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作為試探的回應

僅僅過了兩天，發往曲直國的外交函件就得到了回復。果然如洛神所說，回復的內容都是些無關緊要的託詞。

無殤為六翼的遭遇表示惋惜，同時表達了歉意。說已經查明事實真相，是一名負責邊界巡邏的騎士隊長與潤下國的班森勾結，妄圖引起炎上國與潤下國的戰爭。

他會為自己這名騎士隊長的行為負責，為了表示維護和平的決心，將用五桶糧食作為補償。同時，將這名騎士隊長一併押送到，任由炎上國的首領發落。

“無恥的渾蛋！”金燚憤怒地喊着，整個議事廳都是他的叫聲，“簡直是在嘲弄我們！”

“注意你粗魯的喊叫聲！”金雕厭惡地瞪了他一眼。

金燚深吸一口氣，強壓心中的怒火。

“首領大人，不管那個騎士隊長是不是替罪羊，先砍了再說！”金燚看似在徵求他父親的命令，但卻無半點這樣的語氣。

也許，金雕早就習慣了金燚的無知與無禮，或許是對他的不屑，所以沒有放在心上。他還自負地認為，自己這個兒子目前無法威脅到手中的權力，於是同意的點了點頭。

“來人吶，把那個騎士給我砍了！”金燚的語氣中充滿興奮，他很喜歡折磨人，“等等，讓他受盡痛苦之後再死！”

金雕似有所思，緩緩說道：“無殤那個老渾蛋雖然低頭了，他可能認為此事就這樣了解了。不，他想的太單純了，此事決不能就這樣結束。對於他的試探，我們從來沒有回應過，不過，這一次，我覺得應該回應一下。”

六翼有些不解，察覺到金雕還有下文，便沒有接話，靜靜地等待着。

然而金燚就不同了，彷彿嗅到了殺人的氣息——一條來自首領殺人的命令。於是，他大聲說道：“首領大人英明，我們應該做出回應，就是此刻！我們要讓他們血債血償，趕緊下令罷！”

金雕皺着眉頭看了他一眼，又掃了六翼一眼，心想這個兒子何時能跟六翼一樣擁有冷靜的頭腦，自己也就不會如此費心了。

“誰說我們要開戰了？”

金雕的這句話猶如一盆冷水潑在了金燚的腦門，使得他明亮的眼眸漸漸暗了下來，有失望，自然也有憤怒。不過，他隱藏得極好，竟不留一絲痕迹。

金雕似乎沒有發現，可是，沒有逃過六翼的眼睛。

“我要與無殤會面。”金雕似有所思地說，飽含了不容置疑的語氣。

六翼了解金雕的處事風格，一旦出現這種語氣，那就代表自己的首領已經下定主意，沒有勸誡的必要。

然而，金燚似乎沒有察覺到這一點，焦急地說道：“可是，父親大人......”

金雕不等他說完，重重地擺了擺手：“不過，不是我親自出面，而是你。燚，你將代替我出面與無殤會面。”

金燚突然愣住，既有自己未說完話的詫異，又有得到使命的狂喜。代替首領出面，這是從來沒有發生過的事情，是一種無尚的榮耀，同時也是一種暗示。

金燚內心的狂熱被點燃，難道我得到了他的認可？他開始把我當做繼承人培養了？

哈哈，終於，我離權利更近一步了！

不過，金燚依舊有些顧慮，如果這是金雕對自己行為有所察覺之後的考驗，抑或是試探，這就是一個危險的信號了。

作為父親的唯一兒子，他深知金雕的嚴厲與殘忍，他會殺死所有與自己為敵的人，哪怕是自己的兒子也不例外。

“權利要靠自己去爭取，而不是靠繼承。”金雕不止一次地這樣說過。

也許，這句話是他對自己這個兒子的一種勉勵，但是，他萬萬沒有想到，金燚無意中將“爭取”換成了“奪取”。

不過，對於金燚來說，“奪取”才是最有保障的行為，因為在之前的所有揣測中，金雕從未表達出對自己的滿意，更不用說讓自己“繼承”權利的跡象。

除此之外，這句話對於金燚來說，猶如深淵一般不可捉摸......

