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不要跟我一個武夫一般計較
謝琬說完抬步低着頭快速離去,身後的幾聲咳嗽權當是沒有聽見。
天色漸漸擦黑,薛寶珠和程潤宜也都回了自己的營帳,眼見着蕭明澤來回踱步幾圈,最後抿緊了唇定下心神,抬步往外去,話音響亮
“去趙貴人那裏。”
謝琬應了聲便緊跟着出去了,傳旨的事自然有小太監去做。謝琬跟在蕭明澤的身邊打從進了趙湄的營帳也只是站着,一切自然有趙湄的宮女在前殷勤伺候。
站在一邊,低垂着眼眸只能看見腳下厚實的毛氈上精緻繁密的花紋,思緒卻一點點飄遠,是那句鐵石心腸,也是那兩聲輕微的咳嗽。
謝琬的指尖不自覺得蜷縮捏緊,耳邊便連蕭明澤和趙湄談論了些什麼也聽不進了。直到夜幕降臨下來,蕭明澤跟着趙湄進了內帳,謝琬的差事才算了了。
謝琬守在營帳外頭,眼神卻還是不住的往遠處瞟,即便沒有唉聲嘆氣,可眼底的情緒騙不了了人。琥珀湊近前來,側身擋住了一邊的劉福等人,伸手摸了摸謝琬的手,一片冰涼。
“哎呀,謝姐姐,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呀。”琥珀突然出聲,只是又擋住了其他人的目光,只對着謝琬眨了眨眼。低聲道,“看姐姐一晚上都心不在焉,若是有什麼事便去吧。”
謝琬愣了一下,抿着唇還在猶疑,指尖卻被人捏了捏,順着抬頭去看琥珀,琥珀抿唇是很淺淡的一個笑意。
謝琬與琥珀對視了一會兒,但也在毫秒之間,謝琬最終還是順着琥珀的戲演了下去,弓着腰捂住了肚子,面上也流露出幾分隱忍的苦痛之色,聲音虛弱,“想來是吃壞了東西,勞煩你們在這兒替我頂一會兒。”
“行了,快去吧,陛下這兒有我們呢。”劉福的聲音越過琥珀傳入了謝琬的耳中,琥珀眨了眨眼,唇邊狡黠的笑意一劃而過,聲音中是焦急的憂色
“是呀,姐姐快去歇一會兒。”
謝琬沒再說話,轉頭捂着肚子一溜的跑遠了,先是回了自己的營帳,翻找了一通找出了幾個小藥瓶,捏在手上卻又生出了幾分躊躇來。
簾外月華如水,風吹簾動,曠野中有笛音蕭瑟。
謝琬緊了緊手中的幾個小瓷瓶,眉眼間的神色堅定兩分,順手將瓷瓶塞入袖中藏好,短促的呼吸了幾口,‘就這一次,算是報答那日下午。’謝琬在心底如是對自己說著。
抬步出去,謝琬低下頭不引人注意,一路追尋笛聲到了營帳的後邊。
沈時戎坐在一塊大石頭上,支着一條腿,雙手持笛看向草原邊際的月亮,吹奏着一曲小調。風揚起他的髮絲,曠野的月光之下,只有笛音漫漫。
曲調凄涼壯闊,即便謝琬不願意去分辨沈時戎笛聲中的深意,但明顯的悲意還是讓人無法忽略。謝琬站在原地沒有上前,只是將人好一番打量,風中也沒有血腥味或是草藥的味道。
謝琬的唇扯成一條線,心裏跟打翻了調料瓶一樣,說不出來是因為自己的一時心軟感到懊悔多還是看見沈時戎沒有受傷之後的安心多。謝琬捏緊了手中的瓷瓶,又停頓了一會兒之後後退了兩步,轉身就要走。
“來都來了,怎麼一句話不說就要走?”
“奴婢一時迷失了方向,不曾想擾了將軍,奴婢這就告退了。”謝琬止步福了福身,聲音里聽不出多少情緒。
“誒誒,別急着走呀。”沈時戎翻身從石頭上一躍而下,隨手將竹笛插在腰間,幾個跨步上前抓住了謝琬的手腕,臉上一貫的笑也變成了幾分慌張。
沈時戎拉住了謝琬,只輕易的低頭一探便看見了謝琬掌心的小瓷瓶,唇角勾起,輕輕捏住了瓶口,使了巧勁往外一抽,帶着謝琬掌溫的瓷瓶便輕而易舉的落到了沈時戎的掌心裏。
“呀,是我錯怪了謝宮令,我小肚雞腸。在這兒給宮令道歉了,還望宮令不要和我這個武夫一般計較。”
謝琬哪能抵擋的過沈時戎手上的力氣,只能眼睜睜的看着瓷瓶到了沈時戎手中,一下子站起身來作勢就要去拿,橫眉冷眼相對,“將軍這樣隨意搶人東西便不是小肚雞腸了嗎?”
沈時戎伸長了臂膀將瓷瓶高高舉起,眉眼皆是笑意,“誒,這分明是宮令贈我的,怎麼能說是搶呢。”
謝琬仰頭看了看,沈時戎比她高出了一個頭,此刻伸長了臂膀更是叫人難以企及,謝琬也就沒有再伸長手去夠,低頭憤憤的踩了沈時戎一腳,“長得高了不起呀。”
謝琬的力氣對於沈時戎這樣長年累月在行伍中摸爬滾打的人來說算不了什麼,沈時戎瞧着謝琬的一臉怒容只覺得可愛的很。沈時戎的眉眼彎了彎,“好啦好啦,沒有騙你,我確實是受傷了呀。”
謝琬抬眸狐疑的看過去,沒有說話也沒有動。沈時戎將手伸過去,指着手背上擦傷的一點痕迹,癟着嘴故作可憐模樣,只是一雙狹長的眼睛裏全是狹促的笑意
“喏,可疼了,不過有了宮令的葯,肯定很快就好了。”
謝琬瞪了沈時戎一眼,心底懸着的一點不安已然全數消散了,浮動的心緒漸漸平靜下來,謝琬將面上表情收斂,彷彿又將自己裝進了一個套子裏。
“將軍無恙也是好事,奴婢在此也祝願將軍百毒不侵,無病無災。”
沈時戎的笑一下子也垮下來,有些緊張的伸手去抓謝琬,卻被謝琬一個閃身避開了。沈時戎的手僵在空中,面上滿是無措的神色,他嘴唇翕合了一些,囁嚅着說出了幾個字,“你別生氣。”
謝琬的眉頭緊鎖,起身抬眸直視沈時戎,“將軍,而今你我身份有別,對您來說是隨口的玩笑,可於奴婢來說就可能是殺身之禍。宮牆深深,將軍還是不要與我這個罪臣之女有什麼糾葛了。”
沈時戎的神色也沉重下來,謝琬說的是明晃晃的現實,也是越不過的鴻溝。沈時戎的頭低垂下來,聲音黯然,“我知道了,我會保重自己的。”
謝琬下了很大的決心才來見沈時戎這一面,無非也是憂心沈時戎的傷,眼下見沈時戎明白自己的意思,面色稍稍和緩兩分,福身輕聲道“奴婢告退。”
“是誰在這裏私會。”一道聲音突兀的響起,叫謝琬和沈時戎具是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