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兄弟相煎何太急
第6章兄弟相煎何太急
“大台吉,前面便是諾顏烏巴什、布顏布爾罕兩位台吉的鄂托克,是繞開還是紮營,請您示下”,庫圖齊納爾(主管兀魯斯首領設營事務的官員)脫里向諾木達萊躬身請示。
“呵呵,堂堂輝特部的大台吉,在自己部落的領地內,難道還要繞道走嗎?脫里,你父親給你取這個名字是希望你成為天上的雄鷹,而不是見人就跑的燕雀”,輝特部雖然已經淪為了杜爾伯特人的附庸,可諾木達萊依舊是全輝特人的大台吉,他不想向弟弟們示弱。
衛拉特蒙古西遷后,獲得了大量的牧場和較為安定的環境,人口和牲畜數量增長很快。可北有俄羅斯,東有喀爾喀蒙古,西有哈薩克汗國,南有東察合台汗國,再想拓地極難。一方面是人口和畜群的增加,另一方面是領地的發展受到限制。不可避免的,出現了種種內部矛盾。最大的矛盾莫過於分家,即使有丘爾干會盟來調解,因為分家不公,親人反目成仇的例子依然比比皆是。
分家這事看起來好辦,所有兒子平分便是。可實際操作中,老父親們往往給自己喜歡的兒子分得多,給不喜歡的兒子分得少。比如,杜爾伯特部的大台吉達萊台什喜歡第四子岱青和碩奇,不喜歡兩個大兒子,便給岱青和碩奇分得最多,兩個大兒子分得最少,其他兒子各分一部分;諾木達萊的老爹額色勒貝賽音卡特別喜歡長子諾木達萊,給諾木達萊分的斡木奇是兩個弟弟加起來的總和,分家不均,埋下了兄弟不和的種子。
沒有比較便沒有傷害,和碩特部昆都侖烏巴什台吉最公平,人家有十六個兒子,給所有兒子平分了斡木奇。諾顏烏巴什、布顏布爾罕暗暗埋怨老爹不公,老爹活着時不敢鬧,老爹一死,便明裡暗裏與大哥爭鬥了起來。
“大台吉,我們只有一千兵馬,其中精銳只有三百,其他皆是老弱。萬一他們起了歹意,該如何是好?”脫里問道,作為大台吉的親衛將領,他自然知道他們兄弟之間關係不和。
“哼!公開作亂,我那兩個弟弟還沒有這個膽量。況且,我此次是奉杜爾伯特大台吉之命去會盟的,襲擊我,就等於是得罪了杜爾伯特人”,諾木達萊想了想說道:“派個人給諾顏烏巴什、布顏布爾罕傳信,讓他們來大帳朝見我”。
“是!奴才這便去安排”。
脫里一邊派人去給兩位台吉送信,一邊令部下認真紮營,深溝高壘,完全是戰時手段。
與此同時,布顏布爾罕來到了諾顏烏巴什的大帳,“阿哈(哥哥),大台吉只帶了一千兵馬,這是多好的機會呀!您為何遲遲不動?”
“度(弟弟),他畢竟是輝特部的大台吉,若是死在咱們的領地上,別人會說咱們犯上作亂的。何況,他是奉杜爾伯特部大台吉之命參加會盟的,襲擊了他,恐怕會招來杜爾伯特人的報復。要動手,也得等到會盟回來再說”。
布顏布爾罕怒氣沖沖,“那難道咱們現在就什麼也不做?”
“不,咱們現在一起去參見大哥”,諾顏烏巴什冷笑。
聽說自己的兩個弟弟來了,諾木達萊很高興,這代表着至少在明面上,兩個弟弟還不敢與自己對抗。誇獎了弟弟們幾句,下令在營寨中烹羊置酒、款待親人。
賓主盡歡而散,次日諾木達萊拔寨而去。
“唉!二哥,您錯失良機矣!”聞聽大哥率軍走了,布顏布爾罕懊惱地對諾顏烏巴什說道。
“呵呵,莫急,等大哥會盟回來后再擊之,杜爾伯特人便不會怪罪了”,諾顏烏巴什眼珠轉了轉,“三弟,走,隨我去大哥的本部逛逛”。
“二哥,您的意思是?”布顏布爾罕似乎有些明白過來。
“大哥北行,群龍無首,本部難免空虛。裕勒都斯草原馬匪多,被馬匪劫了也是常有的事”,諾顏烏巴什的聲音悠悠的,帶着股悲天憫人之氣。
“二哥,您這主意好。當年額祈葛(古代蒙古語:父親)偏心,伱我只是取回自己的東西罷了”,布顏布爾罕興奮地大叫。
二人立即集結了兩千多部眾,化裝成馬匪的樣子,往輝特本部而來。
沿途居然沒見到什麼牧民,好不容易找到一個由五頂帳篷組成的和屯。和屯是衛拉特蒙古人常見的游牧方式,一大家人,曾祖父、祖父、父親、兒子等聚在一起放牧,由年齡最高者任長老。
諾顏烏巴什命部下將和屯的長老擒至大帳,問道:“老人家,為何這一路見不到什麼人煙啊?”
不料那老頭兒一見他,立即撲通一聲跪倒:“回台吉的話,大台吉北上時下了令,所有的阿寅勒、和屯、愛瑪克都要向本部大寨內集結,以防不測”。
諾顏烏巴什一楞,“你認識我?”
