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1章 27 敲窗人的誘惑 與 死武士的主場
外面不知什麼時候下起了暴雨。
一道白光閃過，隆隆雷鳴在遠方炸響，房子的窗戶被巨大的水滴咚咚咚地敲擊着。
敲擊聲中，混雜着叮叮叮的聲音，彷彿外面有人，在用釘子扎着玻璃。
猶如避難所一樣的屋內，人躺了一地，能夠自由活動的人，只有他一個。
淺間隱約聽到了有人在喊——麻煩開開窗。
但直覺告訴他，不可以，千萬不要開窗。
但叮叮聲這時變成了拍打聲，聲音似乎也越來越大。
女孩的哭喊聲也傳來，他感覺有些耳熟，那聲音既像福利院的佐佐美，有時又像是日少宮真夜。
【大地不再生產，它在吞噬；天空不再下雨，在下鐵。】
不知道是誰，在吟誦布萊希特的詩。
外面的哭喊變成慘叫，繼而化作微不可聞的呻吟。
屋頂也開始動搖，沾染血的鐵劍刺進天花板。
外面又傳來拍打聲。
左心房和右心房，左心室和右心室打起架來。
淺間的良心開始絞痛。
直覺告訴他，不可以再開窗了。如果進來的是惡魔，躺在地上的她們都會死。
不可以開窗！
他閉上眼睛，忍住了開窗的慾望，也忍住了去看地面上到底躺了多少人的慾望。
心中默念着，門已經上鎖，窗不會再開。
果然，辦不到。
他還是走到了窗前。
掀開窗帘，映入眼帘的卻不是他所料——拍打窗戶的，是一個長滿孩子手臂的，嗡嗡嗡飛行的蒼蠅。
怪物
淺間看着這個怪物，還有身後成堆成堆的怪物，被天上掉落的鐵劍，一隻只插穿，被固定在地面上。
不知過了多久。
鐵雨終於停了。
窗外目之所及，已經沒有活着的怪物。
天空卻沒有放晴。
怪物變成了一個個面貌模糊的裸身赤子，彷彿他剛剛看到的醜陋飛蟲，只是自己的幻覺。
淺間沉默不語。
一道陌生的，飽含嘲弄的聲音，從地板下傳來——
“還沒弄清楚嗎？你的善良，只是對那些人的摹仿，你只是一個精緻的，利己的偽善者。你終究只會代表你所在的階層的利益，你只是一個凡庸，你代表不了所有人民。事實就是這樣，凡庸們，會視所有破壞他們生活美好現狀的人，為怪物。獲得力量的凡庸，會變成真正的怪物。
哈哈哈哈哈哈！！！”
身體忽然被一陣溫暖擁抱住。
一切雜音都消失了。
滑膩溫軟的手臂在他的身上遊走撫摸。
“親愛的，在發什麼呆呢？我們繼續昨天沒做完的事情吧？”
“嘿嘿，好精神哦~啊——嗚~~~”
“好狡猾！那嘴巴就由我收下了。”
淺間從噩夢中驚醒。
掀開被子，褲子沒臟，但兄弟確實極為精神。
【夜遊神】和【熬夜】的醒腦效果同時發動，淺間看了看時間，4點45分。
也就是說，只睡了2個小時。
回想剛剛的夢境。
壓抑慾望后的反彈么？
淺間捂住了自己的臉，作息時間不能再這麼陰間了啊.
