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西湖景色
耗了幾天,終究耐不住寂寞,院子裏偶爾傳來貨郎的吆喝聲,‘修刀磨剪子哩’帶着濃濃的江南口音,許峰心癢難耐,那天看到的臨安城的街景又出現在眼前,雖然只是匆匆而過,卻讓他記憶深刻,與其在這裏和夫人賭氣,不如出去散散心。.
這天吃過午飯,許峰對文倩說道:“你去將胡三叫來。”
文倩停下手中的活,說道:“少爺要做什麼?是想出去嗎?”
許峰說道:“不用你管,把他叫來就是”
文倩看他說話帶着刺,低頭想了想,也不說話徑直走了出去,過了好一會,胡三推門走了進來,說道:“少爺找我有什麼事?”走動時帶着一股子利索勁,顯然身上的傷已經好了,只是臉上還有些淤青的痕迹。
許峰笑着說道:“今個天氣不錯,我帶你出去喝酒去。”
胡三一愣,說道:“少爺,這事需當告訴夫人吳媽一聲。”他是個直率人,習慣了直來直去,說完了也知道有些不妥,竟然有些局促。
許峰臉上的笑立刻沒了,怎麼又是夫人和吳媽,難不成沒有他們的同意,自己什麼都做不成,心中有些惱怒,要不是那天胡三和自己一起挨了打,也想往他腳下吐一口痰。
文倩推開門走進來,微笑着說道:“不礙事的,少爺不過是想出去走走,夫人那裏回頭我去說,胡大哥你去備車吧!”胡三看看文倩,答應一聲走了。
許峰大感意外,一向謹慎的文倩這是怎麼了,竟然自作主張的要和自己出去,不過仍然很高興,說道:“那好,咱們叫上燕紅一起去。”燕紅稍稍猶豫,說道:“好吧!咱們叫上妹妹一起去。”
胡三備好馬車,幾個人坐了馬車出了巷子,燕紅大概是好久沒有出門了,興奮的四處觀望着,突然說道:“少爺你快看,那邊有耍把戲的。”許鋒循聲看去,只見一處牆邊,一群人圍成一個半圓觀看着,圓圈的中央,一個小女孩雙手撐地倒立着,用腳蹬着一個一尺多直徑的瓷盆旋轉,瓷盆上蹲着一隻小猴,在旋轉的瓷盆上靈巧的保持的平衡,不時的做出各種怪異的表情,引來圍觀人的陣陣笑聲。
許鋒說道:“喜歡嗎?不如咱們在這裏停一會。”燕紅撅着嘴說道:“這有什麼好看的,像這樣的把戲我也會,小時候夫人還教過我呢?”
許鋒好奇的問道:“夫人怎麼會教你這些,難不成夫人以前也是耍把戲的。”說完,自己也覺得可笑,這個時代的藝人不過是下九流的職業,只能掙個養家餬口的辛苦錢,還要看人臉色受人欺辱。
燕紅眨着眼睛,說道:“我不記得了,那時候好像一天到晚都辛苦的很,每天有做不完的事兒,就覺得困,想睡覺。”
不多時馬車已駛入城中的繁華處,路邊售賣各色物品的店鋪,擺攤吆喝的行商,以及各色出行的路人,熙熙攘攘的擁擠在大街上,以至於寬闊的街道都有些擁堵。胡三奮力的驅趕着馬車,越來越擁擠的人流,讓趕車也成為了一件辛苦的事情。
許峰說道:“外面這麼熱鬧,坐在車裏什麼也看不真切,不如咱們下車步行吧!”拉着燕紅就要下車,文倩說道:“外面亂鬨哄的,還是坐在車子裏穩妥些。”伸手在燕紅的胳膊上擰了一下,說話的樣子像極了吳媽。
許峰一下子就明白了,她一定是猜到了自己要出來,所以事先告訴了夫人和吳媽,得到了她們的允許,可是又擔心自己惹事,因此要約束着自己,想到這裏,興緻立刻沒了。
文倩想了想說道:“不如咱們去西湖吧!那裏的景色比這裏要好過百倍。”
燕紅一聽說要去西湖,立刻拍着手笑了,說道:“就是,就是,我也聽說西湖好玩的很,去年莊子上的來管家還說要帶我去玩呢,就是怕吳媽不答應。”文倩厭惡的‘呸’了一聲說道:“妹妹今後千萬不要理他,當心吃虧。”
許鋒好奇問道:“這個來管家是誰?”
文倩說道:“來管家便是吳媽的兒子,如今替夫人打理着莊子上的事,每次來給家裏送東西,總是不安好心的圍着燕紅妹妹轉,凈說些不知羞臊的話。”
原來是吳媽的兒子,許峰暗暗的將這名字記在心裏,等到什麼時候見到來管家,一定要好好的教訓他一番,誰讓他打燕紅的主意。
胡三將馬車停在一家腳行里,腳行的不遠處有一座圓形拱橋,橋下停着幾艘小船,臨安城內遍佈水道,可直通城外的西湖,幾人雇了一艘帶棚的小船,緩緩出城。
小船駛出臨安,中午時已到西湖,眼前的景色立刻為之一變,但見波光粼粼的湖面上,幾艘五彩畫舫泛舟其上,幾戶官宦人家雇傭搭着彩棚的畫舫出遊,呼朋喚友的坐在船頭,面前擺滿各色的時鮮水果,舉杯相賀,一臉的愜意,身穿紗衣的歌妓載歌載舞以供娛樂。燕紅痴痴的看着,艷羨不已。
湖中有一座不大的島嶼,島上樹木蒼翠,春意濃濃,島上有一座小山,依着山勢修建有許多房屋,氣勢宏大,屋頂上都是明黃色的琉璃瓦片,陽光下閃着金色的光芒,讓人不敢直視,一看就知是皇家別院。
許峰問道:“這是什麼地方?”