“奴才原先是老主子的奇塔特(奴隸),因為養馬有功,蒙老主子恩典,恢復了自由身,所以識得台吉您”。
諾顏烏巴什聽明白了,敢情這位做過自己老爹的奴隸,難怪自己一副馬匪的樣子,他也能叫出自己的身份。
“按說你是額祈葛的老人,理應厚待。唉!可誰讓你認出了我的身份呢”,諾顏烏巴什喃喃自語,似乎有些惋惜,猛地拔刀掄起,老頭兒人頭落地。
“將這和屯裏的男女老幼,盡皆屠了,不可走漏消息”,一道殘酷的命令,結束了二十多條鮮活的生命。
諾顏烏巴什的狠辣讓布顏布爾罕心裏一凜,一直以來他都覺得二哥性格溫和,不料殺起人來,眼都不眨。再不敢小覷,俯首聽命。
“馬匪”們逼近本部大寨,卻見處處喜氣洋洋,一打聽,原來自己的大嫂給自己添了個侄兒。
倆人率軍逼近營寨,卻見營寨壘起了土牆,外面栽有柵欄,柵欄外甚至掘了壕溝,一排排的軍士在土牆上巡邏。
本部的哨騎發現了寨外的“馬匪”,幾番交手后,寨牆上響起了各種報警聲。
布顏布爾罕焦灼地問道:“二哥,大寨已有準備,怎麼辦?”
諾顏烏巴什把心一橫,“開弓沒有回頭箭,攻寨!”
“嗚~嗚~嗚~”
蒼涼的號角吹響,“馬匪”們開始填壕,架長梯攻寨。
寨牆上,鐵鉬爾憂心忡忡地問巴圖和坦:“扎爾固齊,這伙馬匪數量可不少呢”。
巴圖和坦倒是輕鬆地開起了玩笑,“無妨,巴爾思將軍可是猛虎,有猛虎坐鎮,妣吉和小主人必定無恙”。
他倆是文官,守寨的武將主要是扎哈沁(邊防官)巴爾思等人。巴爾思,在蒙語中是“虎”的意思。蒙古人以勇猛為榮,喜歡以猛獸為名,起名為各種虎、牛之類的很多。比如哈喇巴兒思(黑虎)、普剌巴爾思(黃虎)、烏蘭巴爾思(紅虎)、額白巴爾思(雄虎)、鐵鉬爾不花(鐵犍牛)、按男不花(金犍牛)、察罕不花(白犍牛)等等。
雖是玩笑,可作為諾木達萊委派留守的心腹,巴爾思也算是身經百戰,見寨外來了馬匪,不慌不忙地遣兵據寨牆放箭,又於寨牆後設甲兵,砍殺闖入的敵人。
“扎哈沁,是否可以命兒郎們放銃?”主管軍營、槍炮的包齊那爾西日莫問道。他有三十桿火銃,是諾木達萊託人從布哈拉汗國的撒馬爾罕城買來的。該城是這個年代中亞最大的火器交易中心,也是繁華的經濟中心。因為離得近,西遷后,衛拉特蒙古各部火器改良了不少。若不是缺錢,諾木達萊還想多買些,北上會盟后,特意將這批火銃手留下看家。
“不急,你的部下可是我軍的殺手鐧,要用在最關鍵的時刻”,巴爾思笑道。
久攻不下,諾顏烏巴什失去了耐心,喚來心腹猛將茂巴思,“你上,給我搶上城頭”。
茂巴思,蒙語:惡虎,兩虎相鬥,必有一傷!主子有令,他親率一百身強力壯的勇士,手持刀盾援梯而上。寨牆下,一隊隊的射鵰手向寨牆仰射,掩護登寨。
好一隻惡虎,別人用刀,他持斧。左手持盾護體,雙足不停歇,速度極快,風馳電掣般便搶上了寨牆,大斧揮舞,接連砍倒數名守軍。以他為支點,後面的“馬匪”陸續登寨,在寨牆上形成了一個支撐點。
“哎呀,二哥,沒想到您深藏不漏,帳下居然有如此猛將”,布顏布爾罕見狀,一臉羨慕地對諾顏烏巴什說。
“呵呵,三弟,想干大事,手裏頭沒有些豺狼虎豹可不行”,諾顏烏巴什自得的一笑,彷彿見到破寨后的情景。
寨牆上,巴爾思見又上來了一股悍匪,點點頭,對西日莫說道:“該是你的火銃手出動的時候了”。
“您就瞧好吧”,西日莫大喜,率三十名火銃手往茂巴思走去。排成三排,舉銃射擊。
“呯呯”之聲不絕,登上城的馬匪一個接一個栽倒。在擁擠的寨牆上,火銃的殺傷力極大。
茂巴思大怒,張弓搭箭,一箭快似流星,一名火銃手捂着咽喉倒下。
箭法雖好,卻只有一張弓,敵不過三十桿火銃。
又一輪銃響,茂巴思不敢相信地瞧着胸口的大洞,目光慢慢失去了神彩。
惡虎一亡,“馬匪”們失去了鬥志,潮水般退去。
“二哥,兒郎們傷亡不小,怎麼辦?”布顏布爾罕焦灼地問諾顏烏巴什。
諾顏烏巴什將自己的拳心攥得通紅,咬牙低吼道:“撤吧,回我們的鄂托克,將戰場打掃一下,別留下痕迹”。
“馬匪”們退走了,留下了近兩百具屍體。營寨內歡聲一片,大家都說新出生的小主人是有福之人,一出生就逢凶化吉、打跑了馬匪。
只有小主人蘇樂藤很鬱悶:老天爺!便是穿越也該穿越到準噶爾這樣的大部落吧,怎麼安排到了一個不知名的小部落?這叫俺以後可怎麼活?
他不知道的事情還有很多:這一年,遼東有個叫努爾哈赤的在赫圖阿拉稱汗建立“后金”國,兩年後,他將以“七大恨”對大明發起複仇之戰;漠南有個叫林丹汗的正在着手統一蒙古各部;至於大明朝,偉大的萬曆大帝已經進入了生命的最後幾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