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死屍
冰冷潮濕的牢房飄散着陣陣宛如地獄深處刮來的陰風,這種陰森森的氛圍讓唐飛弘並不想在這裏呆太久。
再加上前不久這間牢房裏還死了人。
所以唐飛弘現在迫切想把身後擔屍架上被白布遮蓋的這具屍體抬出去,使自己遠離這間散發著陰冷詭譎氣息的牢房。
“嗯?!屈寒承,你剛才有沒有感覺到擔架晃動了一下?”唐飛弘迅速拿起擔屍架兩側的木把手,可他忽然發現背後的擔屍架似乎動了一下,他立刻緊張回過頭望着身後的瘦高男人問道。
被唐飛弘叫作屈寒承的瘦高男人聽到這話后的反應倒也是直接,他掀開面前擔屍架上遮蓋屍體的白布,瞥了一眼擔架上平躺放着的赤裸男人。
這具呈現病態蒼白的屍體全身上下沒有一處傷痕與胎記,每一塊肌肉與肢體完美的就像是經過一位雙手佈滿老繭的老工匠苦心造詣雕刻的藝術品。
讓這具本是真實存在的屍體帶着一絲極為虛假的味道。
唐飛弘還十分清楚這具屍體的後背其實還有一副極為詭異,且晦澀難懂的奇怪圖案。
這詭異的奇怪圖案以這具屍體後背的背脊為分界線,兩邊遍佈着黑色詭譎的繁瑣花紋,呈現螺旋階梯狀,從死屍的下腰一直蔓延到肩膀。
遠遠看去像是一雙含蓄待展的羽翅,可仔細一看又像是一座倒懸的高山,彷彿在鎮壓着什麼東西一樣。
更為蹊蹺的是,死屍的每一塊肌肉上都鐫刻着一道金色繁密的古樸符文,古樸符文晦澀難以明意。
當唐飛弘第一次看到這具死屍後背上黑色詭譎的繁瑣花紋和金色繁密的古樸符文時,還以為這個囚犯是來自於某個邪教密宗的鬼僧妖道。
屈寒承瞧見唐飛弘的臉上神情依舊膽怯不安,無奈搖搖頭,用手掌毫不尊重的拍了拍這擔架上蒼白死屍的臉頰。
“你看他都死透了。”隨後他靜候片刻后,望着沒有任何動靜的死屍,對着唐飛弘攤攤手嘆氣說道。
“等等,他身上的那些金色繁密古樸符文是不是不見了?!”
唐飛弘眼睛猛然瞪圓,瞳仁驟然一縮,這具死屍雖然現在依舊沒有任何生命氣息,但是他身上密密麻麻的金色繁密古樸符文詭異的消失不見!
“你說那些花里胡哨的紋身?可能是老何用什麼東西把他身體清理了一遍吧。你也清楚老何雖說是一個仵作,但他也是一個道士。
可惜他這個自稱的道士,聽說沒有任何道觀收他。
不過他講究什麼一切災難化為塵之類的,想必是之前仔細擦拭清洗過這具屍體吧,你看老何連他的衣服都收走了。”屈寒承聳聳肩,語氣之中帶着一絲玩笑的態度說道。
活着的人他還需要畏懼一二,可現在這人只是一具屍體而已,總不能像茶坊說書人說得小說,勾欄唱得戲劇里那樣會屍變成殭屍咬自己一口吧?
要是真能屍變的話,那這座監獄下面被他埋進土裏的屍體可都要爬出來咬自己。
屈寒承可是沒少在這些囚犯屍體上搜刮一些連牢吏都不願意拿走的東西,然後沒有憐憫同情的態度將這些屍體毫不客氣丟在他挖掘出來的粗糙土坑裏。
“可……”
唐飛弘雖說還是覺得哪裏很奇怪,但他又怎麼都說不出來哪裏很奇怪。
這讓唐飛弘十分憋屈的站在原地,手指一直指着擔屍架上那具膚色蒼白軀,體完美的赤裸死屍,欲言又止。
“別可是什麼,你這害怕樣子不如早點把這具屍體抬出去,然後在挖土坑的時候多使點勁,最後埋土的時候快一點,就行了!