以後晚上9點鐘睡，12點鐘醒，算不算熬夜呢？
可惜今天做不了實驗，不死川的演出要一直持續到晚上9點半。
雖覺疲倦，卻毫無睡意，淺間果斷起床開始洗漱。
是的。
從心性來說，自己就是一個凡庸.哪怕着眼於崇高，事實上卻一直沉溺於安穩漸近的日常。
他所謂的自律和努力，只是在他舒適圈裏的自律和努力。
他沒有拯救所有人的智慧，也沒有拯救所有人的善良，最重要的是，他並沒有拯救所有人的目標。
暫時就這樣吧。
挾太山以超北海，不能就不能；為長者折枝，儘力而為。
那鐵雨不是他下的，做好自己能做的事吧。
淺間擦乾臉，又用濕紙巾和眼鏡布交替擦了一下眼鏡，他拍了拍臉，讓自己振作起來。
將烘乾機里的衣服拿出曬好，又把小柳借他的衣服疊好裝袋。
昨天也挺社死的。
波奇嘔吐后，名為死武士樂隊LIVE演出前練習，實際為不死川和她的朋友們的酒局就那樣結束了。
脫下衣服，洗掉波奇的晚餐和夜宵，淺間將濕衣服裝包，穿上了小柳在練習室里的皮馬甲，扛着波奇，在一群人的陪同，以及一大群東京夜遊者的圍觀下，叫上了一輛出租車。
送二見、間島、波奇在二見家休息已經是凌晨1點半。
將鎖在背上不願下來的波奇弄上沙發，二見給他泡了一杯紅茶，紅茶的溫度很高，讓他有些口乾舌燥。
少女們完全沒有練習和熬夜的疲態，情緒也比往常更加高漲，幾乎裸着上身的淺間，一舉一動都在吸引着她們的目光，弄得她們霞飛雙頰，心神不寧。
她們連線了剛辦完事回家的一條真澄，表示【約束BAND】鍵盤手的位置永遠留給她。
“Hero君，這段時間，可以抽空彈一首《愛之夢》錄給我么？”
還穿着晚禮服，在海老女士私人音樂會取得演出成功的一條，一手托着腮，輕蹙眉頭請求着。
“唔——我一定會學好架子鼓的，敲爛阿水的狗頭，再再把阿水踢出樂隊只要女孩子就夠了。”
爛醉如泥的波奇比起她清醒時，話只多不少。
“靜水/靜水君，今天就在這裏休息吧。”
二見和間島幫波奇洗完澡，對淺間柔聲挽留道。
夜晚自制力下降30%，但依然守住底線的淺間，對自己昨晚的成功逃離感到自豪。
當然，代價是令人鬱悶的噩夢，以及跳漲到32%的[人格矛盾值]。
一天漲5%左右
2周后就要人格翻轉了？
淺間對於後面歐洲行的安全產生了擔憂。
壓抑性慾如果會漲人格矛盾值.那麼，釋放會怎樣？
淺間在廁所里打開手機，一時竟不知道用什麼素材。
只是看腿的話，反而會讓他快速進入在美術館觀察名畫筆觸的入定狀態。
看動漫就不會有奇怪的代入感了吧？
3D還是2D的？
他錘了錘自己的腦袋，迅速將手機里還未打開的網頁關閉。
白天自制力增強的技能生效了。
淺間觀想了一會兒猛男圖，換上運動服，喝了一杯檸檬水，出門晨跑。
晨練回來，給二見她們留了言，再次確認，幾人中午在他這裏集合。
他坐在書桌前，制定了早上近6個小時的學習計劃。
2小時學外語，2小時看了一篇介紹結構主義、布拉格學派、哥本哈根學派、描寫語言學派、認知語言學派等語言學流派的科普文，並拜讀了喬姆斯基在20世紀中期引起語言學、計算機語言乃至哲學領域革命的小冊子——《句法結構》第二版，又花了1個多小時學習計算機編程。
三種知識都能觸類旁通。
淺間覺得很滿足，《句法結構》裏的英語詞組結構和轉換規則分析，讓他獲益匪淺。
只要柏木老師不發瘋，下學期英語考滿分更穩了。
咚咚咚。
“我們回來啦，阿水~~~午飯好了嗎~~~肚子餓死啦！！！”
波奇的囔囔聲從玄關傳來。
看她興沖沖地竄進廚房，沒有半分昨晚泥醉的樣子。
俄羅斯血統，恢復能力就是強。
有種想把她丟出門外的衝動。
在蠟筆小新動畫裏，野原一家看到鄰居鳩谷席林一家又不請自來，白吃白喝，應該也是這種複雜心情吧？
因為晚上要去LIVEHOUSE，今天三位少女的穿着都很火熱。
二見拿出了自己過去不敢穿的，壓箱底的搖滾穿搭套裝。
扎着低雙馬尾的二見，是一身彷彿《死亡筆記》彌海砂的打扮。
格紋短裙、假領襯衫，外套一件蕾絲綁帶馬甲，腳上是亞比風格的Dr.Martens的黑色厚底涼皮鞋，又搭配了細網格弔帶絲襪、黑白紋袖套、克羅心火焰十字項鏈、鏤空腰帶，一改過去的香風Girl形象，整個人看起來就像一個甜美的小惡魔。
間島是酷到骨子裏的那種NANA中性風打扮。
牛仔短裙，配一件露臍的黑色無袖背心，背心上印有心電圖畫成的搖滾音樂手勢，她的脖子上帶着一條SMFK的黑色十字花釘Choker頸圈
波奇阿迪達斯的一套運動服。
據她所說，二見那些搖滾風格的衣服，她穿着都不合身。
波奇鼓起臉，雙手稱着廚台，阿迪達斯似乎也裝不下她那不容小覷的上半身。
“唔——阿水，今天只有咖喱嗎？”
早上顧着學習去了，午飯只做了咖喱。
“還有米飯。”
“.”
