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刺殺史迷遠
呂柘說道:“這個可憐蟲,為了賺錢,連臉都不要了。”黃秋令貪了紙坊,雖然也是以權謀私,但他心思縝密,只是虧了寇老漢和自己,還會做一些讓百姓得利的善事遮掩。但司大剛卻是窮凶極惡,心中只有目的,簡直是無所顧忌,直接下了硬手。
葉青說道:“將軍說的沒錯,楠溪江邊的那些作坊因為用了水力,生產出來的東西不僅成色好,價格也低,但商家所得利益卻不少,許多商人都跑來購買,楠溪江上每日來往的船隻絡繹不絕,黃秋令在時,也只是增加了一些捐稅加以盤剝,但司大剛卻直接斷了水源,以此為要挾,強行索要賄賂。”
“魏先生本來是不肯給的,怎奈那些參股的商戶膽小怕事,不肯與他同心,逼着他將作坊里的錢送給了司大剛,楠溪江邊的許多作坊都因為送了賄賂而有了水源,可是司大剛卻始終不肯給鐵器作坊放水。”
呂柘在永嘉的時候,只建設了絲織作坊和鐵器作坊,其他的比如制漆作坊則沒有參與,後來為了讓利於民,讓股份制的好處能夠被大家接受,將絲織作坊的一部分股權轉讓了出去,這也就是葉青說的商戶們逼着魏斌給司大剛行賄的原因,但鐵器作坊卻是獨資的,倘若魏斌不肯行賄,沒有人能夠逼他。
葉青說道:“魏先生盛怒之下,決心上京告御狀,可是消息不知道怎麼被司大剛知道了。他派了人半路將魏先生截下,說有人檢舉他在永嘉任主簿時侵吞庫銀,魏先生抵死不認,司大剛惱羞成怒,對他用了重刑,要制他於死地。”
羅日願又是大罵一聲:“這樣的狗官,應該剁碎了喂狗。”
呂柘只聽的一身冷汗,當初他離開永嘉時,曾對魏斌說過,當事情不可為時。只管放手不管好了。想不到魏斌竟硬氣如此,決心要將那些作坊承辦到底,以至於惹上這樣的禍事,不由的失聲問道:“那後來怎樣?”
葉青說道:“魏先生在永嘉多年。衙門裏的一些吏員敬佩他的為人。不忍心看着他就這麼死在永嘉。紛紛勸阻司大剛,並暗中加以維護,司大剛見此情形。就偷偷的派人將魏先生送往溫州,想讓他死在溫州的大牢裏,正巧這消息被我知道了。”
“我連夜約了幾個兄弟,埋伏在楠溪江邊,想把魏先生劫下來,哪知等到中午也不見有人來,後來一打聽,才知道原來魏先生剛出永嘉縣不遠,就被一伙人給劫走了,從此以後就再也沒有聽到過魏先生的消息。”
呂柘這才鬆了一口氣,但魏斌雖然保住了性命,卻也只能隱姓埋名或者漂泊在外了,他是朝廷的罪犯,又私自逃脫,就算是包龍圖在世,也是百口難辯了。
葉青說道:“魏先生走了,鐵器作坊被司大剛據為己有,據說一年能帶來一萬兩的進項,他又四處鑽營,竟然謀到了明州市舶司主事的差事,半年前剛剛離開。”嘆口氣,又說道:“我問大伯,為什麼像魏先生這樣的人不僅沒官做,還要被人誣告,幾乎丟了性命,可是像黃秋令,司大剛這樣的人卻能步步高升。哎!天下的讀書人都說大伯學問淵博,可是他也講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羅日願又是一拳擂在桌子上,力量奇大,震的桌上的茶杯都跳了起來,說道:“這有什麼不明白的,都是史彌遠這廝禍國殃民,他害了韓公子一家,竊取朝廷權柄,如果讓他活着,朝廷遲早會葬送在他手裏。”
葉青急忙說道:“兄弟,別亂說話。”
呂柘倒也不在意,宋朝風氣開放,市井百姓都可以評議政事,說幾句過激的話,罵幾句娘也不算什麼,只要不被主家聽到伺機報復就行。倒是葉青最後的那句話讓他頗有感觸,說道:“老虎的事情就應該讓老虎去干,倘若讓只豬去干,其實是害了豬。”
將司大剛比做豬,本意是想說,朝廷的差事是給有能力的人乾的,倘若讓沒有能力的人去干,反而會帶來責罰,這樣的邏輯聽起來正確,可是仔細一想卻是大有問題,朝廷的差事真的是給有能力的人乾的嗎?干朝廷的差事又需要什麼樣的能力?或許司大剛的能力正好適合干朝廷的差事,否則他又怎會連連高升呢!
