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熬粥
寧雨安從椅子上站起來的時候，空氣中由太陽風掀起的漣漪已經漸漸散去，清淡的天空又變回了一大塊透明的涼粉，這是隨處可見的夏季天色。
接近傍晚的空氣里已經沒有了燥熱的味道，但是方成身上仍然被汗水浸得濕乎乎的。
畢竟夏天和人靠在一起還是很熱的。
“誒，剛剛不是你一直嚷嚷着回家嗎，現在怎麼又在發獃了？”
她的聲音在遠處大海濤聲的伴奏下仍然十分清楚，只不過方成很難讀出來裏面有什麼情緒，這種情況之前真的很少出現。
“......你不生氣嗎？”
“生什麼氣？因為被你捏了兩下？”
啊？第一下的時候就被發現了？
“我已經沒勁生氣了，只是對你有點失望。不過這很重要嗎？”
這句話的語氣配上她的眼神，使得方成一瞬間覺得自己的喉嚨被噎住了。
“我保證以後再也不會不經你允許做這種......”
不對，說錯話了，不能這麼說。
完蛋了。
“你覺得我會允許哪種事......你到底是怎麼看我的？”
這句話後半句的聲調明顯高了很多，咬字也顫抖了起來。
方成有點驚恐地盯着眼前的青梅竹馬，回憶着之前這種情況是怎麼解決的，從小到大他們兩個人的肢體接觸根本數不過來。
如果說小學和初中低年級沒有覺醒性別的概念，這種觸碰只能算是打鬧的話，那上了高中之後已經可以算作貨真價實的騷擾了。不過寧雨安幾乎從未因為這些事和他真的發過火，最多裝裝樣子說要告訴他爸媽，不過可以判斷出來實際上一次也沒真的和他們說。
畢竟一旦說了肯定會給方成帶來一次永生難忘的挨打體驗。
“說啊，你怎麼看我的？”
被這句話拉回了現實之後，方成的視線從地面轉移回了寧雨安的臉上，可以清晰地看到她已經微微泛紅的眼角和以微小的幅度顫抖着的嘴唇。
他不敢貿然回答，因為這次絕對不能再回答錯了。
兩個人相顧無言地對視了幾秒鐘，方成首先把視線挪開了。
“......”
“唉，算了，回家吧。”
“那.....還用我背你嗎？”
“別碰我。”
。。。
海邊到他們住的那個大院的距離非常近，只隔了一條寬馬路。不過抵達的時候院門已經被關的嚴嚴實實的了，只能從邊上翻進去。
他們這已經是第無數次次翻牆了，方成記得清清楚楚什麼地方翻過去之後有磚頭或者高一點的檯子墊着，可以直接跳下去。
這個大院的人防地下室並是很完善，所以此時此刻所有人都已經搬進了山上的防空洞裏面，原本喧鬧的林蔭道和健身器材廣場都已經變得空蕩蕩的了，只剩下三五成群的野貓還在翻着垃圾桶。
陽光穿過層層的葉子，爬滿了並不寬的兩車道馬路，這是方成和寧雨安放學回家的必經之路。
小學的時候這條路還是粗糙的水泥地面，現在已經變成了平滑的黑色柏油路，中間還畫上了黃色的虛線。
目之所及的地方看起來沒有受到任何破壞，似乎怪物根本沒有光顧這裏，一切景色都如同一個正常的夏日午後一樣，慵懶得有些乏味。
兩個人在樹蔭下一前一後地走了兩三分鐘，在抵達筒子樓之前一句話都沒說。
小樓的鐵門並沒有關，踏進樓梯間之後一陣混雜着淡淡霉味的冷意撲面而來，讓方成清醒了許多。
總之還是要先給她道歉。
樓道里的小窗戶，缺口的木扶手，狹窄的水泥樓梯，一切的一切是那麼令人熟悉而安心。
方成不由得有一種錯覺，好像兩個人剛剛只是和往常一樣吃完飯去海邊轉了一圈，現在只是慢慢溜達着回家一樣。
“誒，你不去我家嗎？”
“我回自己家。”
行吧，等她不再生氣了可能就自己過來找我了。
方成摸出藏在門口腳墊下的備用鑰匙，沒費什麼勁就打開了門。
房間內的陳設和他年後動身去學校之前完全一樣，只不過當時搭在沙發靠背上面的舊衣服已經全都消失了，可能是被父母帶走了吧。
在他想順手把防盜門關上的那一瞬間，寧雨安的聲音突然從背後響起。
“哎，等一下。”
“......你要進來嗎？”
“......我沒帶家門鑰匙。”
。。。
寧雨安走到沙發前很自然地坐下了，之前她已經到這個地方來過不知道多少次了，從來沒把這裏當成過別人家。
她剛剛坐下，一隻小胖貓就從裏屋蹦了出來，在客廳稍微轉了一圈之後輕輕一躍飛到了她膝蓋上。
看來他們走得很匆忙，沒來得及帶上巴斯特。或者可能是有規定不讓帶貓狗吧。
方成瞥了一眼放在客廳裏面的貓食盆，裏面堆積如山的餅乾說明了應該是后一種可能。
“......你餓了嗎？我去給你做點飯？”
“現在有水電嗎你就做飯？”
確實是個問題。
“水還是有的，我家喝純凈水，現在主要是不知道有沒有煤氣......”
客廳角落飲水機的大藍桶里的水還剩下一大半，用來做飯顯然是夠了。
方成一邊說著話一邊站起身走進廚房，打開了燃氣開關之後按下旋鈕，噼啪兩聲之後灶台上冒出了幽藍色的火焰。
看來家裏的灶台是電池供電的，就算電網已經崩了也還是能打着。
看看冰箱裏面還有什麼吧。
等會，現在沒電冰箱已經不製冷了，裏面的東西應該都不能吃了吧。
再等會，雖然看似時間過了很久，但是實際上距離怪物襲擊這座城市才過了不到一天的時間，想到這方成出去瞅了一眼掛在客廳門口的黃曆。
庚子土年四月大十九日
宜簽約，嫁娶，訂盟。
沒錯，這個世界只過去了一天的時間。
他拉開了冰箱冷凍室，裏面的幾塊梅花肉還沒完全化凍，應該還能吃。
“你準備做什麼啊？”
“熬個皮蛋瘦肉粥吧，比較滋潤。”
話音剛落小世界模型這個詞突然闖進了他的腦子裏，似乎皮蛋瘦肉粥是一切的罪魁禍首。
“好誒！我記得你做的皮蛋粥挺好吃的，高中畢業的暑假，我拔完智齒你還給我做過。”
“你記得真清楚，我早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