無論何時，金雕都會牢牢抓住權利，不容許任何人侵犯。而他不止一次講出這句話，似乎在一次次暗示金燚如何取得權利，實在令人困惑。

當金燚一次次無法揣度金雕的想法時，這一切對於另一個人來說就很好理解了。不錯，這個人就是六翼。

六翼跟隨金雕將近二十年，對他有着深刻的了解，所以能夠清醒地認識到金雕說的這幾句話的用意。很簡單，這就是一種試探與警告。

金雕接借這句話想要表達的意思是，不要識圖挑戰他的權威，只有在自己的認可之下，你才有資格繼承權利。也只有在自己的授權之下，你才可能“爭取”到權利。

對於六翼來說，金燚的種種表現都顯示出他並沒有認識到這一點，或許，這個年輕人還是太單純了。也許是太着急了，急着爬上首領的位置。

他似乎看到了金燚的結局......

金燚壓住內心的狂喜，強自鎮定地說：“父親大人，我怎麼堪此重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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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的兒子，”金雕平靜地說，“作為炎上國的少首領，你絕對有這個資格代替我。”

金雕的這句話並沒有提及金燚的能力，而只是點破了他的身份而已——你的身份才讓你有資格獲得這次機會，僅此而已。

然而，金燚似乎沒有聽出這句話暗含的意味，用他一貫表達忠誠的口氣堅定地說道：“請父親大人放心，兒子絕不會讓您失望！”

金雕點了點頭，說道：“如果你是我，此次與無殤的會面，將要談論哪些內容？”

這是一個不好回答的問題，為了展現自己的能力和來之不易的機會，金燚快速地思索着。

“燚？”金雕似乎有些不滿。

“首先要表達對調查結果的不滿，除了讓無殤做出承諾，還得有所讓步。其次，暗中調查他與女帝聯合的事。”

“嗯，”金雕點了點頭，“怎麼調查？”

“從他對此次會面的態度來判斷，無殤更希望通過這次會面消除隔閡。據我所知，無殤的每一次會面都會帶着他的騎士軍團的訓練官。我會設法與亞瑟取得見面的機會，相信會有收穫。”

“有進步，”金雕讚許地說，“還有嗎？”

“最後嘛，或許我們可以趁機宰了無殤老兒……”金燚遲疑地說道。

“首先，你說得很對，無殤大概會承諾重新調查交易點遇襲的事，並且做出讓步。”金燚笑了笑，“但是，有一點，不要想着殺死無殤，你還做不到。”

金燚不服氣地看着金雕。

“你要記住，關於他與女帝聯合的事不用暗中調查，直接與他挑明即可。”金雕冷冷地說，“記住，不許暗中與亞瑟有任何接觸！”

“父親大人這，這樣做會不會……”

“錯失良機？”

金燚沒有回答，但是從他的表情來看，他想表達的就是這個意思。

金雕滿意地笑了，說出了自己的謀略：“尋求與無殤合作，伺機消滅女帝。無殤擁有食物，我們擁有煉油廠，雙方合作才是最好的選擇。再者，無殤終究會明白，汽車總比馬匹好用得多！”

金燚恍然大悟，興奮地連連點頭。

“訓練官，你怎麼看？”金雕冷不丁地向六翼問道。

“首領與少首領計策高明，只是有一點......”

“哦，哪一點？”金燚忍不住說。

金雕很反感金燚的這種行為——打斷別人的話，他總是這麼著急，一種不夠穩重的表現。

“我覺得與無殤會面的事，可以秘密地散佈出去，設法讓女帝知道。”六翼謹慎地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一針見血！

