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老道
王乘心中一時疑惑重積。
本身韓玄突然變成這般老態，便讓他有些猝不及防。
這剛一見面，又來這麼一句莫名其妙的話，自然更讓他感到費解。
他並未把韓玄身上變故，聯繫到梁華等人身上。
韓玄讓徐飛虎給自己帶消息的時候，自己還沒與梁華等人見面。
就算要針對他身旁朋友做些什麼，也不該是這個時候。
何況。
伏真觀規矩在上，梁華縱然依上了雲川陳氏，又與林通搭上關係，也還不敢犯了觀中規矩，損人身軀至此。
王乘雖然不精通望氣之術，多年修行，看出如今韓玄身體狀況的能力還是有的。
他這老友如今模樣，分明是精氣衰敗的將死老人，才有的狀態。
而以韓玄早前身體狀況，只可能是突受重創之後，才會落得這般情況。
所以這基本不可能是梁華所為。
畢竟在山門之外還好說。
要是在山門之內梁華敢做出這種事情來，別說他現在還只是成了記名弟子，就算真的成了伏真觀正式入門的弟子，也不會有什麼好結果。
對方顯然不是這種蠢人。
但他也不覺得，韓玄是自己想不開，導致的如今結果。
韓玄以往的確因為多年修行不成，年紀又老，加上外頭再無親眷，不好再離山，平時偶爾會有些鬱郁。
可他本性卻是個比較樂觀的。
還曾與王乘說笑時提及過，這輩子雖然修行不成，好歹也是入了仙門。
日後老死，能葬在這仙山之中，見證伏真觀諸多道種從此開啟修行之途，此生倒也不是全無意義。
也是為此。
王乘才與他如此投緣。
否則韓玄真要是與其他那些因為老邁，陷入魔怔狀態之中的老雜役弟子一般，滿身腐朽之氣，王乘也不會與他成為朋友。
想不明白原因，又看韓玄似乎有些神神叨叨。
王乘乾脆直接問道：“看你模樣，想必是遇到不小變故。韓老道，你若是還將我當成朋友，便與我直言。”
“你如今身上精氣衰頹之相雖凶，但在這仙家山門所在，也有高修上士修行，你將緣由說來，我眼下去請人來救，興許還有生機。”
“當然，倘若你已是無心求活，我也不做多餘之事。”
“可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尋我？莫非只是想當著我的面坐化，好勸我莫要在餐霞山苦熬，早些離山么？”
他語氣有些重。
是因為對韓玄的性格再了解不過。
知道要是不這麼說話，以對方的脾性，加上眼下這幅明顯內藏心事的模樣，估計還要弄些彎彎繞繞出來。
韓玄一愣。
隨即一聲苦笑，那幅神神叨叨的模樣，也收斂了起來。
面上更是多了一絲生氣，嘆了口氣道：“還是你懂我，說來我本還想唬一唬你，現在看來還是太熟了，這路子不好用。”
王乘神情卻沒放鬆。
聽韓玄這話，似乎剛才表現，只是和他開玩笑的樣子。
但王乘清楚得很，方才的種種表情語氣，或許是韓玄裝出來的。
身上狀態，卻不可能作假。
因為他沒這個能力，只是為了騙一騙人，就把自己變成這個模樣。
見王乘沒有附和，韓玄又無奈道：“罷了，不與你說笑了，正如你之所見，我今日確實是精氣受損，快死了。急着見你，也是為了這件事。”
“至於經過，有些複雜。”
王乘面色這才緩和下來，隨即也不聽他多說，直接站起身道：“我這就去找執事幫忙。”
說著，轉身便要往屋外走。
韓玄卻急忙出聲攔阻道：“等一等！”
王乘皺眉回頭。
就見韓玄苦笑道：“真要是還有得救，我哪裏還會弄這一出？”
“我眼下情形，是本源枯竭，精氣近乎散盡之相，除非有參天造化的靈丹寶葯，否則難以挽救。”
王乘默然。
韓玄性格，並非一心求死之人。
既然有這一番話，那麼必然是對自己的情況很清楚。
略做沉吟，他問道：“到底是何緣故，叫你弄成了這般模樣？”
韓玄卻沒急着回答。
反而道：“伱出去看看，左右是否無人。”
王乘皺眉，但也沒有多問，照着他的吩咐，推門出去，四處查探了一番。
確定無人之後，這才又回到竹樓之中，將大門閉緊。
隨即。
盯着韓玄那張老臉，帶着幾分懷疑道：“你可別告訴我，你是得了什麼可助人破開煉元關隘的機緣，自己私下強煉出了意外，才弄成的這幅模樣。”
“你怎麼知道？”韓玄愕然。
王乘無語道：“你這老兒是什麼脾性、有什麼本事我不清楚？”
“除了這個可能之外，還有什麼能讓你做出這般安排？”
“何況你方才問我是否想要真正踏入修行之門的話，想必也是覺得自己不成了，想讓出那一樁機緣吧？”
“額……”
老道士覺得有些沒意思，本就衰敗之氣滿滿的面上，更湧起了一股喪氣。
不滿道：“你小子這般聰明，怎麼也不見你把這份腦子用在鑽營上，你如此懂人想法，但凡花些心思在觀中幾位雜務管事身上，不定已經有了上法機緣了呢。”
王乘冷笑道：“那也得看清楚自己的出身，在這餐霞山中，似你我這般沒有背景來歷的，除了碰運氣，借環境之利，得來幾分機緣。便只有得上院仙師青眼，才有可能學得仙訣。”
“任誰都去鑽營，除了耽誤自己打熬肉身，可沒有半分用處。”
“梁華如何，此人早年還不夠鑽營透徹？不還是被驅逐出山了么。”
韓老道嘴硬道：“這可未必，我前兩天聽人說，有人在山上又見到了梁華，指不定這人便是因為之前搭上了門內關係，明逐暗收，早就已經跟了哪位入門弟子修行也未可知。”
“……”
這話王乘倒是不好反駁了。
因為梁華如今，的確回到了餐霞山。
還成了伏真觀記名弟子。
雖說這事兒和他早年在伏真觀的鑽營並沒有什麼關係，但不管過程如何，人家的結果確實是好的。
“算了，我都快死的人了，還和你斗什麼嘴。”
韓玄失意的嘆了口氣，道：“我的確是得了一樁機緣，也確實是因為這樁機緣，才落得的這般地步。”
“不過倒不是那東西是什麼邪物，說來只怪我自己太過莽撞，初得緣法，便急着改變如今處境，以至出了意外……”
說話間。
韓玄舉起顫巍右手，探入懷中，取出了一件物事。
而後伸出手來，攤開手掌，將那東西顯露在王乘眼前。
這東西……
王乘打眼看去，只粗略一掃，瞳孔便不由微微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