淺間斜了一眼已經趴在廚台上，像貓一樣撅起屁股伸懶腰的波奇，沒好氣地說道，
“這麼大的人了，想吃什麼自己弄。”
“阿水越來越偷懶了。”
淺間直接把一個煮鍋遞給波奇。
“拿着，煮幾個水波蛋。”
“不要，雞蛋料理的話，我想吃這個~~~阿水做給我吃~~~”
波奇把手機里的照片展示給了淺間，是班尼迪克蛋——水波蛋、培根和吐司的一種組合。
二見和間島都一臉羨慕地看着父女互動的場景。
“這不是早餐嗎？”
淺間問道。
“我們沒吃早飯呢。”
聽到波奇的話，淺間看向二見和間島，兩位少女臉上一紅。
三個尼姑沒水喝么?
“所以說，吃Brunch，班尼迪克蛋更適合哦~也不用花什麼時間。”
“家裏沒有吐司，波奇你下樓去買一袋。”
“不可以點外賣嗎？”
“那就沒有班尼迪克蛋。”
“我下去買吧。”
間島舉起了手，淺間搖搖頭，面無表情的看着波奇。
對視10秒后，波奇選擇了屈服。
因為臨時加了菜，還有半鍋牛肉咖喱沒吃完。
淺間套上保鮮膜放進了冰箱。
間島看到這幕，她想起了最開始班上流傳的淺間之前節約甚至拮据的生活，可是最近，淺間花錢越來越大手大腳了，而且大多都是花在她們身上。
讓勤儉的人變得鋪張，讓喜歡獨處的人每天社交。
她產生了一點罪惡感，雖然這份罪惡感和她想待在他身邊的念頭比起來，微乎其微。
“靜水。”
夾在二見和間島之間洗碗的淺間停下了動作。
“怎麼了？”
“現在的你，是喜歡大家一起吃飯，還是一個人吃飯呢？”
“一起吃吧，其實邊吃邊聊天也挺好的。”
淺間的回答沒有半秒猶豫。
午餐全程為大家科普搖滾樂隊知識的二見也笑道，
“作為一輩子的朋友，我們可以天天、永遠一起吃哦~”
不，朋友不是這種關係的存在。淺間心道。
“作為我們陪你的補償，阿水以後要認真做飯哦！”
波奇從冰箱裏拿出了一罐芬達，愉快地痛飲起來。
“那我還是一個人吃飯比較好。”
淺間想着，當你讓她人一次又一次打破你的界限時，就不再是她人打破了你的界限，而是你自己打破了自己的界限。
少女們互相看着對方，她們知道，淺間在這方面最喜歡口是心非。
二見拿着干毛巾給淺間擦了擦手，又對着他眨了眨眼睛，
“放心啦，靜水君，讓我天天給你做飯也可以哦~”
幾人收拾了一下，在下午2點前，出發前往六本木。
8月7日的東京午後，陽光明媚。
不適宜人類出行的溫度，炙烤着所有光明之下的東西。
正如熱水裏的水分子活動會更快，路上的東京人，大多也拿出了競走的狀態，通過着一節又一節沒有陰影遮擋的路。
背着包還有二見電結他的淺間，奉行着不打傘主義，一個人靠步行速度，擺脫炎熱，並製造風。
LIVEHOUSE前的臨時周邊攤位已經搭建完畢。
作為這次LIVE演出的唯一贊助商，醍醐書屋的廣告，隨處可見。
不知道是不是愛好搖滾的無業游民比較多，4米寬的攤位道路，已經有些堵了。
入眼都是奇裝異服的傢伙，不乏死亡搖滾、哥特搖滾、華麗搖滾以及滿臉插金屬的藝術朋克等風格打扮的人。
