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天妖（二合一）
第80章天妖（二合一）
寧國，重雲郡。
天光熹微，朝露初凝。
縷縷紅芒透過朝霞，垂落大地，將水流湍急的數十里伏羅江面，映照成一片金紅。
唧！
一隻黑羽紅嘴的鳥兒，自天際而落，劃過金幕，破入山川晨霧之中。
一面展翅滑翔，一面俯瞰大地。
下方。
綿延百里的河流兩岸，千百艘一字排開的采沙船，如同一條長蛇，趴伏在水霧濕漫的河水中。
沙船上，民夫們唱着響亮的號子，將一兜兜夾雜着淤泥的河沙從水中拽出，倒入船艙。
兩邊的河岸上。
還見上千隊挑着竹筐的民夫如同一隊隊辛勤的工蟻，在岸上不斷來回，自船上將河沙運至岸邊的洗沙池。
熱火朝天的動靜，只將這晨起捕食的鳥兒，逼的不得不一個振翅，又往遠方天際飛去。
“按寧靜姝的說法，她手中積累的星河沉砂，乃是從這伏羅江中所得。這一段河域，便是寧氏砂場，前輩，你怎麼看？”
河岸山巒之中，王乘立於一株參天古木之上，俯瞰大河兩岸，將這一應景象都納入眸中。
觀察片刻后，卻聯繫上了萬炁圖中的玄元。
玄元嘖嘖嘆道：“這世道發展，真也說不上好壞，雖說如今天地靈機衰敗，比不得上古時候了，看上去對於修行者來說，不是什麼好事，但現在看來，倒也未必。”
“上古之時，就算是最底層的凡人，也有修行門路，各有籌謀。哪像如今，竟有這般多的凡人，自身並無煉法機緣，窮其一生，也只是替你們這些修行者做事，如此一看，這世道變化，對於你等修士來說，倒也說不上好壞了。”
王乘微微搖頭，他又沒見過上古時候的景象，很難對玄元的話做出評判。
不過他也是第一次看到這麼多的民夫，為了替修行者收集靈材，辛苦賣命。
早前他雖江湖行走，所處國度，少見修士，自然也就沒有這般光景。
後來成了散修，更是混跡山林大澤的多，也不曾與凡世家族有什麼牽扯。
如今一見，感慨實也不少。
只不過他到底二世為人，對於這種修仙者壓迫凡人的事情，也不至於見怪罷了。
“前輩，此番伱我時間不多，我不並無飛遁之能，離山至此，都花了足有四五日功夫，若是再做耽誤，屆時錯過餐霞法會，也是不好，前輩若有手段探得那星河沉沙寶礦所在，便快些施為吧。”
王乘雖有幾分趕路手段，到底沒有飛空之法，來到寧國，實在花了不少時間。
這還是因為寧國就在溟幽水澤附近，距離餐霞山也不遠的情況下。
若非如此。
一個月時間，只怕都還不夠他在山門與寧國之間來回一趟。
玄元哼道：“急什麼，看我手段便是。”
話落音。
到底沒再耽擱。
王乘就見，自家胸口萬炁圖藏身所在，猛然耀起一陣靈光來。
下一刻。
一碰光霧噴吐，轉眼卻化作了一塊青銅羅盤模樣的器物，落在了王乘手中。
隨後又聽玄元道：“這羅盤乃是我禁制之力化合一點星河沉砂氣機所化，你持此物，按着靈針指引，不難覓得寶礦所在。”
王乘低頭看去，果然看到羅盤之上，指針閃耀微芒，不住旋轉。
不一會兒，便定了一個方位。
“好了，趕緊出發吧，莫要再耽誤了。”
聽得這話，王乘當即也不含糊，藉著羅盤指引，便朝靈針所指方向而去。
他雖沒有飛遁之法在身，蛟魔騰霧圖練就之後，也有幾分馭風駕霧之能，結合自家輕身之術，以及長進不少的真氣境界，速度卻也不慢。
身形一遁，須臾已經跨越百十丈距離。
不過一會兒功夫，人已經消失在了山林之中。
……
“這一處伏溟小澤，乃是溟幽大澤外圍區域，水脈正與伏羅江相連所在，莫非那星河寶礦，便在此地？”
在羅盤指引之下，王乘很快便來到了一處小澤之外。
一時不由停步。
這伏溟小澤，比不得溟幽大澤寬廣。
是溟幽水脈勾連之下，自然形成的一處小澤靈地。
此地水系，正與伏羅江也有勾連。