文倩說道:“那是萬歲山,山上是皇家的行宮。”指着湖中島與湖畔相連的一座石橋,說道:“那便是望仙橋了,據說高宗皇帝當年曾在湖畔邊看見神仙,覺得這裏景色秀美,連天上的神仙都來這裏遊玩,後來就在這裏修建行宮,他老人家做了太上皇后便居住在這裏。”
燕紅指着更遠處驚喜的說道:“少爺快看,好長的一座橋。”
許峰順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見一條石堤橫亘在水面上,深色的石頭在陽光下十分顯眼,這應該就是有名的西湖長堤了,只是不知道是蘇堤還是白堤,燕紅誤將石堤當做了橋。穿越前,許峰只見過西湖的圖片,那種煙雨朦朧的意境令他印象深刻,而這時陽光普照,山是山,水是水,西湖也不過是低洼處的一汪湖水,哪有半點的詩畫意境。
許峰感慨的說道:“有什麼好看的,若是太陽落山,滿天的晚霞映紅天空,湖上升起薄霧,被從山上吹下的涼風攪動,那長堤隱藏在這流動的薄霧中,宛如一條蛟龍在湖中戲水,那才有些看頭。”他說的這是從前看過的一副圖片,圖片下面還有附有文字,只是時間太久了,記不清原文,但大概意思就是這樣。
文倩讚歎的說道:“少爺好文采!”
燕紅聽不懂他說的這種意境,問道:“少爺是要作詩嗎?”
許峰矗立船頭,但見一輪紅日當空,遠處群山蒼翠,平滑如鏡的湖面上,數條五彩畫舫蕩漾其上。他不會作詩,只是搜腸刮肚的想着從前學過的那些詩詞,只可惜這些年沉迷遊戲,片刻間哪能想起與眼前景色相配的詞句。
一艘畫舫從旁邊經過,船頭處一個懷抱琵琶的歌妓雙目凝神,一臉的清秀端莊,輕聲唱道,‘東南形勝,三吳都會,錢塘自古繁華,煙柳畫橋,風簾翠幕,參差十萬人家,雲樹繞堤沙,怒濤卷霜雪,天塹無涯,市列珠璣,戶盈羅綺,竟豪奢。’
江南繁華,尤以臨安為最,這首曲子描繪就是臨安的美景。許峰循聲望去,只見幾個身穿綾羅綢緞的富家公子坐在彩棚下,臉上帶着微微的醉意,其中一人感慨的說道:“柳三的這隻曲子也不知道聽了多少遍,偏偏就是百聽不厭。”旁邊一人說道:“只要是如玉姑娘唱的曲子,你總會這般說。”幾個人哈哈大笑。
那歌妓撥弄着琵琶,繼續唱着,‘重湖疊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釣叟蓮娃,千騎擁高牙,乘醉聽蕭鼓,吟賞煙霞,異日圖將好景,歸去鳳池誇。’
一人說道:“據說當年金主完顏亮聽聞此曲,欣然有慕於‘三秋桂子,十里荷花’,才有了後來投鞭渡江南侵之事。今日如玉姑娘在這裏憑湖而唱,若是讓什麼蠻人皇帝聽了去,豈不是又要大動干戈。”
旁邊一人嬉笑着說道:“我瞧你是被如玉姑娘攝住了魂魄,倘若不讓她陪你喝幾杯酒,只怕你連飯也吃不下。”幾個人又都笑了,那人向如玉招招手,說道:“你快來陪着喝杯酒,有人為你害了相思病呢!”
如玉放下琵琶,倏忽間臉上盪起一層媚笑,扭着腰走到桌前,端起酒杯挨着那人坐下,說道:“奴家敬公子一杯酒。”
不過是個賣笑的妓女,許峰厭惡的扭過臉去,柳永這首詞曲的意境也因為如玉臉上的媚笑而變了味道。燕紅傻呵呵的說道:“她唱的也不怎麼好聽,少爺若是想聽,姐姐就會唱好多的曲子呢!”文倩皺起眉頭,嗔怒着說道:“不要亂說。”
從西湖回來,天色已漸漸暗淡,街市上卻更加的熱鬧。兩邊的店鋪陸續點燃燈火,售賣各色物品的小販吆喝着招攬生意,也有江湖藝人於路邊劃出一塊地方,或說或唱,配上絲竹弦樂,說的大多是些尋常的熟事,講些神怪之類不犯禁的故事。戲子或者裝痴賣傻,或者插科打諢,樣子滑稽,以逗樂為目的,引得路人圍觀。文倩說道:“少爺,咱們該回去了,夫人一定等的着急了。”
許峰卻來了興緻,這樣的市井生活比起西湖風光更加值得遊覽,說道:“急什麼,夜生活才剛剛開始。”文倩一愣,不知道夜生活是個什麼東西,燕紅倒是聽懂了,高興的指着一處人多的地方嬉笑着說道:“那邊好熱鬧,少爺咱們過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