要我說,人死了就死了,哪來這麼多稀奇古怪的事情。”
屈寒承對於抬死屍這種活並不介意,可他介意的是無法在這具死屍身上撈到任何好處。所以當屈寒承一進牢房看到安靜躺在地上的赤裸屍體時,他的心情就一直很糟糕。
意味着這一次什麼油水都搜刮不到。
“他是不是動了?”唐飛弘膽怯嘀咕的聲音再次落在屈寒承的耳中,也是徒增屈寒承幾分燥意。
“一個死人是不可能會動的,只有可能你剛才抬擔屍架的時候手抖了,造成屍體會動的錯覺!”
屈寒承再度用手掌拍了拍屍體的臉頰,用來證實自己的說法。而自掌心傳來的冰冷僵硬觸感,讓屈寒承更加篤定這傢伙已經死了。
不開玩笑的講,屈寒承內心是稍微有些羨慕這具身材完美,相貌俊美的死屍。
要不是這傢伙是一個囚犯,在外面的話少不得以這出色相貌身材,再付出那沒人在乎的自尊臉面,低下頭就可以混得一個相當不錯的生活。
畢竟沒有人不喜歡漂亮的東西。
屈寒承印象中自己所見到戲園裏最厲害的角兒與勾欄中最好看的花魁,面對這個已經死去的人恐怕都稍遜一籌。
可惜已經死了。
一個漂亮的死屍如同一個破碎的花瓶,連最基礎的欣賞價值都消失了,沒有半點作用。
當然要排除一些擁有特殊癖好的噁心傢伙。
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世上的人多了,總會出現幾個在正常三觀之外既變態又噁心的人,而這些人背後總是往往還帶着一些背景與不容小覷的實力。
這也是讓屈寒承並不相信那些鬼神之說的原因,要世上真有善有善報,惡有惡報,有冤魂和野鬼的話。
那麼壞人早就應該死絕。
屈寒承眼眸微微低垂,神情變得低落,他想到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可突然他感受到有人在抓着自己的手。
“你抓我手腕幹什麼?”屈寒承撇了一眼站在前面的唐飛弘奇怪問道。
這間牢房裏只有兩個活人。
一個是屈寒承自己,另一個自然就是屈寒承對面的唐飛弘。
但很快屈寒承就意識到了不對勁。
擔屍架的長度約為兩米,站在擔屍架前面的唐飛弘身高並不如自己,他的臂展肯定也沒有到兩米。
所以唐飛弘是不可能在沒有彎腰前伸的情況下,貿然伸手握住自己的手腕。而且握住自己手腕的這隻手異常冰冷,就像是把手放進在冬日裏的寒窟一樣。
寒冷刺骨。
“詐屍了!”
比起屈寒承的冷靜思考,唐飛弘的表現倒是直接很多。
伴隨着唐飛弘瞳孔驟縮,一聲帶着顫音的驚慌喊叫,以及踉蹌倉惶跑出牢房外的背影,也讓屈寒承從恍惚之中回過神來。
“老何的驗屍水平也不行,你這不是分明還活着。”
比起早已經急忙跑出牢房外的唐飛弘,屈寒承的表現可謂是異常的冷靜,他先是低頭看了一眼從擔架上坐起身的死屍,然後嘟囔着將死屍握住自己手腕的手掌拿開。
步伐緩慢,從容不迫的走出這間牢房。
砰。
這是牢門被猛然大力關上的聲音。
牢門外,屈寒承臉色煞白,雙腿微微打擺,緊緊捏着這間牢房的鑰匙柄,再度扭轉青銅鎖孔,確定鐵門已經被關緊。
他不怕死屍是沒錯,可是他也沒說不怕會突然坐起來的死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