幾個人說了一通話,雲朵將煮好的羊肉放在銅盆里端上來,來管家將買來的酒也倒在一口銅盆里端上來,呂柘看着銅盆里的酒,又想起了細封真美,已經過去兩年了,連葉青和羅日願都能找到這裏,卻始終不見她來找自己,難道是她……。說道:“你們怎麼會在一起?又怎麼尋到這裏來了?”
葉青說道:“我在家裏呆的心煩,出門尋朋會友,前些日子到了鎮江,想起畢將軍就在哪裏,因此前去拜訪,正好碰見了羅兄弟,……離開鎮江之後,我們就去臨安找將軍,可是將軍卻不在,府上的吳媽也不肯說將軍在哪裏,正巧我見吳媽拿了書信到牙行里找人送,就從牙行里打聽到這處莊子,猜想將軍在這裏,所以就趕了來。”
這幾年呂柘和家裏全靠書信聯繫,有時候是託人捎來,有時候就直接雇牙行的人送來,葉青倒也聰明,吳媽不肯說自己在哪裏,他就想出了這個辦法。想着,細封真美多半已經去過臨安了,吳媽一定也不肯說自己在哪裏,她認為自己故意躲着,所以又回去了,煩亂的想着,隨口說道:“畢將軍還好吧!”
葉青點點頭,言不由衷的說道:“好,好。”
羅日願說道:“他活該!”呂柘知道他是個粗魯武人,遇見對脾氣的人恨不得把心窩子掏出來,可是遇見不對脾氣的,就會毫不猶豫的破口大罵,也不和他見識,說道:“畢將軍怎麼了?”
葉青說道:“畢將軍早就賦閑在家了,我在鎮江見到他的時候,簡直都不敢看,他還不到五十歲,可看上去就像一個六十多歲的老頭,不僅頭髮白了,連背都有些駝了,要不是他屋裏的那副盔甲,沒人相信他曾今是個統兵禦敵的將軍。”
畢再遇擅自扣留朝廷議和的使臣,又要進京面聖,痛陳議和禍國的弊端,早早的就被免去了楚州都統制的差事,他的鎮江副都統制也成了有名無實的虛職,白領一份工資罷了。
聽着葉青的描述,呂柘心中頗為沉痛,當初北伐失利,金兵長驅直入,大有渡過長江之勢,朝廷不得不啟用抗金名將辛棄疾,辛棄疾不顧老邁,慷慨奔赴戰場,然而他被朝廷封藏幾十年,縱然是一把削鐵如泥的寶刀,也早已鏽蝕不堪,行至中途,便已油盡燈枯,哎!想不到今日的畢再遇,又將落的如此下場。
葉青說道:“他每天都會把那副盔甲擦拭一遍,我知道他還想為國儘力,盼着朝廷出兵北伐,只可惜朝廷上再也沒有主戰之士,他的一番心志……,哎!”
羅日願恨恨的說道:“他那是被史彌遠嚇破了膽,倘若他還有一絲血性,想着為國儘力,又怎麼會如此窩囊,我真是瞎了眼,竟然會去找他。”
呂柘渾身一震,羅日願這已經是二次罵史彌遠了,而且他所表現出來的憤慨,絕不是在背後罵罵娘,發發牢騷那樣簡單。他剛才想着細封真美的事,注意力不集中,也沒有多想,這會才回過神來,羅日願先去鎮江找畢再遇,然後又找自己,他絕不是來尋朋會友的,他一定有什麼事情。說道:“你們想讓畢將軍做什麼?”
葉青默不作聲的低下頭,羅日願把胸脯一挺,大聲說道:“我去找他,是想讓他領着我們一起刺殺史彌遠,除掉這個禍國殃民的奸臣。”
呂柘大吃一驚,原來他們是要殺了史彌遠,難怪一提起史彌遠,他就會表露出這麼大的憤怒,想起他和葉青一起來,口中又說是我們,大概葉青也是參與其中的,突然有些想要勸阻的意思,只是看着情緒高漲的羅日願,又不好說出來。
羅日願把這個計劃一挑明,整個人也變的亢奮了,說道:“呂公子,我們已經聯繫了禁軍中的一幫兄弟,這些兄弟各各都是忠義之士,曾經受過韓公子的厚恩,願意為國鋤奸,替韓公子報仇,我們已經歃血為盟,發誓要殺掉史彌遠這個大奸賊。”說完,豪爽的舀了一碗酒,大口喝下,瞪起眼睛看着呂柘。
呂柘知道他下來就該邀請自己入伙了,要是放在從前,在他年少輕狂的時候,他一定無法拒絕,為國鋤奸,為友報仇,不論是哪一個理由都能夠讓人血液沸騰。可是現在,他已經快三十歲了,身體裏的血液已經變的慢慢沉穩,不會為了幾句冠冕堂皇的話而輕易沸騰。淡淡的說道:“畢將軍怎麼說?”
葉青說道:“畢將軍說,他要等朝廷的旨意。”(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