當然，王乘之所以停步，倒不是因為羅盤到了這裏便沒了指引。
只是這伏羅小澤，卻有幾分特殊。
“怎麼了？我已經感應到，那寶礦所在，便在這一處澤泊之中，你為何卻不繼續搜尋？”
玄元不解聲音響起：“憑着羅盤指引，我料算一兩個時辰的功夫，便能有所收穫，你小子莫要拖延。”
王乘無奈解釋道：“前輩，此地不比尋常，這伏溟小澤，多見妖族修行，散修無算。我在餐霞山時更有耳聞，此地頗有幾個大妖，占島為王，與左右仙族很有一些交易往來。”
“貿然行事，倘若惹得那幾個大妖目光，只怕尋得寶礦之際，便有不小麻煩臨頭，卻是不美。”
玄元道：“這有什麼需要擔心的？”
“此處小澤，既在溟幽大澤左近，想必也受靈華派轄制，縱使有些厲害妖修，以我看來，也不是什麼境界高遠的存在，不然靈華派好歹是個玄門道脈，卻不會不管。”
“你有我傍身，若是尋得那星河沉啥寶礦所在，更能調動其中元機，與人鬥法，等閑心光修士，都能料理了，此地要修，莫非還有心光境之上的厲害人物不成？”
王乘搖頭道：“這自然是沒有的，不過此地妖族，也不乏身負傳承的存在。只因這伏溟小澤，早年乃是一頭巨黿稱霸，後來被我靈華派上院一位長老收服收做了護洞靈獸。但那老黿頗有幾個孩兒，依舊留下伏溟小澤。”
“彼輩雖是妖修，卻因自家老祖身份，也算有那麼幾分背景關係。”
“由是一直盤踞這伏溟小澤，連左近仙修家族，也不大敢招惹，一來二去，不少野妖，有意託庇這老黿一家名下，躲避仙族征討，匯聚卻是不少。”
“而妖族修士，歷來野性十足，行事肆意。彼輩為積累修行資源，還在這小澤之中，開闢了一處靈島坊市，又引來不少碧朱寒淵之中頗有出身的妖族到此開設別府。以至如今這伏溟小澤，勢力頗多，龍蛇混雜，很是混亂。”
“妖族之屬，千奇百怪，尤其此中水族，手段更也繁多。我人族修士身份，入得其中，少不了被人關注。”
“我若是上院弟子身份在身，倒也不必擔心遇了麻煩。可如今修為到底不成，而且星河沉砂非比尋常，這些個妖修，又不是能守規矩的，難說進入澤泊之後，會發生什麼情況。”
玄元這才明白王乘擔憂，沉吟道：“你所思所想，倒也不是沒有道理。妖族修行，血脈緣故，生來便有幾分野性，雖也遵弱肉強食道理，小規矩上，實也難說如同人族修士一般，不敢觸犯。”
“不過這也簡單，此地妖修既多，你若不想惹來目光，便也化作一隻野妖也便是了，如此尋得寶礦所在之前，到底不會太過引人注目。”
王乘訝然，卻沒明白玄元意思。
想是也急着找到星河沉砂寶礦所在，玄元卻沒賣關子，直接道：“你所煉蛟魔騰霧圖，本就是妖族玄功，如今雖只煉得一副寶圖，也有幾分蛟魔氣機在身。我傳你一道口訣，你只管使了寶圖氣機，當能化個虛像，顯個水族精怪的模樣來。”
“龍屬妖物，雖也惹眼，到底水族之中，並不十分罕見，如此當能方便你在這水澤之中活動。”
“至於尋得寶礦所在之後，還有麻煩……那便無妨了，屆時憑你我手段，自能應對。無非就是收集靈材的時間緊迫了一些，可能有些損失罷了，影響卻也不大。”
王乘這才知道，這蛟魔煉體訣，還有這般用處。
當下也不猶豫，忙應下了玄元安排。
玄元也便將口訣傳與了他。
見他琢磨口訣煉法，還不忘解釋道：“中古之時，不少修鍊力道玄功的修士，玄功有成之時，本就能化作萬靈法相，借得萬妖之力。”
“說來此道之上，上古之時，人族之中還有大能鑽研出了一部大法，喚作《天妖鍊形圖》。此法若成，能煉得三十六般天妖變化，端得不凡。”
“這一部蛟魔煉體訣，其實便是妖族修士，鑽研天妖鍊形圖后，從中得了幾分領悟，創法演化而來，很是得了幾分玄妙。”
“也是因此，我才將此法教於你煉，不然若是單純的妖族玄功，你沒有幾分妖族真血在身，卻也難煉出模樣來。”
