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章,我不怪你,但我討厭你
繪梨衣猶豫了一下,又補充了一行字。
【也不要告訴哥哥,他會生氣的。】
秦惶盯着這行話,看了好久好久。這一瞬間,他心裏想了很多。
我說,丫頭,剛才的話你沒聽明白嗎?我之前的詞彙應該是‘我們’,而不是‘你’吧?這個時候你心裏想的居然不是我,而是不要讓我告訴你的哥哥?我們不是約定好,一起手拉手應對妖魔鬼怪和正義的愛特曼了嗎?
他的黃金瞳忽亮忽暗,就像兩個接觸不良的燈泡一樣。
繪梨衣好像也認識到自己說錯話了,‘瑪奇那’的心情變得很差,她不明白自己又做錯了什麼了,怯怯地看着他,卻也沒有跑開。
秦惶忽然想明白了。
是他對繪梨衣的期待過高了。
就像他之前的那番話,自己對她說‘小怪獸啊別害怕,我也是怪獸,我們手拉着手,誰也不用怕’。
他期待着繪梨衣的回應,最好是上前抱着自己,在他的耳邊輕輕低語:‘我們一起面對奧特曼,我不害怕。’
可現實並不是這樣,繪梨衣只是想到不能讓哥哥發現這件事。
繪梨衣到底還是個小孩子,她也不明白,他們二人已經被全世界判了死刑,只等期限一到,‘勝利隊’、‘奧特警備隊’,‘地球防衛隊’什麼的,一股腦地全都會衝過來,把她們兩個弄死。
或許之前的契約對繪梨衣而言,也不過是‘以後一起玩’的約定罷了。
秦惶並不懷疑繪梨衣的決心,可能,如果自己某天‘召喚’繪梨衣出去玩,她可能會再翹家一次,也許這次不會再像之前翹家那樣,站在空無一人的十字街頭哭上幾個小時,而是一邊哭着一邊向他所指明的方向跑去。
也許不會哭,而是滿懷期待、興緻沖沖地向你飛奔而來。
但也僅此而已了。
他的心底突然有一種無名的怒火升騰起來,又飛快的熄滅,之後,便是一股名為‘厭惡’的情緒出現在心頭。
繪梨衣只是個小孩子,所以我心疼你,並不怪你,不會對你生氣。
但是並不妨礙我討厭你。
他是白王,是銀色王座上的龍皇,所以秦惶不喜歡掩飾自己喜惡,他的情緒從那雙彷彿曼陀羅花一樣、淡淡的黃金瞳中,明明白白的表達了出來。
他突然又明白了什麼、
為什麼路鳴澤與零的契約中,指明了‘只要你對我有用’;他也明白了為什麼路明非只要伸出手就能擁抱繪梨衣,卻將她推了回去。
無論是兄弟倆的哪一個,或瀟洒,或窩囊,他們有一件事是相同的。
他們根本不相信別人,不相信別人能夠一直陪伴在自己身邊,那是君王的傲慢,能夠陪伴他們彼此的,也只有對方而已。
酒德麻衣和蘇恩曦知道小魔鬼要點燃世界嗎?
應該是不知道的,小魔鬼只是在利用他們,他甚至連路明非都敢安排。
那倆妞甚至不知道路鳴澤的目的。
零知道嗎?也許知道吧。
但是那也不是很重要,還是添加了‘有用’的條款。
她們從來不是那兄弟倆的同伴、戰友,他們是下臣,是工具。
而高高在上的君王,又怎麼能把情感寄托在下臣身上呢?
能夠伴架王位的,怎麼可能是一位卑賤的人類呢?
君王,就該居高臨下!!
終於,惴惴不安的女孩,總算再次聽到了少年的聲音,沒有火氣,也沒有別的情緒在裏面,就好像她剛才在少年眼中窺視到的‘糾結’‘怒火’‘失望’‘厭惡’,都是錯覺一樣。
可繪梨衣清清楚楚還記得,那並不是錯覺。
因為少年的聲音什麼情緒都沒有,是真的什麼都沒有。
“你是我的東西,是我的女孩,任何事情都該先考慮的是我,而不是別人。這件事情過去我沒有說過,我不怪你。”
少年面無表情繼續開口,沒有給少女寫字的機會。
“我們的約定更改了,如果有一天伱讓我感到失望,那我們的約定就廢除了。”
繪梨衣愣了好一會兒,她第一次感受到了什麼叫做‘恐懼’,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為什麼瑪奇那突然變成了這樣,她很委屈,茫然無措,卻不知道怎麼辦。
繪梨衣自己就有着非常充分的佔有欲,她的每個小玩偶上,都寫着她的名字,就是最好的證據。
但是她並不理解‘佔有欲’代表了什麼,該怎麼做應對。
就像是她不知道‘男女授受不親’,‘洗澡是要背着人的’,這些她都不知道。
因為沒有人教過她。
繪梨衣手忙腳亂地去拿腿邊的紙筆,紅白色的水性筆幾次從她的直接溜走,明明有着堪比次代種的血統,如今卻連一桿小小的水性筆都抓不住。
“嘖!”
空氣中傳來一聲不滿的咂嘴聲。
繪梨衣沒有抬頭,加快了手上的動作。
她的呼吸急促,皮膚上隱隱有青色的血管鼓動起來,明明是在夢境中,卻隱隱有種要打破夢境的趨勢。
她慌亂的不得了。
可是當她終於抓到筆了,卻突然,不知道該寫什麼。
是啊,這個傻姑娘並不知道該怎麼處理這種情況,因為從來沒有遇到過,也沒有人教過她,甚至都沒有見過這種情景,連聽都沒聽過,總不能拿漫畫中的說辭出來吧。
甚至她都不明白為什麼會這樣,又怎麼去應對呢?
所以她只能想到什麼就寫什麼,連自己都沒注意到。
她只能,僅能這樣。
因為她能感覺到,自己和瑪奇那之間多了些什麼。
她可能要失去些什麼了,真的要失去,哪怕她再次翹家出去哭着找,也找不回來的東西。
她害怕的要昏過去。
當她終於停下筆抬起頭,急切且飛快地舉起小本本時。
房間裏早就空無一人了。
電視裏沒有播放什麼《fate》,破損的“ζ”鐵門也保持着原來的樣子,就像從來沒有人來過一樣。
唯有一個紅着眼眶的小姑娘,舉着褶皺筆記本,孤零零對着空氣跪坐。
小姑娘低下頭,深紅的青絲如幕布般遮蓋住了她,胸膛劇烈起伏,卻還是給人一種‘隨時可能缺氧倒下’的感覺。
她好像又做錯事了。
是啊,她又做錯了。
為什麼不直接開口說呢?還要拿起那個筆記本呢?
他不是說過,你和他講話,可以直接開口的嗎?
手中的記事本脫落,攤在榻榻米上,墨跡的黑,白色的紙,木色的榻榻米。
還有寫滿整張紙的【庫米納塞】【庫米納塞】【庫米納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