金雕笑了，不愧是我的訓練官！

金雕的陰險毒辣盡顯於此，此次會面的意義不在於從無殤那裏得到什麼，也不會跟無殤合作，因為他的目的就是除掉無殤。

這也是他不會親自出面的原因之一。

然而，靠他一個人的力量還不夠，他需要女帝的幫助。

欲讓其亡，必使其狂！這便是金雕對待無殤的態度。

對於無殤的試探，甚至冒犯，金雕總是一味地忍讓。其目的就是助長他的狂傲，認為炎上國害怕了。同樣，這也會逐漸打消他與女帝合作的意願。

反過來，對於女帝來說，得知無殤與金雕秘密會面后，定然會覺得危機。並且，她一定會痛恨無殤，因為這個女人痛恨男人，最痛恨的就是兩面三刀的男人。

此次會面之後，最終的結果大概就是：女帝與無殤翻臉，轉而尋求與金雕的合作。

金雕一直認為他們的聯合才是最完美的，因為曲直國處在炎上國與潤下國之間。如果兩國聯合，前後夾擊，使得無殤收尾不顧，戰爭就如會非常簡單。

接下來，就是討論如何平分曲直國的問題了，何樂而不為呢？如果機會合適，說不定可以趁機消滅女帝，到時候，整個世界就是他金雕一人的了！

金燚終於明白，顯得更加興奮了。

可是，就在這一瞬間，一種可怕的事實直面而來：六翼只用短短的一句話就證明了自己的無知和愚蠢，沒有“首先”，沒有“其次”，也沒有“最後”，僅僅是可惡的一句話，就博得了首領的中肯。

金燚為此感覺到氣憤，並且開始痛恨起六翼來，很明顯，這是嫉妒引起的情緒變化。這些情感已經將剛才的狂喜沖刷得蕩然無存，只剩下一個空殼，一個沒有靈魂的空殼。

金雕早已察覺這種微妙的情緒，依舊未有一絲表現，心中只是冷笑不斷。

六翼微微低着頭，也沒有一絲表情，就連金雕也看不出他內心的想法。相反，金燚的想法，他卻早已洞察，就差他自己說出來了！

金雕暗中嘆息：“孩子，希望經歷此事之後，你會有所進步。否則，我不知道該如何分配我手中的權利。”

“父親大人，此次會面是否還由我……”金燚開始不自信起來。

“當然由你出面，毋庸置疑。”

金燚鬆了一口氣。

“但是，”金雕神情嚴肅，“六翼會陪同你一起去。”

金燚有些急了，當看到首領的表情，知道不可反駁。

接下來，金雕竟然說出了他萬萬沒想到的一句話：“不到萬不得已，不能動武，除非訓練官六翼同意。”

金燚的額頭開始冒汗了，詫異，憤怒，無奈，諸多情緒一齊襲來，感到煩躁不已，一種莫名的衝動蠢蠢欲動。

“怎麼，你有意見？”金雕質問道。

金燚察覺到氣氛的凝重，但他太想抓住這次機會了，以至於不得不降低了自身的要求：“沒有異議，一切聽從父親大人安排。”

“謹遵首領之命。”六翼說。

“當然，還有訓練官的指令。”金燚補充道。

……

一周之後，金雕收到了無殤的回復函件：同意會面。

只是，從回信的字裏行間能看出，無殤對與金燚的會面有些不滿。這些不滿傳達了一個信息：與金燚會面，展現出了他的大度與屈尊，鑒於這種情形，曲直國應該得到炎上國對等的敬重與回報。

金雕極其不屑，一直很鄙視無殤的貪心，同時，也很感謝他的貪心。因為，正是這種慾望在慢慢吞噬着他、侵害着他。

很快，會面的日期到了，雙方已經到達會面地點：坡頂。

六翼早就派出鬥士負責偵查與守衛，無殤也會做出同樣的安排。

坡頂，這個地方的形勢正如其名，位於兩國交界處的一個高坡的頂部，被人為地“修飾”了一番，成為了一個可以俯瞰周邊的高台。

高台上卻很平整，簡單的桌子和椅子，是用石塊砌築的，高台周邊是不足一米的矮牆，也是石塊砌起來的。矮牆之外，就是懸崖，往外就是鬱鬱蔥蔥的樹林了。

想要到達高台，只有兩條路，一條從曲直國的樹林延伸過來，另一條則從炎上國的樹林延伸過來。這樣做的好處就是，雙方都可以監視對方的行動，避免中了埋伏。一旦發生不測，也可以及時撤退。

並且，雙方的巡查人員不允許進入對方的領域，否者格殺勿論，這是和平協議的一部分。