玄元說話檔口，王乘已經將操控蛟魔騰霧圖，演化妖靈虛相的幻法口訣掌控。
他心神回歸，聽得玄元這一番話，也是有些驚奇。
卻未料得上古還有這般化妖法門存在。
但這會兒顯然也不是好奇這個的時候。
他自覺法門已經有了幾分所得，當即催使口訣，引動蛟魔騰霧圖氣機。
只見左臂之上，一道霧光流轉，頃刻覆蓋全身。
不過片刻功夫。
他便化作了一名頭頂崢嶸，上唇飄着兩根長須的龍屬妖修模樣。
玄元見此，嘖嘖贊道：“你這小子，煉這妖族功法的悟性，竟也這般不錯。若是什麼時候能得幾分天妖真血在身，不定還真能煉出幾分妖族真身手段來。”
王乘摸索了一下自己如今模樣，感覺除了身上好似多了一層隔膜之外，也沒什麼其他的特殊之處，很快也便適應了下來。
聽到這話，卻搖頭道：“便是真有這般寶血在身，又如何好煉，玄門道派之中，雖有靈獸座機，也有妖族護法，可真傳弟子，卻不可能是妖族出身。若是因煉此法，壞了日後修行，就是不該了。”
玄元也就是隨口說說。
他手中雖有幾部妖族玄功，修行資源耗費實在不少。
基本不大適合當世修行。
自然也不可能真建議王乘轉修此道。
於是也不就此深談，只道：“你如今得了妖靈虛相，只自做個來這水澤探訪的野妖，不至再惹人注目，趕緊出發吧。”
“這地方既是有人盤踞，不定便有人已經發現了寶礦幾分線索。之所以不曾暴露出去，要麼是發現之人心有貪念，無意與他人分享，要麼是還在摸索之中。”
“早些尋得寶礦所在，你我也能早些安心。”
王乘自不含糊。
得了此話，當即駕馭水霧，一路朝着水澤深處盪去。
他所煉蛟魔騰霧圖駕霧玄通，放在水澤之中，更是好用。
雖還做不到駕馭浪頭，輕身托體，風霧隨身，卻也不是難事。
尤其也不知是不是玄元所授口訣，還有什麼其他的妙處。
他發現自己駕馭水霧，也更為順遂了一些。
便好似自己真是一隻水族精怪一般。
於是不多時功夫，王乘便已在羅盤指引之下，覓得了星河沉砂寶礦所在的幾分信息。
……
“果如前輩所料，此地早有人盤踞了也。”
水澤深處，一處由兩座山峰聳立的島嶼近距離相接之下，生出的石峽之外。
王乘身影顯現。
遠遠望着石峽入口，卻見皺眉。
只因這一處島嶼交疊產生的石峽，便是羅盤指引的星河寶礦源頭所在。
而雙島周圍，卻見不少水族妖兵巡遊，顯然這地方已經成了某個妖修的地盤。
玄元也道：“有些麻煩，這周遭妖族精怪不少，修為雖然不多高，若是攔路，不好處理。”
王乘聞言，心下沉吟。
正自觀察，想要和玄元商議一個悄然摸入其中的方法之際。
忽然。
遠處茫茫水霧之中，一道尖細男子聲音傳來。
“何方野妖？不知此地是我家蛤島主的基業？也敢亂闖？”
聲音入耳，王乘心神一提！
忙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入眼便見一名手持鋼叉的黃臉道人，踏浪而來。
道人一身青黑道袍，身材精瘦，眼睛微眯，嘴巴突出，唇角生得兩縷長長八字鬍，下身卻是蛇尾狀，模樣有些清奇。
妖修！
雖不知此人是否眼前島嶼主人，但只觀其人模樣，卻不難知道這道人修士身份。
而且還是先天有成的妖修。
妖族修士，只有步入了先天境界，方能藉助先天祖竅之力，化得幾分人身竅穴，得個人樣。
王乘念頭紛轉，卻不好不答，忙應道：“在下乃是碧朱寒淵散妖也，聞伏溟水澤我等妖修同族甚多，更頗見幾分規矩，不似碧朱寒淵那般混亂，是才來此拜訪，欲要尋個前輩投效。”
“方才路過此地，見這左近不少同道巡遊，有心探問一二，這才走近。”
“我觀這兩島，氣象不凡，妖兵也多，未知卻是哪位厲害前輩的洞府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