風格多變的死武士樂隊，顯然變得更受歡迎了。
“大老師好！！！”
“大老師好！！！”x6
淺間看了一眼朝他打招呼的攤主們，他認出了他們都是無限社的成員。
淺間拉過大輝的副手野原亮平問道，
“不是說負責安保么？怎麼連攤位你們也承包了？”
“和平哥讓我們先試一試，學一學經驗，畢竟以後要靠擺攤養兄弟呢~”
野原充滿革命激情的眼神讓淺間有些感懷。
“.大輝人呢？”
“陪大姐頭在LIVEHOUSE練習呢，今天我們[ZERO界限樂隊]和大老師一樣，也會登場表演哦！當然，也祝大老師、二見桑、間島桑、波奇桑演出順利~”
野原看了一眼淺間身後的美少女團，禮貌鞠了一躬。
無限社的其他成員，也跟着重複做了這麼一套動作。
淺間閉上眼睛幾秒鐘，又將目光投向遠處的一位背着結他的高大帥哥。
眾人的注意力，很快順着淺間的目光，被那位帥哥吸引住。
【阿卡林!】非常好用，可惜24分鐘只能用一次。
淺間看了下攤位售賣的東西——有死武士的幾張專輯，有和公益主題相關的T恤、帽子和一系列樂隊周邊配飾，不死川手繪的歌詞本，還有福利院孩子們做的鳥結糖。其他基本上是一些工藝品小玩意和小吃。
花費了接近一封情書的錢，淺間給戀愛諮詢部的每個人都買了一套周邊。
“不死川桑在另一頭，LIVEHOUSE入口那裏做簽售。”
野原遞過手提袋，對淺間提醒道。
“嗯，多謝。”
不死川穿着致敬性手槍樂隊的馬爾科姆的那件無政府主義的襯衫，大咧咧地坐在一張桌子前，不停給人簽著名。
淺間提着大包小包，站在了[此處等候時間1小時]的牌子旁，暗嘆不死川理世的受歡迎程度。
“喲~大老師，好久不見。”
背後的結他被人敲了一下，沒想到是御行院和深澤。
“這裏很熱鬧呢~~~月醬~”
敲淺間後背的深澤一把抱住了二見，在她的身上蹭了起來。
御行院聳聳肩，對着面無表情的淺間露出了微笑。
班長跟着鷹司去了澳洲一趟，整個人都黑了2圈，但那股貴公子的氣質還在。
“你是不是又長高了啊？”
御行院聖發現淺間和他的身高差正急劇縮小，忍不住看向淺間的鞋底。
淺間脫了一隻下來，
“.沒有內增高。”
“好好好，快穿回去！”
御行院打量了一下淺間，發現他又變帥了，便攬住他的胳膊，指向旁邊張貼海報上的表演樂隊一欄——[約束BAND]。
“你不會準備就穿成這樣上台表演吧？”
御行院覺得淺間太不搖滾了，穿得太素，至少要戴個耳環項鏈吧？
“嗯。”
“真有你的。”
忽然前面的隊伍一陣騷動，一支樂隊朝着淺間的方向走了過來。
為首的是一位帶着唇環，眼神兇惡的傢伙。
淺間知道他，醍醐書屋找來助唱的人氣獨立搖滾樂隊OldAppleWorld的主唱。
“你就是[約束BAND]的鼓手淺間靜水？”
聽着這話，淺間扭頭看向了正將視線投過來的不死川，她笑着對自己揮着手。(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