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惡貫滿盈
高士廉擺擺手道：“皇朝才開創二十年，哪來那麼多先例。況且往年也有出任過畿縣佐官的初任官，授許森萬年縣尉並不算出格。”
唐皎心裏吐槽，雖然京畿並稱，但京縣和畿縣哪有可比性。不過自覺已經猜到高士廉用意的唐皎沒有再反對，拱手道：“卑職記下了，不知其他人選，許國公還有什麼吩咐嗎？”
“就這樣吧。”高士廉把名單遞還給唐皎，道：“你回去改擬一下，然後就送到尚書省去。”
“卑職告退！”
然後名單就上呈到尚書左僕射房玄齡的手上。
“咦？”房玄齡又往前翻看了一下，自言自語道：“沒錯呀，這一份是初任官的銓選名單。”
然後問一旁的尚書左丞楊纂：“續卿，名單你看過了嗎？”
楊纂道：“房相公說的是萬年縣尉吧？”
“不錯，今年吏部怎麼回事，怎麼會讓初選官去出任萬年縣尉？”
楊纂回答說：“名單送到尚書省后，卑職就問過吏部了，唐侍郎說許森行萬年縣尉是許國公的意思。”
“許國公的意思？”
“并州許森是太僕卿許文寶之子。”楊纂點到為止。
畢竟是房謀杜斷的房玄齡，馬上想通了其中關節。立刻不再多言，將其核准，讓楊纂把名單送到門下省審核。
門下省的長官是侍中魏徵，不過今年以來，魏徵多病，長期請假，所以侍中的職責大多由其副手黃門侍郎韋挺暫代。
韋挺當然無異議。
就這樣，這份看起來有些離譜的任職名單最後還是出現在了李世民的桌上。
李世民看了看名單，許森這個名字他當然記得，昨日還在長孫皇后的病榻前，聽晉陽公主講三國故事。
對旁邊的太監道：“你去把許國公召來。”
高士廉聽到李世民召見，心裏當然明白是什麼事。想想吏部銓選的名單這幾天也該上呈到御前了。
當然，也要感謝魏徵生病，不然這份名單在門下省肯定通不過。不過魏徵生病這件事情，本身就在高士廉掌握之中。
看到高士廉應召，李世民露出一個不悅的臉色，說道：“舅父，朕之前不是說了嗎？武元忠和竇三娘的事情到此為止，誰都不許再追究了。”
“陛下何意？老臣怎麼聽不明白？”高士廉假痴不癲地說道。
“不明白？好，那朕問你，你把許森指為萬年縣尉是怎麼回事？”
高士廉不解道：“原來陛下說的是這個。老臣聽說陛下對此子甚為賞識，正好近日萬年縣尉出缺，且其本品為宣議郎，行萬年縣尉恰到好處。此事與武元忠、竇三娘有何關係？”
李世民沒想到一向低調處事，有長者之風的高士廉突然變得胡攪蠻纏，氣笑道：“舅父，朕不信你不知道許森是武元忠的結拜兄弟！”
高士廉驚訝道：“什麼？許森是武四郎的義弟？這老臣還真不知道。不過老臣更迷惑了，陛下以為老臣知曉此事，那老臣破格提拔許森，不正說明老臣與那武四郎已經冰釋前嫌了嗎？”
“你那是破格提拔嗎？你那是把許森架在火上烤！萬年縣是什麼地方，縣尉掌何職責，是許森一個初出茅廬的初任官能勝任的嗎？”
本來李世民對高士廉還有些愧疚，畢竟高家前段時間顏面掃地，而且高士廉還是長孫皇后的舅舅，所以才好聲好氣的講話。結果還沒一會兒就被高士廉的裝傻充愣氣炸了。
高士廉也知道他不能再這麼說話了，畢竟上面站着的是皇帝。
於是高士廉長嘆了一口氣，神情落寞地講道：“陛下，老臣承認，指許森為萬年縣尉確實是在針對他。陛下讓臣不準再找武家麻煩，臣謹記於心。但許森並非武家之人，老臣這麼做並沒有抗旨。前幾日老臣去看望皇后時，皇后還惦記着文敏的婚事。陛下只道武元忠七年不娶，竇三娘遁入空門，卻忘了，文敏如今年過三旬，也未娶妻生子。”
高士廉說的文敏指的就是那個冤大頭高履行，名叫高文敏，字履行，以字行。
“這個……”
高士廉開始服軟訴苦，李世民就不知道該說什麼了。而且高士廉還提到了長孫皇后。
說起長孫皇后，李世民就有一種痛心的感覺，今年以來，長孫皇后病情加重，如今已到彌留。
想到這裏，李世民道：“文敏這樣也不是事，這樣吧，朕下旨讓文敏尚東陽公主，也當是為觀音婢沖喜，不知舅父意下如何？”
高士廉一愕，他只是想讓許森栽一個跟頭，宣洩一下胸中怨氣。沒想還有意外收穫，李世民要招高履行做駙馬。
高士廉當然千肯萬肯。自從竇三娘出家后，高履行自覺顏面盡失，一直不肯再談婚嫁，拖到了現在。如今公主下嫁，諒高履行不敢拒絕。至於東陽公主小高履行十幾歲，一樹梨花壓海棠什麼的，那都不是事。
“老臣代犬子謝陛下隆恩！”
“你同意就好，希望這場婚事能讓觀音婢快快好起來。”李世民嘆息道。
“那許森的職事官，舅父看着重新安排下？”
高士廉本想答應，但想到名單已經在尚書門下兩省過了一遍，若退回重發，有損吏部顏面。於是說道：“陛下，老臣是這麼想的，既然門下省已經同意了，不妨就讓許森做一任萬年縣尉。《三國演義》一時洛陽紙貴，三國殺也風靡宮內外，可見許森其人，有過人之處。若真是人才，把他放在萬年縣尉的位置上，就同錐子放在囊中，錐尖馬上會露出來。陛下不就可以早識英才。”
李世民笑道：“朕再次領教了舅父的巧辯，好吧，就依舅父，看看許森是否能像毛遂那樣脫穎而出。”
三日後，許森從許文寶口中得知了他的任命。
“什麼？萬年縣尉？”許森驚道。
許文寶則面色不渝，皺眉道：“三郎，你別高興的太早，這個萬年縣尉不好當！現在看來，高士廉還是對你做了小動作。”
許森苦笑道：“阿耶，我能不知道嗎？三生做惡，縣令附郭；惡貫滿盈，附郭京城的道理我還是懂得的。慶幸高士廉並不知道我和李世勣的恩怨，不然他絕對會把我弄到并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