步,接往左約九十步,再往上約五十步,蘇元白就回到自己漆黑的牢房之中。
有了兩間牢房的對比,蘇元白才想起來為什麼自己在那間牢房裏,剛才看老者的容貌動作會這麼清晰細緻。
除了牢房的黑暗不能影響太多蘇元白的視線之外,更重要的原因是那牢房的天花板上鑲嵌着各色各樣的夜明珠。
照得牢房恍如白晝。
這老傢伙把牢房改造的還真如豪紳世家的奢華房間一樣。
“單從這些人的態度而言,自己的身份和地位在獄中確實不低,也有可能是自身的緣故,可是為什麼自己會被關進在牢房裏?
並且聽獄卒的講述,自己是已經死過一次。”
蘇元白直到自己獨處的時候,才將困惑浮現在自己的臉上,眉頭微皺喃喃自語道。
噔。
一聲若隱若現的輕靈腳步聲打斷了蘇元白的思忖,這腳步聲不像是之前獄卒沉重急促的腳步聲,聽起來這腳步聲的主人非常想隱瞞自己的蹤跡。
是又有人來了?還是說有人想走?
蘇元白抬眸看向關押自己的厚重牢門,現在的他只想解決一下自己的困惑與那淡淡的好奇。
於是,蘇元白輕輕的走到牢門前,伸手觸碰這鐵質看起來很結實的厚重牢門,下意識用了幾分力氣。
砰。
沉悶的響聲在寂靜的地牢裏極為明顯,就像是晴空之下冷不丁打了一聲悶雷一般。
這門是偷工減料了?
蘇元白望着這“意外”的場景,他看了一眼轉眼就稱得上破銅爛鐵的鐵制厚重牢門,還有牢門上的青銅鎖。
這般劇烈的動靜,自然也讓那個不知是什麼的傢伙在漆黑幽冷的過道里隱去了身形,不知藏在了哪裏。
漆黑幽冷的過道並不彎繞曲折,一眼可看到底。
蘇元白側頭看向過道左側盡頭,是通向一處半圓拱門,拱門邊角依稀看得出幾層階梯,看樣子是離開地牢的樓梯。
蘇元白再看向過道右側,右側盡頭是一扇將過道完全堵死的青銅門。
青銅門上的浮雕圖案是一個栩栩如生的老虎頭,兩隻黃彤彤的眼睛炯炯有神,如正在環視查看這座地牢牢房裏的一切事務。
仔細看去,還能能發現這個老虎頭嘴角生有兩須,須長如線,並且腦袋上還有兩支形似鹿茸的雙角。
“變態。”
一個清冷的女聲忽然從蘇元白的腦袋上響起,接着便是一聲急促的破空聲從頭頂墜落而來。
蘇元白在觀察過道的情況,特別是在仔細看青銅門上栩栩如生的圖案,看得頗有些入神。他本是躲不開這道從天而降並且速度極快的攻擊,不過那道極為嫌棄冷漠的聲音算是給蘇元白提了個醒。
蘇元白下意識後退一步。
囚衣?
一抹赭色在蘇元白的視線之中一閃而過,只是沒等蘇元白再細看幾下,接着又是突如其來,猛烈如疾風驟雨般的攻擊迎面而來。
蘇元白不懂武學,望着這來勢洶洶的拳腳,只得憑感覺伸出手臂護在身前,阻擋這些頗有章法,一招威勢更甚一招的攻擊。
哐當哐當。
她的每次攻擊還伴隨着一陣厚重鐵鏈碰撞的聲音,可想而知要是沒這鐵鏈所限,恐怕能發揮出來的真正本事比現在強上不少。
還行,能承受。
蘇元白沉默的接住這些招式,他覺得自己能挨住這些拳腳攻擊,便趁着挨打的空隙觀察這個突然襲擊自己的人是誰。
首先是沒有領子,不鑲邊單色的赭色囚衣以及厚重哐當作響的鐵鏈先引起了蘇元白的注意。赭色囚衣自然無需多講什麼。
但那哐當作響的鐵鏈看樣子並不是普通煉製的鐵鏈,鐵鏈上每一道環形相扣的鏈條都鐫有銘文,銘文與之前黃紙上的雲霧煙霞字體有些相似。
然後才是這女子的容顏,映入蘇元白視線的是她那雙明亮深蘊憤怒的眼眸,往下便是小巧的瓊鼻以及如櫻桃般的嘴唇,偶爾還會露出潔白的牙齒。
很漂亮的女子。
蘇元白得出了一個結論。
但也因蘇元白這毫不避諱的目光,讓這女子更加氣憤,她的拳腳不再留手,招招狠辣,開始往蘇元白的頸部,太陽穴,后腰以及襠部等部位攻去,拳腳氣流涌動之時更是帶着絲絲猛烈的勁風與不同尋常的氣息。
可此時束縛她手腕的鐵鏈上卻也銘文閃爍,還泛起陣陣幽藍的光芒。
“若沒有這縛靈玄鏈,我定叫你死在這座監獄裏。”
囚服女子停下拳腳攻擊,黑色長發如瀑般從頭頂傾斜下來,帶着縷縷荷花幽香,她望着臉上連一絲汗漬都未流下的蘇元白,咬牙帶着悲憤的語氣說道。
縛靈玄鏈?與那老人所說的縛妖玄鏈略有不同。
蘇元白聽到囚服女子說起這鐵鏈的名號,不由得低眸再次看向囚服女子手腕處的鐵鏈,閃爍的幽藍符文漸漸黯淡。
“我應該已經死過了。”
蘇元白見這囚服女子似乎冷靜了下來,這才放下自己的雙臂,打量着自己的臂膀處,才發現傷勢遠遠沒有自己想像的嚴重。
僅僅只有幾道淤青痕迹罷了。
“呵,你要是死過了就不會出現在這裏,死人只會在酆都徘徊,而不會在這裏。你仗着在這裏自己沒有玄鏈所縛,能以氣護體。
要不然你一定會死的很難看。”
囚服女子清冷譏諷說道。
只是她的目光幾乎都不看着蘇元白,哪怕偶爾不經意間瞥到蘇元白一眼,都會快速的轉移視線,臉頰還會浮現一絲紅霞。
“你是一百七十七號,是剛被關押進來的女囚。”蘇元白並不在意囚服女子故意譏諷,他微微側頭看向這個囚服女子平靜的說道。
“我不是囚犯!我是被污衊的!師長不是我殺的,而歧兒也不可能會吃人!”
但蘇元白這平靜的語氣在囚服女子的眼裏就像是在說一個不可否認的事實,讓這囚服女子的情緒再度激動起來。
她雜亂的長發微微飄動,那不同尋常的氣息再度從她的身體上瀰漫開來,可是她手腕的鐵鏈再度泛起幽藍光芒,迫使她再度停下來。
“為什麼......為什麼你們都不相信我......”
囚服女子低眸喃喃看着手腕的縛靈玄鏈,鐵鏈銘文散發的幽藍光芒就像是陰魂不散的野鬼在提醒她。
她現在是一個囚犯,一個犯了謀害師長,縱容靈寵吃人罪行的囚犯。
一個將會在這座監獄裏待一輩子的囚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